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婆母苦口婆心地勸他。
「你媳婦兒是個好的,你就省點心讓她別為你擔憂,好不好?」
論倔強,十個我也比不上齊鈺。
眼見他就是不發一言,我幹脆跪在了公婆面前。
「爹娘,小郡王前幾日過來說,有位神醫獨孤絕可以治好世子的傷,可是世子不願去……」
「姜嬅,閉嘴!」
齊鈺見我把實情說出來,瞬間急了。
「我不!世子爺,您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去?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咱們也要盡力一試,沒人嫌棄您,可是我們更想讓您過了心裡這一關,爹娘的牽掛,我的擔憂,在您眼裡,不該是嫌棄!
「那日春色正好,您騎著馬踏水而來,多麼地灑脫恣意,這樣的世子爺,您難道不想再見一次嗎?明明有這個可能擺在眼前,往前走一步便是晴天,您又何必退後一步縮在陰暗裡呢?」
我跪在那裡,抬著頭,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齊鈺眼神微閃,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不該答應我。
他扭過頭去不吭聲,還是宣平侯了解他。
當機立斷地做了決定。
「我會從軍營點二十人護送你們去神醫那裡,這事不能再拖了!」
宣平侯給他做了決定,齊鈺也隻能認了。
「好吧,也隻能這樣了,若是我的腿無法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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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以後就是世子爺的腿!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著!絕不反悔!」
我言辭懇切地望向他,齊鈺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動容。
他頭一次主動握住我的手,那雙手微涼,還在輕輕地發抖。
「好,既然你如此懇切,我便試上一試,總不能,我一個大男人,連你一個小女子都不如吧?」
見他已經答應下來,宣平侯立馬親自去了公主府一趟,將孟玦接了過來。
一臉蒙的孟玦站在齊鈺面前,說話顛三倒四。
「你怎麼睡了花魁之後突然就想開了?那花魁本事這麼大的嗎?」
齊鈺被他戳中的痛處,臉漲得通紅,開口便是怒吼:「閉嘴吧你!若不是你,老子何必坐在這輪椅上,還得求著你帶老子去看神醫?」
沒想到孟玦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撓撓頭,嘿嘿一笑,道:「這話說的,咱倆是兄弟,你不求我求誰?」
我明知這二人德行,怕湊得近了濺一身血,幹脆讓人把酒菜帶到了房內,自己一個人跑去婆母房中蹭飯去了。
28
又是一年春來到,燕子蝴蝶處處飛舞,鳥語花香伴隨著蜜蜂的忙碌,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
而出門的齊鈺就有些坐臥難安。
他一會兒覺得自己很有希望治好雙腿,一會兒又覺得治不好,整個人都顯得無比焦躁。
我就跟給驢順毛一樣,不停地安撫著他。
偏生孟玦就是個攪屎棍,他騎著馬來來回回,不停地逗弄著馬車裡的齊鈺。
「齊鈺你看,我的馬厲害不厲害?」
他騎著一匹紅棕色的馬兒,一臉洋洋自得,氣得齊鈺拉上簾子不肯看他。
「真能顯擺,誰沒騎過馬?」
那神醫住在蜀地,傳聞蜀地山中多瘴氣,進出都要格外謹慎。
有那流放的犯人,一聽要流放的地方是蜀地,幹脆直接自盡而亡也不想一路到了蜀地受折磨。
這裡常年湿熱,山路又多,也不知這神醫為何偏愛居住在此地。
一路搖搖晃晃舟車勞頓,我還好,最多坐不住了下去吐一會兒,素心比我還遭罪,馬車一動她就暈,後來別說照顧我跟世子了,還得我反過來照顧他們。
素心自知拖後腿,幹脆跑到後面的馬車上跟其他小丫鬟一起躺著去了。
等到了地方,一個她,一個齊鈺,都是被抬下來的。
書平看著這二人,不停地抹眼淚。
「世子和素心姑娘這是怎麼了?」
我安頓好這二人,對擔憂不止的書平說道:「世子爺跟素心都暈車暈得厲害,世子大概身子骨一直沒好透,素心少出遠門適應不了馬車,你多帶幾個小廝丫鬟守著他們,別讓陌生人靠近。」
說罷,我就去尋了孟玦。
結果他在客棧門口跟人吵架。
孟玦也是倒霉,千裡迢迢跑到蜀地給齊鈺看傷,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剛翻身下馬,也沒長眼,一腳踢到了一個小姑娘。
蜀地姑娘多潑辣,當即便扯著他不讓他走,說的也是當地方言,語速又快,孟玦好幾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機會。
那姑娘看著小巧玲瓏個子不高,長得卻很漂亮,白皙的皮膚,巴掌大的臉,大大的眼睛會說話一樣,此刻臉上帶著孟玦腳底的泥巴,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啷個要你的臭錢噻?你不道歉還想跑?」
孟玦也不是個容人的,看著姑娘長得嬌小,玩兒心大起,一指頭戳在人家腦門兒上,把她戳了個趔趄。
「你嘰裡咕嚕說了半天,給你銀子你也不要,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了,誰讓你這麼一點點大不長眼站在我身後的?」
說著,他還用拇指跟食指比畫了一個小空缺,以此來笑話人家長得矮。
我一聽他這話,終於理解姑娘為啥不讓他走了。
我現在甚至很懷疑,他這個腦子是怎麼跟齊鈺成了朋友的?
姑娘果然惱羞成怒,她的官話不怎麼標準,不過好歹也能聽清了。
巴掌大的臉上都快往外噴火了。
「你給老子等到起!」
說罷,便從一旁肉攤上抄起一把菜刀就砍了過來。
結果沒控制好力道,一刀砍在了馬屁股上。
可憐的馬兒仰天長嘯,疼得直尥蹶子。
孟玦一看自己的愛馬傷了腚,滿屁股都是鮮血,頓時怒了。
他對著姑娘就要打,被我好不容易攔了下來。
那姑娘還舉著刀叫囂著:「這位姐姐,辛苦你幫我拉他一下,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他!」
我又把姑娘舉著刀的手死命地拉了下來。
累得我氣喘籲籲,還得讓人趕緊把馬兒拉下去治傷。
跟著我們一起來的二十位將士們也隻聽齊鈺和我的話,眼看著孟玦要跟人打起來,這二十人就這麼瞪著眼看著。
我對著他們高喊一聲:「快來幫忙啊!」
這二十人整齊劃一,總算把這場莫名其妙的爭鬥給平息了。
姑娘被氣哭了。
「你們人多,欺負我!」
我見她實在是潑辣又可愛,趕緊哄道:「莫哭莫哭,我們是京城來的,這位缺心眼兒的叫孟玦,他不是故意踢你的,你看他那個蠢樣子就知道了。姑娘,我們不是壞人,孟玦做得不對,我先替他跟你道歉,你別哭了好不好?」
姑娘有了臺階下,抽噎了幾下,又惡狠狠地瞪著孟玦幾眼,恨不能剜他幾塊肉下來。
「姐姐,你是好人,我不氣了,但他是壞人,呸!」
孟玦心大得嚇人,剛剛還生氣馬屁股被她砍傷了,現在卻大大咧咧地對她笑道:「我要是壞人,就憑你這小個子,剛剛就該把你抓起來舉到半空丟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他一開口,那姑娘又開始哭了起來。
一邊哭還一邊吹著脖子上戴著的木頭哨子。
一陣刺耳的響聲傳來,周圍頓時湧來了一伙兒目露兇光的本地年輕男人。
「大小姐,哪個欺負你了?」
姑娘惡狠狠地擦了擦眼淚,指著孟玦說道:「就是這小子,給老子弄他!」
那伙兒本地人舉著柴刀就要砍,還好當地驛站的官差收到消息趕了過來。
一看到這個針鋒相對的場景,趕緊疾言厲色地呵斥道:「朱秀芹,還不快些讓你哥手下的人停手?這是京城來的小郡王!我看你是膽大包天了簡直!」
叫朱秀芹的漂亮姑娘紅著眼睛,像隻小兔子一樣,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胡說,就他?還是郡王?」
孟玦繼續傻笑。
「我怎麼就不能是郡王了?」
他拿出腰間佩戴的皇家特制腰牌,朱秀芹不信也信了。
那官差對著孟玦拱手道:「讓郡王見笑了,這丫頭是碼頭水運管事的妹子,脾氣不咋好,跟火炮似的一點就炸,您看在她年輕氣盛又無知的份兒上,莫要同她計較了。」
「我哪裡無知了?是他用腳踢我在先噻!我臉上還有泥呢!」
官差又瞪她一眼,那模樣,簡直想當場就掐死她了。
「尋常百姓見了郡王是要下跪磕頭的,你磕了嗎?」
朱秀芹被人三言兩語打碎了自尊心,「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孟玦還在那兒拱火:「她不僅沒跪,還砍傷了我的馬!」
我都快被他氣死了。
說好的來給齊鈺治腿,還沒等見了神醫,他先跟人打起來了。
怪不得能被人設計傷了齊鈺,換個有腦子的人壓根不可能上當!
29
因為驛站太小,住不開這麼多人,哪怕收到了命令,驛站也隻是派當地官差駐守,省得被不知情的人暗害貴人。
我踏踏實實地睡了一晚,眼見齊鈺還暈著車,估計等他能跟著一起上山了,也得十天半個月之後了。
第二天,我便跟孟玦商量,帶了不多的幾個人,先去神醫那裡碰碰運氣。
素心爬起來,還沒從暈車中緩過來,走路歪七扭八的,我把齊鈺託付給她,叮囑她每日都要幫他按摩雙腿,省得肌肉萎縮。
素心哭得眼淚汪汪:「夫人,我不放心您上山,我要跟您一起去!」
我讓她安心守著齊鈺:「你看好你們家世子爺就行了!」
打點好一切後,我跟孟玦帶了幾個人就上山了。
獨孤絕的烏草廬就在蜀地某座山上。
這裡常年大霧彌漫,山勢險要,若不是家中有病患的,沒有人會想著去求他。
先是穿過毒瘴就是第一層挑戰,更別提還要爬那綿延不絕的艱難大山了。
好在驛站官差給我們找了個本地人做向導,倒也不是別人,正是昨兒才跟孟玦打起來的朱秀芹。
驛站官差笑著解釋道:「郡王,世子夫人,您二位別看這小丫頭個子不高,脾氣又不好,卻是最熟悉這片山的人,她跟她哥小時候就在這山上長大,閉著眼都能摸索個來回,由她帶路最合適不過了。」
孟玦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就這小玩意兒?」
朱秀芹果然脾氣火爆,一聽他開口,頓時就要動怒,被官差一個眼神壓制了回去。
「她哥當年欠我一個人情,所以這次小的讓秀芹帶二位前去,就當是還了小的人情,這丫頭別看脾氣不好,其實心軟著呢!」
這官差是個會做人的,用自己的人情跟侯府和公主府都搭上了關系。
果不其然,孟玦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好樣的,以後有事你盡管開口,本郡王也欠你一個人情!」
那官差口中稱不敢,我們這才同他分別。
此次前行,我有些不解地問道:「郡王上次無人帶領,又是怎麼上的山呢?」
孟玦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我那是機緣巧合碰到了要去找神醫的人,幹脆同他們一起上山,為了能跟著一起去,我還幫忙抬病患了,累得我胳膊都打哆嗦,好在此行不虛。」
他的手裡躺著幾枚黑漆漆的藥丸。
「我從獨孤絕那裡偷的,你們一會兒都服上一丸,能解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