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真陰暗。】
我媽也刷到了這視頻，她在電話裡啐了一聲：「真是臭不要臉，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她還正義感爆棚，開了幾個小號輪番上陣地在評論區罵這爺倆，可總是剛發出去就被刪評，再點進去就被拉黑。
11
許老頭和方思蘭的「愛情佳話」在視頻軟件上轟轟烈烈了幾天，某天深夜一個視頻的熱度突然節節上升。
視頻很簡單，一個形容得體，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在有條不紊地講述自己身上發生的故事。
而這個老太太，是我婆婆，宋秀英。
她講述的自然是關於她和許老頭的事情。
她不僅講，還都一一羅列出了證據來證實自己所說的話的可信度。
她也很明確地提出他們離婚同公公和方思蘭舊情重燃的時間關系，並附上了一段視頻。
視頻的視角很明顯是偷拍，內容正是我們那天吃飯時候的交談。
「我年紀大了，搗鼓這些高科技的玩意兒搗鼓了半天，所以這個視頻發得晚了些，也是實在不願意看到大家再受到欺騙。」婆婆說。
婆婆會站出來和他們撕破臉，這件事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而我自然也不動聲色地添了把火。
我給這個視頻買了一千的流量，看著它熱度一路飆到榜一。
而許老頭他們的視頻下很快就被盛怒的網友攻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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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還在說呢，今天就塌了。】
【什麼純愛戰士，老渣男和老綠茶，呸。】
【這兒子也是個畜生，真不愧是爺倆，惡心。】
【是啊是啊，聽這意思他也劈腿了唄。還好這兒媳是個拎得清的。】
【這網絡也是讓他們玩明白了，把哥幾個當韭菜割啊。】
他們想解釋，可婆婆那一條視頻給他們錘得死死的。
評論也刪不過來，網友們越罵越起勁。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把評論區鎖了。
私信……
私信也關了。
問就是我那正義使者的媽也跟著又創了一個號去罵他們。
12
自媒體圈錢計劃失敗後，他們三人上門找婆婆撒了幾次潑，但都被婆婆毫不猶豫地轟了出去。
在找了一次警察之後，他們徹底老實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原以為這事兒就這麼結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還有後續。
許老頭和方思蘭同居了半年不到，不知為何又念起了婆婆的好，三兩頭就上門想求原諒。
婆婆自然是不同意的，她趕著參加各種各樣的旅遊團出去玩呢。
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有趣的小玩意兒。
「媽，您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是嗎？」她和我開玩笑，「那真該改口了，該改口叫姐姐了是不是？對了，那混小子有沒有來找過你？」
我想到許時琛死纏爛打的樣子，嘆氣道：「來了，可煩了。」
「煩的話請個假，我帶你一起出去玩。」
「好呀好呀。」我撒嬌地抱住她的胳膊，「那秀英姐下一站準備去哪裡瀟灑啊？」
「下一站……沒想好，改天再說。要不去新疆看看？」
黃昏的光穿過窗子落在她臉上。
她笑得爽朗，溝壑中卻透露出蓬勃的生命力，像是一支迎光而生的向日葵。
番外·宋秀英
1
我和許方遒在一起近五十年，幾乎沒紅過臉。
周圍的人都說羨慕我們關系好，相敬如賓。
我笑笑不說話，隻有我知道，我們這哪是相敬如賓，我們是生分，是客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們當然很少吵架，因為我們壓根說不上幾句話。
2
認識許方遒的時候，他大學剛畢業。
原本以我家的家室，爹娘是看不上他的。
但說媒的人說，他是個大學生。
這讀書人的身份自然給他鍍上一層金。
我讀書不好，對讀書人也沒什麼濾鏡，隻是看他長得不錯便應下了。
他也沒有抗拒，這門親事就這麼稀裡糊塗定下。
婚後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過他的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裡夾著一個女人的照片。
那女人長得很洋氣，瓜子臉大眼睛, 扎兩個麻花辮。
照片後面寫了「思蘭」兩個字, 旁邊還寫了兩句拗口的詩文。
我隻記得 「關關什麼……君子……淑女」什麼的。
我拿著照片去問他。
他有些慌張，把照片收進筆記本：「這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你又沒讀過幾年書。」
他說得沒錯，我就沒有多問。
但女人的直覺告訴我, 他對照片上這個女人感情不一般。
3
我和許方遒搭伙過日子似的過了很多年, 有了個兒子，兒子又帶回來一個兒媳。
我原以為我可以就這樣平靜地老去然後死掉，卻沒想到許方遒給我整了個大的。
他不知道從哪領回來一個小老太太往沙發上一坐, 告訴我她從今天起要住在我們家。
那小老太太我越看越眼熟。
直到許方遒說出「思蘭」兩個字，我才將她和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對上。
我當然不能同意。
不管我和許方遒感情如何，我都不允許他來破壞我的家庭。
更何況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尋思我對他多少都有點感情。
說句難聽的, 養條狗養久了也是會有感情的。
然而讓我意外的是，許方遒對方思蘭真是太痴情了。
說什麼都非得留她下來。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許時琛那混球居然也站在他那一邊。
兒子的背叛讓我竭力想守護的一切徹底變成了笑話。
我自認為自己雖然沒什麼文化, 但從小教他禮義廉恥都沒有落下。
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爸那邊。
我調理不好了。
最後還是我貼心的兒媳將我帶回了家。
4
但我很快就想通了。
為什麼要跑的是我。
雖然房產證上沒寫我的名字，但當時買那房子我也出了不少力。
起碼我得把房子收回來。
於是第二天我就回到了自己家。
還沒進屋就聽到裡面傳來他們倆打情罵俏的聲音。
惡心。
為了防止他們做出什麼更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我偷偷在客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裝了個攝像頭。
5
有人來家裡採訪, 說是要許方遒講講他和方思蘭的故事。
我在房間裡聽他天花亂墜地扯，講述他們在大學裡的相愛相識，又有情人難成眷屬。
聽他講他們又是怎麼戲劇化地重逢。
聽他講他們的風花雪月, 愛恨離愁。
精彩，像小說話本似的。
想笑。
就是笑著笑著眼淚跑出來了。
我想到客廳好像還掛著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6
許方遒會提出離婚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好兒媳竟然也想離婚。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聽了個大概，許時琛八成也劈腿了。
這是不是什麼基因遺傳啊。
離不離婚的其實無所謂, 房子歸我就行。
7
從民政局出來，我神清氣爽。
沒想到都快入土了我還能有這樣的體驗。
小榕送我回家的時候看到屋子空了一大片, 提出要幫我買點擺件。
我制止了她。
不，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我想自己來。
其實我一向是喜歡花哨的性格。
隻是許方遒不喜歡, 他喜歡穩重簡潔。
加上我大部分時候要照看一家老小, 也沒時間打理，裝修風格便照著他喜歡的來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8
許方遒他們果然搞了個視頻號，熱度還不小。
我肯定不會讓他們就這麼坐著把錢賺了。
感謝我當時明智的選擇, 攝像機裡他們的明謀被明明白白地錄下來了。
其實視頻裡我騙人了。
我會用智能手機, 做視頻發視頻也很快就學會了。
隻是我特意等到了那個時間才發布。
先把他們捧到最高，他們才能摔得最慘。
9
我的報復收獲了大成功。
高興得我直接跟團出去旅遊了一圈。
不出去玩一趟不知道, 旅遊真爽啊。
我發現了人生的新樂趣。
10
時隔半年，許方遒莫名其妙地來找我, 幾句話顛來倒去地說, 還說得文绉绉的。
聽不懂說的什麼。
找了幾次我實在不耐煩了, 他才終於直白地表示來意。
想和我重歸於好。
我說我們這都快入土的人了，別再折騰這死出了。
「沒事的, 你們湊合過也能過。」我真心實意地說, 「你看咱們五十年也這麼湊合過來了。」
他臉色一黑。
「說句大實話，你們剩下也沒幾年了，隨便將就一下。到時候誰先死了剩下那個人幫忙收個屍。」
他臉色更黑了。
「喲，你臉色不太好啊, 要不我現在就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帶你去醫院看看？」
他氣得拂袖走人。
我樂得在心裡偷笑，倒也不怕損了陰德。
其實說來我還是該謝謝他的。
要不是因為他的堅持，我也不會有這麼些好日子過。
說不定我還在圍著鍋爐團團轉。
想到這兒我打了個寒顫。
嚇人。
該去哪裡旅遊壓壓驚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