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定段失敗,我媽對我徹底失望,轉頭逼我好好學習,走競賽保送路線。
那時候簡直像是活在地獄,後來保送成功,她也算是有了些值得炫耀的事。但她對我人生的規劃卻沒停止,逼著我考研,讀完研又逼著我找工作。卻沒想到我徹底擺爛了,成了個宅在家不愛出門的家裡蹲。
按她的話說,她是把我這塊爛泥硬扶上了牆的人,隻可惜爛泥就是爛泥,上牆了也會發臭。
我之前對她的一切行為都表示憤怒與反感,但今天我重新拿起棋子的時候,久違地找到了當初渴望勝利的野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危時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不用數子了,我輸了。」
周危時撂下幾顆棋子,以示認輸。
我握著棋子的手掌已經微微出汗了,頷首謙遜道:「承讓。」
時隔多年,我再次獲得了勝利。
「你很厲害。」周危時說道。
剛才的冒犯讓他現在的誇獎都變了味道,他似乎還沒發現他的肯定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起身,朝他輕蔑一笑:「那極有可能是你不太厲害。」
「爺爺,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不等周危時反應,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回到屋裡之後,我就開始後悔了,躺在大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
我跟財神爺甩什麼臉子啊?
我花人錢財,自然要與人消災,讓他贏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就算是涉及我專業的領域,也不是不能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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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病嬌反派,據說睚眦必報,內心陰暗,說不定現在就把我記在小本本裡準備報復我呢。
正想著,房間的門輕輕推開。
我剛要向我的財神爺道歉,沒想到財神爺先開口了:「對不起。」
大哥你拿錯劇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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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話把我準備好的說辭都堵在了嗓子裡,怔怔地看著他。
周危時不像是經常給人道歉的人,語氣很僵硬,但能感受到他的真誠:「我不擅長和人交談,我隻是想說,你圍棋棋力很高,很厲害。」
「我知道。」我點點頭。
「那就好。」周危時抿了抿嘴,也點點頭。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彼此幾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間兩個人都尬在了原地。
還是周危時開口打破了僵局:「有什麼事,你以後可以直接和我說。」
「好的。」我虔誠對著他許願,「那我想要明天你下班回來的時候給我買份麻辣燙,可以嗎?」
屋裡又陷入了安靜。
他不理解:「你不能自己去嗎?」
我朝我的財神爺賣慘:「姑姑不讓我吃,說這些垃圾以後不能再吃了。你每天回來得晚,那些保鏢和住家阿姨也不會盯著你。你下班的時候悄悄地拿上來,我去客房吃,不會打擾你的。」
「那你自己出去吃呢?」周危時還是不死心。
不說還好,一說我就一肚子怨氣。剛開始出門的時候前後都有保鏢跟著,狠狠體驗了一把豪門貴婦的生活。可沒幾天我就發現,這些保鏢好像是周危時姑姑派來監視我的。
不僅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還記錄我的運動飲食,就連喝一杯冰咖啡都會被制止。
這誰受得了?
按我媽的話來說,我是爛泥扶不上牆,這輩子沒主見沒想法沒動力,能躺著絕不坐著,能睡著絕不醒著,嘴饞人又懶,根本是個廢物。
她這麼多年抨擊我的話太多,唯獨嘴饞人又懶這句話我是沒法反駁的。
穿越來這麼長時間吃不到麻辣燙,我是真的會想死。
周危時剛問出口,又忽然想起自己姑姑的專制手段,驀地閉上了嘴,商業談判時都不會流露出的糾結表情在此刻出現。半晌,他認命般地點了點頭:「如果明天有時間的話,我會給你帶回來的。」
我由衷表達感謝:「謝謝你,你長命百歲。」
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
不過這次不算尷尬,他辦公,我打遊戲,彼此都很沉浸,互不打擾。
直到他姑姑奪命電話打過來。
我正在峽谷開團,馬上要拿下對方水晶,關鍵之時哪有時間接電話,下意識把她的電話掛了。
意識過來時,已經悔之晚矣。
「完了!」我呆若木雞。
我的遊戲贏了,我的人生完了!
周危時坐在窗邊的辦公桌旁,回頭看我:「怎麼了?」
「我把你姑姑電話掛了!」
周危時姑姑周芝若,這個女人的傳奇故事寫十萬字小說綽綽有餘。她不僅很好地接手了家族企業,在商場更是殺伐果斷,還帶著周氏集團做大做強,至今無人能敵。
她雖然叫周芝若,但舉止行為很像滅絕師太。
讓我絕望的一點是,她比起滅絕師太,她更像是我媽。
她無兒無女,把周危時當成親生兒子。周危時自小在他手下接受精英教育,就連周危時母親都很難見到他一面。因為這件事她和周危時母親鬧翻,搬出去自己住。但她的掌控欲絲毫沒有減弱,即使是見不到面,她也會讓小周危時每天早起跑步,學習到深夜。
周危時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她為人隨和,自從我們結婚之後為了給我們留出空間,和公公出去全球旅行,一年半載都不會回來。
她一走,周芝若的掌控欲復發。
隻不過是從控制周危時變成了控制我。
周危時微蹙眉頭:「她天天給你打電話嗎?」
我頗為絕望,就如同不知道怎麼拒絕我媽一樣,我不知道怎麼拒絕以及反抗她:「一天打三個,我要是不接,她問我一大串問題,還會讓我去找她。」
「不用擔心。」周危時真的是一個靠譜的大人,他的精神狀態無比穩定,「一會兒大概她就來了。」
他轉過去繼續辦公:「我會跟她說,讓她少打擾你。」
「不不不!」我的慫人屬性大爆發,根據我這麼多年對付我媽的經驗,周危時真要是說了,她的扭曲程度會成倍增加。
「那你想怎麼辦?」
我癱在床上,無聊地給自己翻個面:「還能怎麼辦,忍著唄。」
周危時背對著我:「你以前很喜歡出去玩,現在她管得很嚴,你能受得了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想了想,「管得也不是很嚴,就是天天打電話和我闲聊。每周一還會讓我聊最近的想法,跟開組會一樣,煩得很。」
他說的是原主,而我無論在哪裡都是一個喜歡宅在家裡看動漫看小說的宅女,讓我出去玩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來到這個世界後有不少人給我發消息讓我出去,幸虧有了周芝若的嚴格家規我才能一直窩在家裡。
「你還開過組會?」
直到周危時問出口,我才意識到說漏嘴了。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我訕笑:「沒有,我隨口一說罷了。」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周危時雲淡風輕地起身去開門。
我也連忙起身,站在原地乖巧地等待她大發雷霆。
周芝若即使在周六也要穿著職業裝,那鋒利的眼神一掃過我身上的時候,我立刻有種「她馬上要登基了,而我是她身邊小太監」的錯覺。
「危時,你這個時候怎麼在家?」她溫聲細語,但開口就知道來者不善,「早知道你們都在家,我就不來打擾你們兩個了。」
周危時言簡意赅:「休息。」
她眼神落到了我身上:「小月你怎麼沒接電話?」
周危時不知道是不信任我的撒謊能力,還是想替我挨罵,搶在我面前開口:「她剛剛出去幫我取文件,沒帶手機,怪我。」
她斜了周危時一眼,道:「沒長腳嗎?下次自己去,小月不是你的保姆。」
她今天的口紅倒是很溫柔,溫柔豆沙色,不過配上她神採奕奕的鳳眼和與生俱來的凌厲氣勢,溫柔豆沙色可以改名叫作溫柔都殺色了。
周芝若身後跟著的助理這時也走了進來:「禮服已經交給管家了,珠寶已經拿過來了。」
周芝若淡淡嗯了一聲。
忽地,好幾個美女銷售手端著首飾盒走了進來。
「明天晚上有個晚宴,你和我去。」女王下達旨意。
我點頭如搗蒜:「好的。」
如今看來,「好的」這個詞和太監們喊的「嗻」也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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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我和周芝若都沒想到,這句「不」是從周危時口中說出來的。
周危時淡淡開口:「姑姑,她不去。」
周芝若輕聲一笑:「她不去用你來說嗎?」
他們姑侄話裡已經都帶上了火藥味,周危時一步也不肯讓:「用。」
我確實不想去,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無法拒絕。
他是怎麼說出口的?
好像「不」這個字很少在我生命裡出現,我從來都是順從別人、服從別人,幾乎從來沒拒絕過別人。
他是怎麼做到的?
「不去也得去。」周芝若看了我一眼,語氣強硬,「聽到了嗎?」
我閉口不答。
她頓了頓,緩和了一下語氣:「我這也是為你好,你早晚要接觸這些的。作為周家的媳婦、危時的妻子,這些應酬你必須去的。我會陪著你的,衣服我都給你選好了。」
周芝若走過來,攬住我的肩膀:「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不會讓姑姑為難的,對不對?」
我下意識地要點頭,卻被周危時的一句話喚醒:「你真能做到一輩子都懂事嗎?」
助理見情況不對,帶著人撤了出去,順帶還關上了門。
「姑姑,我還是小孩的時候,你就對我這麼說。」周危時聲音清清冷冷,俊朗的臉上面無表情,說出的話卻極有力度,「不過她不是你的小孩,她是我的妻子,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以嗎?」
他好厲害。
我低下頭。
周芝若沒有憤怒,隻是輕輕松開了摟著我的手:「小月,你自己考慮,姑姑隻是想為了你好。」
為你好。
「你堅持一下不行嗎?別人一天能練十個小時的琴,你怎麼就不行?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你都輸了好幾次了,你根本就不是那塊料!不要再下棋了!媽媽是為了你好!」
「競賽壓力大是正常的,你肯定是努力沒到位,再好好努力一下。媽媽是為了你的未來考慮,我都是為了你好。」
「考上研究生才有出路,哪有什麼不感興趣,我看你就是想偷懶!沒有我你還不知道在哪混日子呢,考研吧,這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為我好。
都是為了我好!
那我為什麼那麼痛苦!為什麼時時刻刻覺得窒息!為什麼我對我的人生一點興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