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噗通噗通噗通。
我聽見自己心髒堅冰化開的聲音。
舌頭打了個結，脫口就是：「不是……我隻喜歡你這樣的。」
家人們，這世界上真的有純情少男的。
我要死了。
嗚嗚。
她本來還挺放肆的，不知道怎麼地臉忽然就紅了，顧左右而言他，又回到沙發上坐好：「要不是我姐還不讓我出門，也沒告訴別人我醒過來這件事，我就自己親自亮明身份罵死他們倆了。」
「不過我算是聽出來了，我和你姐跟你和你哥的相處模式差了太多，從小我姐就心疼我。」
趙家父母和我家父母不同的是，他們會給兩個小孩同樣的愛。
高定的服裝，同款不同色系，她倆隨便挑。
該學的東西一樣不落，想學的愛好各有所長。姐姐跳芭蕾，妹妹就練小提琴。
偶爾趙母心情好的時候，會和她們倆一起烤小蛋糕。
就連不苟言笑的趙父，也會每天堅持送她們去上學，再回公司工作。
這樣的愛傾注在日日夜夜，我想都不敢想。
所以這就是趙竹澈想來找我就能來找的原因。
也是我感覺到她要醒了第一反應就是跑，不想和任何人再產生多餘的聯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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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就是有些人，隻願意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成為所有人的過客。
但或許，對於愛自己的人來說，這樣的存在感就是全部。
誰知道呢。
其實還有個原因，那天趙竹清和我表白了。
她不是個拖沓的性格，向來都是有話直說。
五年裡，每次我給趙竹澈念完故事，回頭都會看到她秀麗的身影，倚靠在門邊，不知道聽了多久。
這個時候我就會和她點一點頭，錯身而過，在外面等她和趙竹澈說說話。
等她說完，偶爾會和我聊天。
趙家沒有兒子，隻有兩個女兒。
後來趙父趙母相繼去世，趙竹清負擔了一切。
趙家仍然是那樣，屹立不倒。
每次見到她，她都很累。
於是那天，她順嘴給我表了個白。
大小姐，我可是你妹夫啊。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傳出去讓我一個弱男子怎麼活？
嗎嘍的命就不是命嗎？
?
05
趙竹澈問我：「我姐結婚，你要不要去？」
我彈了她腦袋一下：「不去。我隻是你名義上的男朋友，又不是你老公。」
她「哦」了一聲，又悶悶地不說話了。
懷裡抱著豆沙一遍又一遍地薅，給孩子都快薅禿嚕皮了，但是又掙脫不出去，氣得直想咬人。
「其實我看你的小說看不明白，不僅僅是因為我沒談過戀愛，而是隱約覺得車禍之後我忘記了什麼，可是姐姐幫我找醫生看過，說我和人交流正常，記憶順暢，應該沒有缺失什麼，但我不記得我是怎麼被車撞的了。」
「可能是當時對你打擊過大，你的身體為了保護你自主選擇了遺忘，沒事，應該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記憶，肇事司機不也已經被抓了嗎？」
她點點頭。
我又問：「你姐結婚對象是誰？」
她皺了皺眉頭：「好像比她小八歲，和我一樣大呢。家裡好像也一般……我還以為姐姐會去聯姻。」
「你知不知道為啥你姐那麼努力？」
「為了傳承我們家族的企業？」
「這隻是一部分原因。如果她自己就是豪門，那就不用去聯姻了。」
她若有所思：「哦，原來如此。那我是理解的，自己變優秀了就更有選擇的權利，就像姐姐和我說，結婚之後也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哪怕再愛，也不可以把另一個人當成全部。婚姻是攜手並進，兩個人都好，才是真的好。」
是啊，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她綿軟的氣息縈繞在我身側，豆沙不知道什麼時候窩在她盤腿坐出來的窩窩裡睡著了。
歲月靜好，陽光正溫柔。
原來這樣的感覺就是家嗎。
我失神的一瞬間，發現她已經慢慢靠了過來。
我伸手把她攬進懷裡，閉上眼。
老婆好美，饞得我牛口水了。
電光火石間，她睜大眼睛尖叫。
「啊，我想起來我忘記什麼了！」
我：……
06
趙竹澈出車禍那天，是我和她結婚一年前。
那天她和她姐姐吵了架，因為被安排的婚約而賭氣出走。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因為什麼。
無非就是那時候老爺子還沒走，趙竹清大概率要和其他豪門聯姻，由不得她自己。
反而是妹妹能夠嫁給老一輩知根知底的人，讓對方入贅，也不會過得不好。
而趙竹澈隻會覺得婚姻可怕，一門心思隻想拒絕。
婚姻確實可怕，沒想到在這一點上我和趙竹澈是同道中人。
如果她去賭氣退婚，就會被車撞，變成植物人之後不得不和我結婚；如果她不去退婚，就得接受命運安排，還是要和我結婚。
兩種方案之間隻隔了一個植物人，白送我一個五年的豪門贅婿體驗卡。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07
海島的生活，其實比想象中安逸太多。
這裡的人來來往往，多數都不會和我有交集，也沒有人注意到沒有存在感的我。
我隻需要深呼吸，清除雜念，創作.
累了就看海，想運動了就泡進海裡，等自己筋疲力盡，就曬著太陽，海水變幹就形成深深的鹽漬。
可最近我生活中多了個小姑娘，讓我很是苦惱。
理論上來說，我應該是她的男朋友。
我實在是笨得很，研究了半天給她拍的照還是不滿意，於是她調成自拍模式讓我充當人形支架；偶爾一句話惹得她生氣，她一邊不理我一邊又等著我去哄；買到好看的沙灘裙會在我面前轉圈圈，讓我幫她挑一隻發卡別上。
她是富家千金，但其實並沒有那麼嬌貴。
後來我才知道很多所謂的富養女兒，養得不是物質，而是眼界和心態。
想哄她很容易，你隻需要留意她眼神瞟過的一串手鏈，停留超過十秒，下次從你手中變出來，她會驚喜地撲到你懷裡。
生氣就送花，玫瑰不行就鬱金香，一朵不行就九十九朵。有時候她想要的不是花，而是那種被人認真注視的感覺。
想放松就躺在沙發一起看一部電影，就著汽水的泡沫消磨整晚時光，兩個人好像有無數的話可以聊，永遠都說不膩。
想收拾就清早起來開掃地機器人，用整潔有序的環境開啟新的一天，你就會收獲一個起床看見你在認真打掃，覺得你巨帥的星星眼的黏人小女友。
哪怕，哪怕從來她才是那顆萬眾矚目的太陽。
隻要一閃耀，就可以讓我沉寂安靜但又孤單的生活變得充滿意義。
每當這個時候，我又覺得心底好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裝滿了。
我工作的時候，她就會安靜坐在我旁邊畫圖紙。
那些精巧的設計，在她筆下變成更具有生活氣息的造物。
三個月的最後一天，我竟然有點舍不得這個小姑娘了。
她卻灑脫得很：「我今天下午的飛機，已經和我姐說啦。」
我沉默。
「等我去了 F 國，學成歸來，一定會很厲害的。」
「我相信你。」
「那個時候，我們還是朋友的對吧。」
「……當然。」
她躊躇了一下，從包裡翻找半天，拿出兩個盒子。
「這個，我早就該給你。」
是外婆的懷表。
「這個，是我設計的……請人趕工做出來的。」
戒指纏繞的指環象徵著無盡，低調的冷光閃耀著細碎的色澤。
不大不小，正好和我的手指嚴絲合縫。
「其實我這次來，本來就是希望你能回景城，可我又打算去留學，不能耽誤你……我姐和我說了，那次你是聽到了她和助理的話才下決心走的，你根本就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不管趙家怎麼介意你的身世、你的能力、你的家庭，但我都知道啊，」她眼睛亮亮的, 「我知道你很好很好, 哪怕是在夢裡，我也會相信你能創造出更好的作品。」
我說：「你等等我。」
我買了到景城的機票。
我想多送送她。
08
再見到趙竹清，是在趙家老宅裡。
我替阿澈去拿東西, 發現沒點燈，裡面坐著個人。
她的臉沉在灰暗的陰影裡, 精致的面容下全是疲憊，手裡點了一支煙。
「你回來了？最近怎麼樣。」
「一切都好。」
「我覺得也是。」
我轉身要走，她叫住了我。
「好好對我妹妹, 你是知道我的。」
我頭也沒回：「那肯定，你也是知道我的。」
趙竹澈在車裡等我。
「我明天就走啦，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我支持你去追逐你的夢想。」
因為我知道我喜歡的人，正因為此閃閃發光。
送完趙竹澈回來的路上, 我遇到了父母。
主要是公司面前圍了一大堆人, 想不圍觀都難。
他們倆焦頭爛額, 點頭哈腰。
對面的人立馬喜形於色。
「（心」不管怎麼樣, 爛泥都是扶不上牆的。
不過這都和我沒關系了。
09
五年後趙竹澈回來, 我們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而她留學時送給我的那個戒指，是對戒中的男戒。
寓意是永恆、無盡的熱烈。
她的設計，隻此一對。
太陽東升西落, 卻永遠照亮著不同的角落。
她成了有名的珠寶設計師, 創設了自己的獨立設計品牌工作室。
我的作品也有好幾部賣出了版權，在寸土寸金的景城買了幾套不動產。
雖然比趙家還是差很多，但好歹不丟人了。
婚禮前一天她告訴我：「我能醒過來，是因為我很愛你筆下的故事，它讓我想起了這個世界值得眷戀。不管我在黑暗裡覺得多害怕，隻要聽到你的聲音, 就有方向。」
「我沒有喜歡過你姐姐。」
「啊？」
「她的心意太沉重，我不知道怎麼負擔。我原本就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在她和我表白之後, 我隻想遠遠的離開, 我害怕這種關系，我害怕有人親近我，把所有心情和愛意託付給我, 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隻有你，從始至終, 隻有你。」
隻有這個小傻子, 傻不愣登迎頭撞上，賴在我身邊, 直到我習慣她的存在。
最後小心翼翼地告訴我, 她愛我，愛了很久很久。
從懵懂未知的心情到沉睡的幻夢，再到前行的奮鬥之路中，一直都朝著我的方向。
原來有人愛, 是這種感覺。
心裡溫暖，始終惦記，並且願意為之等待。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