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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偶然脫軌 3288 2024-10-29 13: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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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嘴唇吧嗒親到我的臉上。


    還在我耳邊小聲說:「替爹地親的。」


    我拉著他的手頓住。


    江欽自然沒聽見這句話的。


    他隻是站在不遠處,看向我和年年。


    仿佛我們就是他的全世界。


    5


    我心事重重。


    我半夜起床。


    我是個小說作者,存稿快發沒了。


    再不寫,我就會被追殺。


    我戴上銀絲眼鏡,坐在吧臺前敲敲打打。


    江欽也出來了。


    手裡的平板電腦上是密密麻麻的表格,鼻梁上也是一副銀絲眼鏡。


    「……還沒休息?」


    我不想理他,噼裡啪啦敲鍵盤:「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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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什麼?」


    「沒忙什麼。」


    江欽喝了口水。


    非要跟我搭話。


    「你沒忙你怎麼養孩子?一張卡都沒拿。」


    「……拿了你媽的卡。」


    「然後沒花。」


    也不是不花,而是暫時不需要那麼多錢。


    如果哪天遇到什麼急事,我肯定花得毫不猶豫。


    江欽沒湊上前來看,又問:「忙什麼!」


    我不理他。


    江欽笑了:「呵,不說是吧?」


    他打開手機,換了口播音腔,一字一頓:「《巨星閃耀,霸總嬌妻很磨人》《追愛!總裁的99次逃妻》《穿進娃綜,影後在線殺瘋了》……」


    我手指僵住。


    臉瞬間爆紅。


    tmd這是老娘寫的羞恥網文啊!


    「江欽!!」


    我惱羞成怒,蹦蹦跳跳去搶他的手機。


    江欽笑得眼都彎了。


    手機沒搶到,我一下撲到他的懷裡。


    江欽順勢摟住我的腰,手臂箍得很緊,不讓我動。


    淡淡的男士雪松香,燻得我鼻腔泛酸。


    也不是……沒想念過這個懷抱。


    他抱住我。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後。


    我抬頭怒視:「你放開我!」


    江欽挑眉:「別撒嬌。」


    我怒了:「你放不放!」


    「你親一下就放。」


    「你放開你放開!」


    江欽被我逗笑,胸口都在顫。


    「你太可愛了。」


    「我不放。」


    我要氣哭了:「你這人怎麼這樣!」


    他以前也會哄我。


    但總端著。


    反正沒有這麼二皮臉。


    「寫得很好,害羞什麼?」


    江欽低沉的聲音響起。


    「這本寫得最好。


    「《與你有關那些年》。」


    聽見這個相對正常的書名,我停住,不動了。


    江欽輕聲問:


    「原型,是我們嗎?


    「你說是,你想知道的,我就都告訴你。」


    別墅的窗子沒關。


    盛夏,風吹來滿園花香。


    氣味拉扯著記憶,我恍惚間好像回到很多年以前。


    6


    認識江欽,是在八年前。


    我生在廣市以晾曬海帶為生的小縣城。


    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


    其實我的名字不叫阮瑤。


    而是阮夭。


    夭折的夭。


    而在我後一年出生的弟弟,他的名字叫阮宗耀。


    光宗耀祖的宗耀。


    我是無意中聽村裡的碎嘴提到名字的含義的。


    我那時候不明白,明明是親生父母,為什麼他們那麼恨我。


    後來才發現。


    愚昧是原罪。


    夭梅,引娣,盼娣,望丁……


    女孩生來就被父母打上工具般的烙印。


    我從小就能感受到父母的厭棄與偏心。


    我從未買過新衣服,都是我媽的衣服穿壞後改給我。


    上面的補丁,打了又打。


    弟弟卻能每個季節都買新衣服。


    父母在工廠工作,一個月工資加起來不到兩千塊。


    給弟弟買三四百一雙的鞋子從不手軟。


    我卻連冬天都在穿涼鞋,手腳生滿凍瘡。


    弟弟吃著炸雞,滿嘴流油。


    我隻有清粥小菜,偶爾饞急了,偷偷扯一塊雞皮還會被罵不要臉。


    他們說女孩胖了沒人要,養起來也是個賠錢貨。


    在我們那個鄉鎮小學,受期待的女孩並不多。


    她們似乎也逐漸接受自己的命運,認為書不用念太多。


    那就是向上走。


    我從小就有隻有一個目標。


    偌大的世界,總不該隻有被待價而沽、結婚生子這一條路可走。


    後來,我無意中看到一句話。


    但也有人不願意放棄。


    反正到了年齡就會結婚,人生就在這小小的一片土地,再無其他可能。


    是要有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初中時,我無意中看完了幾本小說。


    就有了想要提筆寫出一個故事的想法。


    走出去。


    成為小說作者的第一步是什麼?


    我把我的原生家庭、我的經歷、我的理想,全都寫進了日記本裡。


    我想成為一個作家。


    後來,我的日記本被老師發現了。


    7


    周老師沒收我的日記本後,將我叫去辦公室。


    我是有點害怕的。


    日記本裡寫滿了我無法訴之於口的秘密,和那時看起來羞於示人的天馬行空的夢想。


    緊張忐忑卻很快在她溫和的笑容下化解。


    她將本子遞還給我。


    「那節課是物理課,你不應該在課上做別的事。」


    她停頓一下,笑道:「老師就看了一頁,寫得很好,很有天賦。」


    「答應老師,下次閱讀課上再寫,好不好?」


    我很驚訝,猛地抬頭對上她的眼睛。


    周老師年齡同我媽媽一般大,可與我媽媽平時看我的眼神不同。


    她看向我時,眼底的紋路都是溫柔的。


    眼底一熱,我用力點點頭。


    我一直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就能逐漸擺脫困境。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父母在跟隔壁張姨說話。


    張姨說:


    「九年義務教育結束,你們就盡了做父母的心了。女孩念點書,是為了以後能教兒子。


    「女孩終究不是自家人。


    早點讓她進廠賺錢幫襯宗耀才是正道,這麼大了不賺錢還花錢?誰家閨女家這麼養?


    「夭夭看著漂亮,眼饞的不少。到時候多要點彩禮,以後也好給宗耀娶媳婦。夭夭嫁過去心定下來生個娃伺候著自己男人把日子過好,人這一生不就這樣?到時候宗耀媳婦給你們生個大胖孫子,你們就等著享福吧。」


    外面歡聲笑語。


    我第一次看媽媽笑得這麼開心,她對張姨口中的生活充滿憧憬。


    可我站在臟兮兮的窄窗後,隻覺得手腳發涼。


    原來即便我現在成績這樣好。


    高中,爸媽也不想讓我上學了。


    我知道那些早早不念書的女孩是什麼樣的。


    他們早早地嫁人、生子,肚子上的妊娠紋能成為我午夜夢回的噩夢。


    家裡丈夫手腳勤快的還算幸運,不心疼人的,回來往床上一攤,就等著人來伺候。


    女孩們有的還不到二十歲,背上綁著一個隻會哭的奶娃娃,手裡在鍋碗瓢盆前熟練作業,身後的男人嫌你手腳不麻利,一邊玩著棋牌遊戲,一邊從身後踹你一腳,像在趕一頭驢——


    更有甚者,第一胎生了女兒,月子還沒出,又接著懷了孕,要生出個兒子來。


    而女兒多半起個與「弟」有關的名字,潦草又可悲。


    長大了繼續重復母親的一生。


    我聽見了父母的計劃。


    可我沒有辦法。


    我隻能假裝不知道,發了瘋一般地學習。


    家務活沉默地做,平時本就不多的生活費,也被我生生又攢出一些來,想要付高中的學費。


    誰知道我有多羨慕阮宗耀。


    又多憎恨他明明有可以念書的機會,卻依舊選擇虛度時光,捧著家裡唯一一部智慧型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8


    中考完,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市裡的高中。


    15年來,我第一次惴惴不安地拿著錄取通知書,對家裡提出了要求。


    我穿著卡肩不合身的短袖,站在沉默的父母面前,輕聲開口:「爸,媽,我想念書。」


    他們坐在馬紮上,低著頭不說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我爸。


    他把卷煙往地上一扔:「學習學得心野了!你想念書就能念?家裡哪有錢給你念書?」


    料到這場談判的結果,可還是忍不住委屈。


    眼淚在打轉,我大聲問:「怎麼沒有錢?宗耀吃炸雞就有錢,宗耀出去玩就有錢,宗耀幹什麼都有錢,為什麼連念書的錢都不給我!」


    阮宗耀已經200斤了,他在一邊罵罵咧咧地玩遊戲。


    聽到我這話用力一摔墊在手底下的書:「臭婊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他隨手墊在手底下為了玩遊戲稱手的書。


    卻能墊起我的人生。


    我爸也氣得喘如牛:「你個死丫頭!不帶把的賠錢貨!你敢跟宗耀比,你跟宗耀怎麼比?!」


    「要是沒有宗耀,你就讓我們老阮家斷子絕孫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邊嘶吼,一邊撕了我的通知書。


    我要去奪,被狠狠甩在地上。


    我媽沉默不語,去一邊做飯了。


    她早早買好了排骨,因為阮宗耀要吃紅燒排骨。


    阮宗耀動也沒動,卻已經是贏家。


    他朝我啐了一口,無人制止。


    那一瞬間,他們掐滅了我最後的希冀。


    摔在地上的擦傷沒有處理,深夜還是火辣辣地疼。


    我躺在床上流淚,為了不發出聲音,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夜,那麼黑。


    鄉村的夜裡更黑,像是沒有一點光。


    不久後,中考狀元放棄讀高中的消息在學校裡傳開。


    大家聽了,都也隻是紛紛嘆了口氣。


    「唉,女孩嘛。」


    「女娃子,沒辦法。志向短。」


    如果女孩不出聲,沒人知道她們是如何被扼殺。


    隻會毫不在意地說:「是她們自己志向短。」


    流言傳開沒幾天,周老師找上了我。


    她拉著我在辦公室坐下,看我半晌才開口。


    「阮夭,老師說過,你很有天賦,故事寫得很好。


    「但……寫作需要體驗,需要閱歷,老師看的那一頁紙上,你寫你以後想要當一個作家。當作家,怎麼能不繼續念書呢?」


    憋在胸口的委屈瞬間傾瀉,我嗚咽著,說不出話。


    有時候刺痛你的往往不是當下的痛楚與現實。


    而是你曾經真的以為,你能成為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不是我不想上學,是我不能上。通知書是我爸爸撕的。他不讓我上學……」


    我崩潰大哭,輕輕拽著周老師的衣角:「老師,我為什麼不能上學呢?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嗎?女孩就不能念書嗎?女孩就隻有一條路可走嗎?」


    周老師眸光微動,給了我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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