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完這句，大鵬鳥再度狂笑起來，似乎對孫悟空之死非常高興。

一旁交戰的豬八戒和沙僧，聞言眼眶都紅了，手裡的釘耙和寶杖都軟了三分，似乎已經喪失了爭鬥之心。

我倒不這麼想。

這一路我對這三個徒弟不說了解至深，但一些傳言和身世還是知道的。

就說那孫悟空，乃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裡經過七七四十九天修得一雙火眼金睛。

天上的八卦爐和六丁神火都奈他不何，區區一法寶裡的火焰，能對付得了他？

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

甚至在大鵬鳥狂笑之餘抽冷子給了他一巴掌。

「妖孽。」

我蔑笑：「我大徒弟的聰慧，豈是你能知曉的。」

「什麼陰陽二氣，什麼七寶八卦，怎可制服得了他！」

9

事實也確實如此。

大鵬鳥的狂言才放出沒多久，他那得意至寶就被孫悟空鑽了個洞，從裡面翻了出來。

面對得意洋洋的孫悟空，大鵬鳥的信心一落千丈還不能顯露出來。

他看了一眼節節敗退的青毛獅怪，眼波一轉大喝道：「大哥，我來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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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丟下已經沒用的寶瓶他縱身一躍向著青毛獅怪的方向而去。

孫悟空下意識往前兩步，打算先和豬八戒他們匯合，免得他們疏漏被大鵬鳥傷著。

可他沒想到這隻是大鵬鳥的聲東擊西之計，在他往豬八戒那邊趕時，大鵬鳥翅膀一抖扇出一個弧型竟然拋下青毛獅怪往山洞裡鑽。

完全不顧他死活。

這一幕讓青毛獅怪老傷心了。

他猛地擊退豬八戒和沙僧，衝著大鵬鳥頭也不回的背影哀嚎：「三弟！三弟！」

「你怎可拋下哥哥我！」

「是你說要吃唐僧，我們才來助你的！」

「你怎能如此寡情薄意！對我見死不救！」

「三弟！！」

青毛獅怪悽厲的叫喚聲在山崖間徘徊，大鵬鳥聞言揮動翅膀的頻率更快了些，完全不在意他話裡的悲戚。

孫悟空被耍了一通，心裡正恨著呢，一聽到青毛獅怪叫喚，想都不想給了他一棒。

「叫叫叫，叫什麼叫！」

「你們這群妖怪就算學會了直立行走，也學不來人的真心實意。」

「以為喊幾句大哥三弟，就能得到對方的真心？想太多了！」

「三弟啊……」

挨了貼臉一棒，青毛獅怪倒在地上哭嚎起來，顯然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師兄弟三人圍著他，打算再給這個吵鬧的家伙幾拳，免得他鬧耳朵。

倒是那越飛越遠逐漸成了個小黑點的大鵬鳥，孫悟空看了我一眼，腳一跺打算追出去。

我扯著他的衣領搖了搖頭。

「不用追，守好這個就行。」

「師父有何妙計？」

沙僧好奇開口：「難道剛才隻是緩兵之計，那大鵬鳥會回來救這隻獅怪？」

「當然不。」

顛顛手裡的禪杖，我平靜開口：「我的意思是，這隻鳥跑不掉。」

「我要留的妖怪，天王老子來了，也要乖乖奉上。」

「我說的。」

10

禪杖撕裂空氣的聲音分外刺耳。

當我武動金龍，手臂肌肉暴起朝著已經變成黑點的大鵬鳥猛地投擲出禪杖時，這一路礙事的林木和山石便通通化為塵埃。

大鵬鳥不是沒感覺到危險，可當他想要抬手阻擋時卻發現為時已晚。

那閃爍著金色烈龍的禪杖如同流星般直面他的眼瞳，大鵬鳥隻來得及吼出一聲：「如來！」

便像墜落的星子一般砸向了地面。

激起陣陣塵埃。

我拍拍手都不帶回頭看，直接拽著青毛獅子的頭發往那處走去。

隻是到了此地，我發現坑洞裡不止有大鵬鳥，還多了兩個神仙。

那見過一面的文殊菩薩就先不提了，隔壁那個面色黑沉的又是誰？

算了，管他是誰。

能縱容這三妖在獅駝嶺作威作福，生吃一整個國度的，都不是什麼善類。

敢質問我，就做好死鬥的準備！

想到這，我的面色也不好起來。

文殊菩薩一見到我，便開始嘆氣：「界外人，你魯莽了。」

「你可知這大鵬鳥的來路。」

「他乃是釋迦牟尼佛也就是如來佛祖的舅舅。當年他姐姐孔雀曾經吞過佛祖，佛祖自她脊處鑽出欲要殺她，眾佛求情【殺她如殺母】於是孔雀被佛祖封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而他也和佛祖有了一些親緣。」

「所以呢？」

面對文殊菩薩的唉聲嘆氣，我隻問一句:「所以佛祖的舅舅就可以隨意蹂躪凡人，視凡人如吃食？」

「真是笑話！」

「你可知那獅駝國遍地骷髏無一人生還！你可知這三妖作惡多端吃煞多少人！你可知靠著他們，那些小妖小魔肆意擄掠行人，將周邊所有過客徹底吃空！」

「佛祖的舅舅？這就是佛祖的舅舅！？」

「簡直荒唐！」

轟————

潑天驚雷從天而降，文殊菩薩面色一僵不知如何辯解，隻好錯過話題說旁的:「他做錯了事自有佛祖處置，你將我的獅子還來，這一難便當你們過了。」

「文殊！」

見他如此大方，旁邊站著的那位有些不高興了：「你的坐騎還活著，就舍我的臉面是嗎！」

「我的六牙白象可是被他活活踩死了！」

「就這麼算了！？」

「不行！」

「普賢！」

拉不住同伴，文殊臉色越發著急起來。他是見過我發火活活打死妖怪的，第一次青毛獅子下凡假扮烏雞國國王，用來保全他性命的就是那句一啄一飲，錯不全在青毛獅子。

可現在……他賭不準了不說，同伴還試圖繼續激怒我。

他真急了。

而我呢……我在笑。

「悟空，八戒，悟淨。」

我笑著開口：「在你們看來，神仙和妖怪有何區別？」

「是身份的高低，還是舉止不同做派不一？」

「要我說，你們這個世界神仙和妖怪基本沒有什麼兩樣，旁的先不說。」

「我們這一路多少也有好幾十難了吧，除了那些起了欲念的凡人和普通妖怪可以隨意打殺外，但凡遇到作惡多端滿身孽報的真君弟子、菩薩坐騎，是不是最後都不了了之。」

「我們到底是去取經的，還是來給那些天上的大人物收拾爛攤子的？」

「貪嗔痴恨愛惡欲，這八樣哪一個這些神沒有沾染。」

「神和妖，有何區別！」

「住口！」

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一同開口：「界外人你莫太猖狂！」

「如今隻不過是六十四難，你就如此猖狂！」

「真以為拿捏住了金蟬子肉身我們便拿你無法嗎！」

「要知道前九世的取經人也如同你這般不羈，後來他們的下場你盡可問你那三徒弟！」

「別以為自己有多特殊，大不了我們再等第十一個取經人！」

脫口而出的未必是真話，但一定是心下最真的想法。

我老早就懷疑了，這具肉身一點都不弱，甚至比我從前的那具更有偉力，怎麼在記憶裡展現得這般孱弱無能，甚至對菩薩、神仙等誠惶誠恐，猶如木偶。

如果說這就是信仰，未免太過極端。

我更覺得這是歷經九世的矯正，是生生塑造的懦弱。

「惡心。」

我嘆息著：「真惡心。」

「神也好，妖也罷，都是一副皮囊裡裹著惡臭，全都惡心。」

「既然你都說了要與我死敵，那我也不忍了！」

「大威天龍！！」

騰起的金龍盤旋在半空之中朝著兩位菩薩飛撲過去，他們也不是等闲之輩，當即就揮動法寶正面迎敵。

金龍周旋幾番漸漸不敵他們二人，開始有鱗片剝落之象，普賢菩薩見狀心中的恨轉為實際，當機立斷轉身朝我攻了過來。

禪杖不敵攻勢，又有破裂的跡象，我隨手一甩散開袈裟朝普賢菩薩丟了過去。

隻見袈裟御風就漲化作大網劈頭蓋臉纏了普賢一身，綁得她不得動彈。

文殊見此自然要來救。

可不等他騰身，身前便攔了一猴一豬，身後也堵了一手持寶杖的紅發藍臉和尚。

「放肆！」

文殊怒喝：「孫行者！你也要反了是嗎！」

「別忘了你頭上的金箍！」

「再敢上前一步，小心我請觀世音來收拾你！」

「我怕甚！」

面對文殊菩薩的威脅，孫悟空眼睛一眯，周身桀骜不馴的氣息頓時顯露出來：「俺老孫要是怕，當年就不會大鬧天宮，號稱齊天大聖！」

「早就看不慣你們這些虛偽的神仙了，一個個的縱容手下弟子下凡作惡屠戮百姓，也配享受人間香火，得萬民瓊脂！」

「你盡管念去，我要是退半步，我就不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你！」

被孫悟空氣個半死，文殊菩薩又把目光對準豬八戒和沙和尚，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豬八戒扇了扇大耳朵，目光有些躲閃。但看見孫悟空頂在前頭，又把胸膛挺了起來：「有大師兄在，我怕甚！」

「大師兄幹甚我就幹甚，反正我聽大師兄的！」

「我亦是！」

兩位師弟緊跟孫悟空的腳步，寸步不讓不給文殊菩薩接近的機會。

我趁機一掌劈在普賢的頭上，剐了她一身華服掐著她的脖子往地上掼，一副不死不休的暴戾模樣。

文殊急得不行。

想都沒想，他開口誦咒惡狠狠地盯著孫悟空頭頂的金箍，打算先治一下這個不聽話的獼猴。

可他沒想到，此地還有我。

當看到孫悟空疼得渾身冒汗，也依舊咬牙為我護法後，我松開了掐著普賢的手，大闊步朝著他跑去。

隻一個用力，那幾乎勒進孫悟空皮肉裡的金箍就被我硬生生扯斷。

文殊倒吸一口冷氣，隻覺得後背生起陣陣寒風。

「你……你怎會解金箍！」

「不可能啊！你根本就不會解箍咒！」

「有什麼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