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扶 3769 2025-03-14 14:19:52

他將我安置在靠近書房的廂房中。


翌日他下堂回來,數著黃歷同我商量起婚禮日子。


他說今時不同往日,縣令的婚事總要大辦,以往對我不住,這次要送我全城最隆重的婚禮。


就在他興致勃勃地討論這些事時,小廝推門進來,說昨日到府上奉香的道士又來了。


「不見,就說本縣令忙著呢。」


陸靖之攥著我的手,不假思索地回絕。


「靖之,還是見見吧。」


我輕聲勸他,「我昨天都聽說了,天龍尊者佑衛百姓,十分靈驗,那道士既然願意將尊者名號傳回故鄉,也算是一件功德。」


主要是我想見一見。


聞言,陸靖之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能再得阿扶為妻,是我之幸。」


他正要走,我拉住他:


「我能跟你同去嗎?」


我道,「我幼時也遇到過一位道長,他算我命途坎坷,劫難重重。如今我想再請這位道長看看是否有解法?」


陸靖之思索片刻點頭同意。


前廳內,道士已等候多時。


他上前與陸靖之行禮,我聞到一股熟悉的沉香氣息。

Advertisement


「應道長,這位是我故好,她自小命運多舛,心有所憂,不知您可否給她算上一卦?」


我站在那道士面前,心中猜到了七八分。


果不其然,頭頂響起嬴闕的聲音:「既是陸大人故友,貧道自然義不容辭。


「不知姑娘的生辰八字是?」


「我是孤兒,不知自己八字。」我上前幾步,伸出掌心,「煩請道長幫忙看看手相吧。」


嬴闕道一聲失禮,腳步漸進,最後停在我面前低聲問:「怎麼回事?」


「破壞蛇像。」我開門見山。


嬴闕愣然,陸靖之抬腳往這邊走來。


他仔細端詳一陣兒後裝模作樣說了幾個聽不懂的八卦星象,最後道:「如今姑娘與舊人重逢,煞命不再,以後定一帆風順,時來運轉。」


我笑盈盈地福身道謝,隨後便被丫鬟扶回廂房。


不多時,我聽窗外有響。


推開窗便被嬴闕一把抓住手腕:「阿扶,這裡危險,我們先走再說。」


我沒動:「那個天龍尊者的金像,你砸了它沒有?」


嬴闕四下張望,隨後從窗外鑽進來。


他低嘆:「根本就沒有什麼金像。」


12


嬴闕說,陸靖之帶他去見的隻有刻著「天龍尊者」四字的牌位。


所以他聽我說什麼蛇像時根本摸不著頭腦。


「這到底怎麼回事?」嬴闕有些崩潰地問。


兩天前的夜晚,他跟蹤來驛館的馬車一路抵達縣衙後門。


在馬夫卸貨時,發現布袋裡裝著的大量木牌。


他隱隱發覺上面附著妖氣,便趁馬夫搬運隨手拿走一塊。


因不敢擅動,就打算去靈山找山神探問。


誰知靈山上的神龛裡住著的不是故友,而是和木牌上所雕刻的別無二致的黑色蟒蛇。


那蛇妖通身黑氣,並非人力所能鏟除。


無奈之下他隻好返回驛館,沒承想我竟消失不見。


嬴闕跟著我留在門口的血跡來到驛館後院,聽到春三娘談起天龍坊和靈山縣縣令,便以為我被抓到縣衙,又途聽縣令是天龍教的信徒,遂扮作前來取道的應道士敲開縣衙的門。


隻是嬴闕沒想到,那位縣令居然是阿金。


「我交了一筆『香火錢』,態度也誠摯,阿金才願意讓我進府供香,可我昨日打聽一天都沒有你的消息。」


嬴闕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阿金又是怎麼回事?」


我把地窖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包括陸靖之與蛇妖勾結以及我和靈韻的計劃。


嬴闕聽後沉默半晌,我無奈嘆道:「但是我們的計劃出了意外。」


我從袖中拿出靈韻的本體,「山神大人自變回原身後,最初他還有意識同我說話,可後來無論我怎麼喚他他都不出聲,他恐怕真的太虛弱了……」


「你說這是靈韻?」


嬴闕取走它看了看,道,「阿扶,這就是一根普通的樹枝。」


「什麼?」我大吃一驚,「那他去哪兒了?」


如果沒有蛇像,靈韻又為什麼會叫我來找呢?


「靈韻……應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


嬴闕說,「別看她總是哭哭啼啼的,其實要強得很,此事由她最早得知,又怎願將你我扯入危難。」


「那蛇妖滿身邪氣,以她現在的傷勢恐怕無法與之抗衡。」


嬴闕一把抓住我:「阿扶,我們先離開這裡。」


「去哪兒?」


嬴闕尚未回答,隻聽門外傳來陰惻惻的聲音:


「我也想問,你們要去哪兒啊?」


陸靖之推開房門,身後應還跟不少於十位的衙役。


他幽幽問道:「阿扶,我不是說了,過幾日就成親嗎?」


嬴闕將我護在身後。


豌豆黃見阿金來勢洶洶,衝上去就咬,卻被狠狠踹了回來。


「阿扶,你還是那麼單純。」


陸靖之裝模作樣地感慨,「地窖裡的人都稱我為主人,偏你知道是我主使,你以為我沒察覺其中的異樣嗎?」


說著,他轉向嬴闕,「若我沒猜錯,這位應道長便是三年前落入杏村的神仙吧?


「阿扶總是提你,今日終於見到本尊了。


「其實我昨日第一眼見你就覺得眼熟,後來想,好像是在你從草房上掉下來時瞥見過你。」


他一步步逼近,笑盈盈地說,「這還多虧了嬴大哥你重新給我一顆心,不然我哪有這樣好的記性,又哪裡能當上縣令呢?」


「阿金,你與妖勾結害死那麼多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聞言,陸靖之像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比起報應,我更怕一事無成啊。」


陸靖之冷哼一聲,「天龍大人說了,隻要我幫它收集香火,建造祠堂,它就會助我官運亨通,節節高升。


「再說這世上若真有善惡報應,阿扶又怎麼會淪落到人人喊打?我這個壞人卻順風順水呢?」


嬴闕不懂他話中之意,我忙道:「嬴大哥,我們快走,別和他多費口舌!」


嬴闕問:「什麼意思?什麼叫人人喊打?」


陸靖之一愣:「怎麼,莫非你不知道?


「說來,她眼睛受傷還是因為你呢。」


我抱起豌豆黃,扯著嬴闕就要走,可他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陸靖之一字一句地問我:


「對吧,和妖道勾結的妖女?」


13


我天生就擁有搞砸一切的能力。


五歲那年因倒給弟弟的洗澡水太燙,被父親一怒之下扔去後山喂狼。


後來僥幸存活,被路過的獵戶撿回家撫養。


他卻在兩年後為我請郎中的路上失足掉落懸崖。


我為求活路,去鎮上討食。


在一個晚上被路旁的乞丐兜頭套進麻袋,把我賣進了城西最有名的那家青樓。


那年我七歲,實在年幼,無法接客。


於是便被老鸨安排去服侍紅牌姑娘。


那紅姐兒脾氣不大好,她嫌我笨手笨腳,對我非打即罵。


總掛在嘴邊的,就是自己馬上要被李員外贖身做小妾,不像我們一輩子是伺候人的命。


可是李員外遲遲不來,打聽了才知道他們舉家搬去了京城。


得知這個消息後,紅姐兒在窗前流了一晚上的淚。


第二天便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則拿著她平時賞給我的銀兩,趁亂逃了出去。


那年我十歲,離開了那個對女子來說十分不幸的地方。


後來我一路輾轉到清溪鎮。


賣過炊餅,也拉過爬犁。


我原本打算去縣裡闖一闖的。


但途遇一位算命先生,說我命裡有煞,人生坎坷,還命短。


勸我別總想著往外走,找個寧靜村落躲一躲,說不定能活得久些。


我這人一向聽勸,便拿著自己的積蓄在杏村買了一塊田和一個院子。


還收養了一條小黃狗和三隻母雞。


杏村的大伙兒都是好人。


見我孤身一人,家裡做了飯總會招呼我過去吃。


其中待我最好的就是村長和隔壁的李嬸兒。


村裡鬧河妖那年,我其實有想過,若他們真的過來叫我獻祭,我一定會挺身而出,至少能保他們一年安寧。


但幸運的是,嬴闕來了。


他殺了妖怪,村裡不會有人去死了。


我甚至還因禍得福嫁給了阿金那樣好的夫婿。


雖然他的好隻持續了半年,但我挺高興的。


阿金出事後,我再次回到杏村。


李嬸聽說了和離的原因,拉著我痛罵他一整天。


我想,即便一輩子不嫁人,能一直和大伙兒生活在這裡也很好。


可天不遂人願。


阿金離開的一年後,村裡突然鬧了瘟疫。


村民們一個個相繼死去。


李嬸子和她兒媳是最先沒的。


然後是宋阿婆、鄭書生,和村長一家。


鎮上下令封村,想求醫都走投無路。


村裡每天都在死人,人人惶惶不安,生怕下一個遭難的就是自己或家人。


在這樣恐懼難安的氛圍下,某天突然有了這樣的傳言:


瘟疫是觸怒河神降下的懲罰!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就是斬殺河神的嬴闕。


於是李嬸的兒子領頭,每日帶大家去河邊跪拜祈禱。


即便如此,也沒有人痊愈,死人數量仍在不斷增加。


終於在某日夜裡,我聽見響動打開房門,發現以李大哥為首的村民舉著火把將我家團團圍住。


「鄉親們,她是妖女,是和妖道一伙兒的!」


李大哥斯文的五官從未那樣扭曲過,他惡狠狠地說,「自從她來後,我們村就沒安生過,現在時疫四起,偏她什麼事都沒有,那是因為她收了妖道的賄賂,他們就是一起來毀滅我們村子的!


「今天我們就燒死她!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一群人衝上來把我關進屋裡。


一束束火把向我投來,火舌迅速吞噬了草房。


我聽見豌豆黃在屋外瘋狂吠叫,我卻隻能在火光中拼命大喊:「我不是妖女!嬴大哥不是妖道!


「那個河妖吃人,沒有哪個神仙需要凡人獻祭!嬴大哥才是神仙!你們見過的啊!」


可任憑我怎麼呼喚,換來的都是一句句「殺死她」。


濃煙灌入我的喉嚨,火苗灼燒著我的皮膚。


我以為我會死在那天。


但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澆滅了村民們的怒火。


我毫發無傷在雨中醒過來,隻是再也看不見了。


14


我從不認為自己的遭遇和嬴闕有任何關系。


陸靖之惟妙惟肖講著此事,仿佛他親身經歷一般。


我趁他沉浸於此,拽起嬴闕立刻跳窗而逃。


遠方傳來一聲巨響,方才還暖陽高照的天氣霎時雷雨大作。


陸靖之跑出院子,大叫一聲:「糟了!」


我察覺到,那是新隅鎮的方向。


地窖裡有那麼多銅粉,想不爆炸都難吧?


隻是未免也太巧了。


「應該是靈韻。」


嬴闕望著天空,緊緊攥住我的手。


雷霆震天動地,一道接著一道。


隻聽陸靖之突然大喊一聲:「小民拜見天龍尊者!」


他這話一出,我的確感到有無形的威壓正在逼近。


嬴闕甩開我的手,喊道:「阿扶,快跑!」


緊接著他便從我身旁立刻衝出去。


院內霎時亂成一團,下人們一個接一個尖叫著亂竄。


我不知嬴闕要我跑去哪兒,但我隻能憑直覺往離這兒最遠的後院跑去。


天頂上的聲音如雷貫耳:


「區區凡人,竟膽敢與天龍抗衡!」


那應該就是蛇妖的聲音,它一說話,便有數道雷聲重重砸下。


我踉踉跄跄跑了一路,最後被石頭絆倒,還把豌豆黃也摔了出去。

作品推薦

  • 這該死的修羅場

    三界一眾大佬忽然發現,天極宗新收入宗門的那個小師妹魚初月,和百年前意外隕落的第一美人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那一位,可是眾大佬的白月光、心頭痣、俏知己、好妹妹。 於是魚初月被迫開啟替身修羅場——

  • 長夜無寧

    "我入宫是七月初一,那天永乐宫死了位贵人。 抬棺椁出去时,正从我身边过。 说是姓冯,一个从七品县令的长女,生得盘靓条顺,养得能歌善舞,刚入宫时也曾讨过半月恩宠,从常在一路升上来,不是没有得意之时。"

  • 東宮職業替身

    太子有個早逝的戀愛腦白月光。 我是她的替身。 每天都要學著白月光的樣子,癡情地追在太子后面,「妾一日不見殿下,就會肝腸寸斷。」 他:「……那便斷吧。」 我:「?」 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

  • 念念不忘

    半夜睡得正香,「滴答滴答……」有水砸在我臉上。 呼啦了一把臉,起來打開燈,就見房頂已經出現了一大片的水印。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回了。 為了省錢,我租了一個老小區的頂樓。 除了房租便宜,哪兒哪兒都不好。 給房東留言家里又漏水后,我麻溜收拾東西去了隔壁的高端小區。 為了照顧我,我有錢的閨蜜林可在家里的資助下,將房子買到了這里。 進屋后,我拿著睡衣直奔洗手間。 洗香香后鉆進被窩。

  • 五口之家的AA帳單

    我妈微信忘记退出我的 iPad,而且正在那个没有我的四人家庭

  • 被父親活活打死後,我重生了

    妹妹想吃火锅,全家都陪着她。因为一点小事,她指着服务员的鼻子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