第13章
她確實很厲害,可這又和你有什麼關系……
席子晉嘆口氣,還是回復道:【收到。】
26
周危時現在熱度很高,國民好感度都上漲不少。
因為他在直播間花樣百出的死亡方式,以及舔狗般的眼神,被封為國民菜狗。
我刷著熱搜詞條下的評論:
【誰懂啊,他不知道什麼是 ADC,隻知道他要保護她,一次次擋在虞姐前面,這份愛誰能演出來?】
【虞姐真女人,情緒太穩定了,周總死那麼多次她居然還笑眯眯誇他。要是我男友這麼菜,我都打死他了。】
【仙品!真的仙品,兩人同框對我的眼睛太友好了。】
【難道隻有我一個人心疼小餘嗎?明明他是 ADC,他的輔助卻去保護上單了。他一個人打兩個還不敢說話,他都快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餘那絕望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狗夫妻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幾乎是沒太多惡評。
白天周危時去上班,我也和他一起早早起床吃飯去陪爺爺。
爺爺這幾天身體情況不太好,前幾天還能下床和我下下棋,這兩天卻突然虛弱到下不了床。
他不讓我聲張,求我先別告訴周危時,我答應了他。可周危時聰慧過人,不用人說他便自己猜了出來。
周危時得知消息後並沒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照常上下班,吃飯睡覺。
Advertisement
爺爺大多數都在床上昏昏睡去,卻怎麼都不肯去醫院,他怕去了醫院真的就回不來了。周危時的父母遠在東歐,飛回來還要些時間。周芝若得知消息後也無動於衷,家裡這時候隻剩下我和爺爺。
老人躺在床上,我忽然發現他已經瘦到隻剩下一把骨頭了,颧骨高高凸起,臉頰處凹了下去,觸目驚心。
家庭醫生表示無能為力,隻能注射營養維持生命。
平常老爺子都是將近下午的時候才醒過來,等著和周危時說說話。今天卻例外,下午兩點就醒了過來。
「爺爺,最近好多人都很喜歡周危時,網絡上大家都誇他呢。」老人醒後,張媽小心地一點點給他喂水,我在旁笑著和他說話。
老人虛弱地笑了笑,我連忙拿起手機:「我念給您聽。」
「小張,我不喝了,你出去吧,我和秋月說一會兒話。」他笑著說。
張媽卻紅著眼:「老爺子,那我扶您坐起來。」
張媽扶著老爺子坐起來。老爺子今天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坐起來後靠著軟枕對著張媽道:「多謝你了,這麼多年你都盡心盡力的。」
張媽抹了一把眼淚:「不說這些,老爺子您對我們都好,好人肯定有好報。」
她是個極有個性的阿姨,據說周危時挑食的壞習慣都是她治好的,此刻她一仰頭,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張媽關上了門,屋內就剩我和老爺子。
我想起來我第一次見到老爺子的時候,他在醫院,還穿著病號服,強撐著身體,笑盈盈地問我吃飯了嗎。
「秋月,你是個好孩子。」他看著我,眼神慈祥,「你在危時身邊,我就放心了。」
老爺子嘆口氣:「人都有生老病死,誰也不能永遠地陪著他。」
「之前我撐著一口氣不敢走,就是怕他想不開。現在他和你感情很好,我心裡安寧不少。」他握著我的手,話說得特別輕松,卻在我心裡落了一塊大石頭。
我忍著淚:「爺爺,您別這麼說。」
「還有芝若,她年齡大了,身邊也沒個親近的人,你也要多關照她。她一直在公司和危時鬥,到時候還要你幫著勸勸。她心裡有氣都是怪我,我死了她就能輕松不少。」
他越說氣息越不平穩,聲音越來越弱。
「我答應您。」
恰逢此時,周危時趕了回來。
今天老爺子提前醒來時我便有種極為不好的預感,早在半小時之前就給周危時發了消息,讓他速回,同時也給周芝若發了一條消息。
周危時回來後,我再次給周芝若發去了消息。
我曾經想過功成名就之後就斷絕母女關系,讓她一輩子隻能知道我的成功卻再也見不到我,就算她死了也不和她見面。
我輕輕退出了房間,時隔多天再次給周芝若打去了電話:「姑姑?」
一向雷厲風行的周芝若接通了電話,卻一言不發。
「他說對不起。」我沒有替爺爺辯解,也沒勸她諒解,隻是轉達了老爺子話中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原諒。
就像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一樣。
因為他們確實是錯了。
他們造就了我們童年的痛苦,這種痛苦在人生剛開始的時候就被種下。我們的身上沒有傷痕,但痛苦客觀存在。其他人看不見,隻覺得我們大驚小怪,甚至覺得這種創傷是矯情,他們人生痛苦更加慘烈。
我媽總說,她小時候比我慘太多了,問我有什麼不知足。
這是可以拿來比較的嗎?
痛苦無法被比較,也不能因為你經歷了更悲慘的遭遇就抹平我的遭遇。
受害者應該得到安慰,應該得到道歉,應該有一個將傷痕愈合的過程。
周芝若還是沉默。
「他說你是一個好孩子,你特別聰明、特別厲害,是他的驕傲。」我想到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和爺爺坐在櫻花樹下,那是多麼好的一段時光啊。
「他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讓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說以後你不要再生他的氣了。」
電話那端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她掛斷了電話。
傍晚五點,周危時的爸媽也終於趕了回來,還有一些周家的親戚也匆匆而來。
老人家隻剩最後一口氣。
周危時離床邊很遠,遠遠地,獨自一人站在眾人之外,面無表情地看著爺爺。比起泣不成聲的周父,他冷漠得像是一個外人一樣。
我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才發覺他的身體竟然如此冰涼。他還渾然不覺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五點二十,周芝若終於還是回來了。
她默默地走了進來,她不再氣勢洶洶,孤身而來的她身形單薄,雙眼泛紅,脆弱不堪。
她握住了老爺子的手。
「我不生你的氣了。」她是一個十分倔強的人,倔強到面對死亡她都不肯服軟,她俯下身子,以一種近乎不近人情的語氣說道,「爸,你說以後有時間陪我去遊樂園,你騙我,你從來沒帶我去過,我要你現在起來陪我去。」
「姐。」周父埋怨地叫了一聲她。
周芝若猛地抬頭,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弟弟,仿佛他們是天生的敵人:「怎麼了?你還不滿足?這也是我爸,我難道不能和他說話嗎?」
周父噤聲。
周芝若蠻橫地驅趕了所有人:「都出去!我有話要和我爸說。」
她眼神太嚇人,屋裡的人都被她嚇住了,紛紛退出門外。
周危時一動不動,置若罔聞。
我不想棄他而去,也不想打擾周芝若和父親最後的相處時光,隻好捂住了耳朵:「我什麼也聽不到。」
周芝若掃了我們一眼,沒說什麼,俯身繼續自顧自地和老爺子說話。
五點五十,我看到心電圖歸於一條直線。
我看到周芝若痛哭。
我看到太陽落山。
我看到周危時轉身離去。
我緊跟著他,生怕他發瘋。
然而他隻是回到了書房,躲到了一處聽不見哭聲的地方。
他坐在爺爺經常坐著的位置。
桌子上有他們沒下完的棋。
我看了幾眼,那盤棋看上去黑子大勢已去,氣數將盡。
但五步之內,又有生機。
我伸出手,執黑,衝周危時笑了笑:「危時,我們把它下完吧。」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拿起了棋子。
人生如棋,有舉棋不定,有落子無悔,有起死回生,有塵埃落定。
我們都不算好棋手。
我中途棄子,他不肯終局。
在無人關注的角落,天下最臭的兩個棋手正在對弈。
我緩緩提子,將他的無氣之子提出棋局:「你會為我做任何事的對嗎?」
周危時抬眼看我,他眼下布滿血絲,著實可怖。
「幫我哭吧。」我落下最後一子,「無論棋手的棋力高低,總會有輸贏。即使我不想輸,即使我拼盡全力,我還是會輸。」
我起身,輕輕將他抱在懷中:「我輸了,幫我哭一下吧。」
人生如棋,總有終局之時。
尾聲
一年後。
又是一個適合相愛的季節。
不過這次來陪我看櫻花的人變多了。
虞冬寧嘰嘰喳喳地,沒人理她她也能說個不停:「姐,又有一個廣告來找咱們,接不接?我覺得還是接了比較好,因為這個品牌方出手很大方,而且她家的產品真的挺好用。你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那直播晚會我覺得也適合你出席,你作為嘉賓去打一場遊戲,也能和其他主播認識一下。」
我和周危時並肩躺在樹下,隻不過他身下比我多墊了兩條毯子。
周危時的助理是個表情十分豐富的家伙,就算他閉著嘴我都看出他那一臉無語。
「席子晉,你要是面部表情失控,就去看中醫。」我能看出來,虞冬寧自然也能看出來,她白眼一翻,「怪不得你找不到男朋友。」
我咂舌。
太毒了。
席子晉白臉直接變紅,紅得像螃蟹:「我喜歡女的!你這樣沒人能看上你,在家當一輩子家裡蹲吧!」
周危時轉過頭,他眸色被日光暈了一圈,如無瑕寶石,迷得我眼花繚亂。不用說話我也懂他的意思,我湊過去親他一口:「委屈你了,他倆確實很吵。」
席子晉的紅臉更紅:「你倆能不能回家親!」
自從第一次和周危時玩遊戲之後我就認識了席子晉。我去公司探班,總能看到席子晉用臉罵人,罵周危時。
後來才知道,他是因為教周危時玩遊戲教得氣急敗壞,導致對周危時的濾鏡破碎,直接道心崩塌,從溫順助理直接化身麻辣教師。
虞冬寧冷笑:「怎麼?你沒人愛嫉妒了?果然單身久了就容易導致內分泌失調,不然我給你介紹一個男模?」
席子晉咬牙切齒:「虞冬寧,我再說一遍,我取向正常。倒是你這個腐女別太愛幻想了,關注一下自己的生活吧。」
帳篷裡的周芝若打開簾子,她現在退出了公司,自己創立了一個美妝品牌。還是沒結婚,又養了一條狗,取名樂樂。「吵什麼,樂樂都被你們吵醒了。」
虞冬寧和席子晉道歉的時候倒是很默契:「姑姑,對不起,我們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