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寂多年的同學群忽然炸鍋。
「周言死了你們知道嗎?」
緊接著群裡甩出來兩條新聞鏈接:
【震驚!男子民政局門口狂刺妻子三十二刀,場面血腥!】
【離婚冷靜期殺妻:想離婚,就讓你離世!】
「天哪,是班花周言嗎?」
「她老公是誰?太惡毒了吧,狗男人真不是東西。」
「周言老公不會就是學校門口那個開理發店的吧?我記得當年她跟那男的談戀愛鬧得沸沸揚揚的。」
「就是那個男人,當年周言為了他輟學,差點跟自己爸媽斷絕關系。戀愛腦果然致命啊,愛的時候轟轟烈烈,死了還上社會新聞。」
01
看著不斷彈出的消息,我不由得思緒萬千。
周言是我曾經的閨蜜,高中時我倆形影不離,上廁所都要結伴同行。
我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喜歡八卦熱衷追星。
課本下壓著《花火》《愛格》,mp3 裡放著布拉格廣場,一人一隻耳機感動得稀裡哗啦。
我們也有不同的地方,我普通木訥,她漂亮張揚。
漂亮的女孩子大多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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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天生就會吸引身邊人的注意力,長期被別人贊嘆、羨慕、嫉妒甚至覬覦的目光包圍,她們對愛的感知和情的領悟總是先人一步。
但早熟並不意味著成熟,成熟需要智慧和經歷。
周言身邊從不缺追求者,她也談了幾次短暫的,僅限於一起並肩逛操場的戀愛。
感覺就像小孩子過家家,跟她想象中的戀愛差別太大。
她抱怨說跟小說裡的曲折浪漫完全不一樣。
我當時隻顧著笑她花痴,沒留意到她那時的心態已然有了變化;對於談戀愛這件事,她開始上心了。
後來周言把一頭黑長直燙染成了慄色波浪卷,三天兩頭去理發店洗吹造型。
她開始購買化妝品,粉底眼線唇彩,整個人神採奕奕。
「小雨,我戀愛了。
「他跟別人不一樣,很帥,很有主見。
「他從來不說隨便,都可以。他什麼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會問我想要什麼,直接就買了送給我。
「就是學校門口理發店的老板,他叫何沐。」
何沐長相有點小帥,穿搭比較潮。
但對當時十六七的我們來說,二十六歲的何沐年紀有點大了。
「叔叔阿姨知道,會生氣的。」
她認真的模樣讓我感到了害怕。
我們或許不是熱愛學習的好學生,成績也隻是中等。但我們畢竟是學生,周言和男同學曖昧一下,拉手逛個操場我會打趣她。
但她要跟一個流裡流氣的成年男人談情說愛,我心裡覺得別扭,覺得不安。
但她聽不進去勸,滿心滿眼都是甜蜜愛情。
後來周言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說服了她父母,搬出了宿舍,在外面租了房子一個人住。
開始走讀後,周言的成績一落千丈,班主任找她談了幾次話無果,氣得將她座位換到了最後一排。
周言並不在乎,她換了最新款的手機,趴在高高的書堆後面捧著手機痴痴得笑。
我勸不了她,也不敢跟她一起曠課翻學校圍牆出去玩,漸漸地我們話越來越少,距離越來越遠。
我以為我們的友情會像融化的沙冰,冰沒了,但水還在。
沒想到後來瓶子會被打翻,水流一地,沒入泥沙徹底消失。
02
鑰匙轉動門鎖的響動打斷了我的回憶。
「媽!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出差嗎?」女兒看到我很驚訝,反手把門關上。
門後面一個藍色身影一閃而過,我不動聲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工作提前完成,就回來了。餓了沒,媽請你去吃大餐。」
「吃過了,還有好多作業呢。」
女兒回了自己房間,粉色的房門隨即關上。
我苦笑,走到陽臺上點了支煙。
樓下停著一輛拉風的摩託,身穿藍色機車服的男孩掛斷電話後,戴上頭盔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後,我端著熱牛奶敲開了女兒的房門。
「周末我要回老家一趟。」
女兒眼裡閃過一絲欣喜。
「好的媽,你回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跟我一起回。」
我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放下牛奶轉身出了房間。
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我掏出手機打開 QQ,登錄空間相冊。
僅自己可見的私密相冊裡隻有一張相片,那是我和周言合拍的大頭照。
照片像素已經很渣了,但她模糊的笑臉在我眼裡卻異常清晰。
我和周言決裂是高三上學期。
那天我來大姨媽肚子痛,就跟老師請了假在宿舍休息。
周言心事重重來找我,問我借錢打胎。
我當時有多震驚,就有多氣憤。
「你腦子進水了嗎?你才多大啊,就這麼作踐自己!」
周言不吭聲,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是不是他強迫你?走,我們去報警,把這個人渣送進監獄裡!」
「不是,他沒有強迫。」周言哭出了聲音……
何沐沒有強迫她,而是不停地給她洗腦,強調愛一個人就要毫無保留。
連哄帶騙地佔有了她。
03
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何沐太知道如何拿捏荷爾蒙萌動的青春期少女了。
他贊揚她美麗的同時貶低她的見識,滿足她虛榮的同時質疑她的真心,迎合她叛逆的同時打擊她的能力。
總而言之,他讓周言一步步深信他是她的救贖,他愛她,她對他就不該有所保留,否則就是對愛情的褻瀆。
多年後我才明白,十六歲的周言陷入了何沐的 pua 陷阱。
但那時候的我們都不懂。
周言不懂,於是她為了證明自己對愛情的認真和專一,半推半就獻出了自己。
我也不懂,隻知道我的閨蜜做了蠢事,而且這蠢事後果非常嚴重。
「我不敢讓我爸媽知道,他們會打死我的。
「我也不能把孩子生下來,我才十六啊!」
「不告訴叔叔阿姨,那何沐呢?你沒告訴他還是他不想負責?」
「他沒有不負責,但是他想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他說想跟我結婚。」
周言淚湿的臉上顯出掙扎:「但是我,我覺得現在結婚太早了,我爸媽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知道周言懷孕後,何沐每天都問她什麼時候見家長。
周言不願意,她還是個學生,這麼早結婚她接受不了。
即便何沐說得天花亂墜,甚至以打掉孩子就分手作為威脅,周言也沒有妥協。
我拿出了積攢多年的壓歲錢,周言也從她爸媽那兒騙了些,總算湊夠了手術費用。
我們不敢去大醫院,隻能去那種廣告滿天飛的私人醫院拿掉孩子。
做完人流手術後周言請了一周病假,一個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休養。
我隻能放學的時候想辦法跟著走讀的的同學混出校門,去陪她一會兒,幫她洗洗衣服煮點粥。
我忘不掉她靠著枕頭雙眼無神望著天花板的模樣:蒼白,虛弱,絕望。
「我跟何沐分手了,我們之間結束了!」
「別想那麼多,分就分了。你把身體養好,然後回學校好好上課。
「上次放假回家我碰到我表姐了,她跟我說起大學生活特別有意思,課業很輕松,社團活動又豐富,帥哥美女一大堆。
「她給了我很多復習寶典,回頭我給你一份,咱們加把勁爭取去一所好點的大學。等上了大學,帥哥隨便挑,我們還可以一起去旅遊……」
04
我連著混出校門三天,第四天被門衛大叔攔住送到了班主任辦公室裡。
寫完檢討,班主任還把我手機沒收了。
我隻能借同學的手機打給周言,叮囑她照顧好自己,等過幾天我再想辦法出去陪她。
緊接著壓力山大的月考來了,等到月考成績出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周;而周言還沒回來上課。
我硬著頭皮去找班主任問周言的情況,得到的答案是她又請了兩周的病假。
我又借了同學手機給她打電話,但她一直不接,要不就是直接掛斷。
由於擔心她出什麼意外,我最終還是翻了學校圍牆跑出去。
一路狂奔我緊張到手心冒汗,用力拍打出租屋的木門,開門的卻是頂著酒紅色斜劉海的男人。
「怎麼是你?言言呢!」我撞開何沐衝進了房間。
周言從狹小的廚房走出來,腰上竟然還系著圍裙!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桌上擺著打包好的小龍蝦和啤酒,而何沐一副男主人的派頭衝我點頭,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拉著周言上了樓頂天臺,質問她什麼意思。
「不是都分手了嗎?你怎麼還跟他在一起,你還喝酒,不要命了?」
「別生氣小雨。」周言抱著我的胳膊搖啊搖:「我跟何沐和好了,他非常誠懇得跟我道了歉,還跪下求我。」
「下跪了不起?他就是蹲監獄都活該啊!」
「別這麼說,你隻是不了解他。何沐他對我真的很好,他隻是太愛我太著急了。他已經二十六歲了,家裡人一直催他結婚催得特別緊,他媽還給他介紹了好幾個相親對象求著他去相看,可他一個都沒去看過。」
「是啊,他都二十六了還沒有結婚,其他女的看不上他,你就非得上趕著去撿?」
「追他的人多了,他隻是沒有遇見那個可以動心的人,不肯將就才拖到現在!
「他一邊要面對家裡的壓力,一邊又要照顧我的感受,壓力太大了才會說出打掉孩子就分手的話。」
我抽出胳膊,恨鐵不成鋼得看著她。
「他說你就信!照顧你的感受就是哄你上床?然後逼著你生孩子,逼著你自己借錢去打胎?你有病吧周言!」
「你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好嗎?」周言皺緊眉頭,滿臉不悅得看著我。
我氣笑了,咬牙問她:「那你現在跟他和好是什麼意思?想通了後悔了,打算再給他懷一個,然後大著肚子回去逼你爸媽接受那個啥也不是的老男人?」
05
「陳雨!你太過分了。
「在你心裡我的男朋友就那麼不堪嗎?」
我盯著她漲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他就是一個誘奸無知少女,不要臉的老男人。而你,就是那個腦袋進水的無知少女。」
「……」周言氣得說不出話來,臉上掛滿淚水。
我有點後悔自己話說太狠,伸手去拉她胳膊。
「言言你不要犯傻,何沐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在騙你啊,你已經被他騙了身體,難道還要讓他騙你後半輩子嗎?你……」
周言拍開了我的手,惡狠狠得說:「你覺得我很蠢是吧?你覺得何沐就是想上我,而不是因為愛情。在你心裡,我就是個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白痴,是個不懂自尊自愛隨意跟人上床的賤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