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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卿卿算盡一壺春 3745 2025-03-06 16: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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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有些恍惚。


    躲了我一個月,終於肯見我了嗎?


    我迫不及待轉身,卻在看清來人之後,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不是殷崔。


    是方娟。


    我那個六歲的妹妹。


    她站在屏風後面,雖然怯怯的,可下巴掛了兩層,應該是隻吃過肉,沒吃過苦的。


    桃枝喜滋滋道:「夫人,大人念您思念家人,就讓方四小姐來陪您了。」


    我又哭又笑,喜不自勝。


    我拉著方娟的手,問大家都好嗎?


    方娟小心翼翼道:「大家都好,嫡母讓我告訴三姐姐,一定要保重身體。」


    我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問道:「家裡人都不怪我了嗎?」


    小小的方娟,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三姐姐,你的苦心,大家都知道的。我們都很心疼你。」


    我大哭一場。


    哭完之後,心情不再鬱結,讓婆子煮了一碗湯圓,和方娟分著吃了。


    這之後,我開始收拾細軟,雖然我現在出不去,但若是哪天出去了,各處打點總是要用到銀子的。方娟的到來,像是給我絕望的生活中打開了一道門縫,一道能看到希望的門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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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方娟來了之後,樊冉便再也不曾出現。


    但是和家人比起來,男人也沒那麼重要了。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我午睡醒來,看到方娟暈倒在我床前。


    還沒來得及驚慌,就聽到樊冉低啞的聲音:「阿嫵,別怕,她隻是暫時暈過去了。」


    我抬頭,就看到樊冉站在窗戶前,大好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像是鍍了一層薄紗,又像是隔了一層水霧。


    「樊公子。」我心緒有些起伏不定。


    他卻快步走了過來,走至我床前,抓著我的手,道:「阿嫵,我今日來,是想得你一個準信。」


    「什麼準信?」我一顆心怦怦跳,隱隱有所預料。


    樊冉盯著我,目光似帶著蠱惑,開口道:「阿嫵,我心悅你,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心悅我的。我想娶你為妻。」


    「可是……」


    「阿嫵,你願意跟我走嗎?」他語氣有些急切。


    「抱歉,我不能不管方家人,他們是我的至親。」我到底,還是拒絕了他。


    我現在還是殷崔的妻,有婚書,拜過天地的。


    何況現在多事之秋,也不是談情愛的好時機。


    「如果,我有辦法將方家人從牢裡救出來,送他們離開京城,從此隱姓埋名,享受寄情山水田園之樂。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愣住。


    「阿嫵,你若是願意,就打掉殷崔的孩子,我們一起開始你新的人生,好嗎?」


    我聽明白了。


    隻要我答應打掉腹中骨肉,他就能將我家人從殷崔的魔掌中救出,並且娶我為妻。


    我應該迫不及待地答應他的。


    但這一瞬,我腦中閃過的念頭,是憑什麼,他憑什麼要這麼幫我,就因為愛我嗎?


    樊冉看出了我的遲疑,他苦笑道:「是我心急了。」


    「阿嫵,我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


    他說完這話,拍了拍我的手,轉身從容不迫地翻窗離開。


    我摸了摸方娟的頭,確認她真的沒事後,松了口氣。


    門外傳來窸窣聲,像是衣裳摩擦發出的聲音。


    「桃枝嗎?」我輕喚。


    無人應答。


    我心裡咯噔一跳,起身繞過屏風,打開房門,門外空無一人。


    可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我擔憂起來。


    若真有人來過,知道了我和樊冉的來往,對樊冉和方家人,隻怕都會是滅頂之災。


    13


    桃枝提著一籃子花進來。


    她臉上帶著笑:「夫人,京郊的早桃花開了,十畝桃林,就找到這麼一籃盛放的桃枝,是不是很好看?」


    「擺在妝臺上,夫人看到心情定然好。」


    我問她:「你剛剛看到誰走出去了嗎?」


    「誰?沒有啊。」桃枝道,「奴婢一直在院子裡做事,剛剛被杏秋叫去院子門外取這桃花,並沒有人進出夫人的院子。」


    我不再多問,看著桃枝將那一籃桃花插進花瓶裡,擺好。


    春天到了啊……


    我竟在這院子裡,悄無聲息過了一個春節。


    接下來的日子,殷崔依然不見我,樊冉也沒有再出現在我眼前。


    日子看似安穩,卻給我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的感覺。


    外面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但府裡的下人,除了桃枝和那四個婆子,全都悄無聲息地更換了一遍。


    家丁身形變得高大,皆是飛魚服換灰褂,繡春刀換短刀。


    我想,朝中大約出事了,或者要出事了。


    我將方娟禁在我身邊,不許她亂跑,就連夜裡睡覺,都要攥著她的手。


    別人我暫時沒有辦法顧及,但是在我眼前的方娟,我一定要護好了。


    方娟亦很懂事,童言童語說一些寬慰我的話,日子因此顯得不那麼難過。


    就這般又過了一個月。


    樊冉又來了。


    這次,他沒有弄暈方娟。


    他目光先落在我的肚子上,再落到我的臉上,他妥協道:「阿嫵,你好狠的心……你贏了,我願意看著這個孩子出生,也願意和你一起養大這個孩子。」


    我愣住。


    樊冉繼續道:「和我走吧,方家十幾口人已經在城外等著你我。」


    「你說爹爹他們……」我激動地撲了過去,抓著他的衣袖問,「你沒騙我?你將爹爹他們從殷崔的大牢裡救出來了?」


    「是。」樊冉笑著從衣襟裡摸出一塊玉佩來,「怕你不信,方德炤給了我這枚玉佩。他說這是方家家主的信物,隻有你知曉的信物。」


    我顫抖著手接過玉佩。


    是了,是爹爹給的。


    所有人都知曉,方家家風嚴肅,家主的信物是一塊正面刻著「德」字,背面刻著「行」字的四方玉佩。


    隻有我知曉,爹爹還有一枚玉佩,上面刻著一顆歪歪扭扭的棗子。


    那是我和嫡姐一起親手刻的。


    祖母生病時,就會喚爹爹的乳名「炤兒」,我聽岔了,以為爹爹的小名是「棗兒」,等到嫡姐叫我一起給爹爹準備生辰禮時,我就慫恿嫡姐一起刻了一枚棗兒玉佩送給爹爹。


    爹爹收到後不僅沒生氣,還把玉佩好好收了起來,說以後這也是方家信物。


    看來,樊冉說的是真的。


    他若不是取得了爹爹的信任,爹爹不會將這枚棗兒玉佩交給她。


    我喜極而泣,語無倫次:「樊冉,謝謝你……謝謝你……」


    樊冉擦了擦我的眼淚,溫柔道:「快走吧,有什麼話,等出了城,我們慢慢再說。」


    我有些擔心:「我們出得去嗎?我一個孕婦,方娟一個孩子……你不知道,府裡現在比之前戒備森嚴多了。」


    「放心,跟著我,沒事的。」樊冉說。


    然後他帶著我和方娟,拐出院門,就往花園裡鑽去。


    說來也怪,從穿過花園到走進垂花廊,這一路,七拐八拐,竟一個下人都沒遇到。偶爾有下人從我們旁邊不遠處路過,他們也目不斜視,像是不曾注意到我們三人。


    「是八卦陣,不在陣中,是看不到我們的。」樊冉說。


    我吃驚:「你連這個都會!」


    方娟本來害怕樊冉的臉,一直躲在我身後,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道:「是諸葛武侯的八卦陣嗎?我能學這個嗎?」


    「自然可以。」樊冉說。


    方娟高興起來。


    知曉陣外之人看不到我們之後,我們都放松了許多。樊冉的步伐不算快,我和方娟加緊腳步便能跟上。


    就這般在宅子裡繞了半個時辰,我們終於從殷府的一個偏門走了出去。


    偏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等著我們。


    樊冉上了車,再將我拉了上去,我正要說還有方娟,方娟已經手腳麻利地自己爬了上來。


    車夫抽了抽馬,立刻朝城外跑去。


    我一顆心緊了緊,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了,我終於能再見到爹爹他們了。


    14


    馬車駛出窄巷,雜亂的喧鬧聲迎面而來。


    我吃了一驚,猛地掀開車窗簾子,就看到令我震驚的一幕。


    街道兩邊的鋪子都大門緊閉,街上的行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扶著腿腳不便的老人,拽著或大或小的孩子,怨聲載道地往城門的方向湧動。


    像是在……逃難。


    「這怎麼回事?」我吃驚地看向樊冉。


    樊冉道:「這都是殷崔幹的好事。」


    我的手開始顫抖:「他做了什麼?」


    大衍朝中雖有奸佞,但是邊關無外敵,十年無天災,百姓皆安居樂業,算是太平盛世。殷崔到底做了什麼,連皇城的百姓都開始逃難了?


    「他做的,多了去了。」樊冉嘴角帶了一絲冷笑,「就說今日,是太後生辰,他現在正借著太後的壽宴逼宮……若不是他在宮裡忙,我今日也不能這麼順利地將你們從殷府帶出來。」


    逼宮……


    我和方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因為驚異而放大的瞳孔。


    殷崔做個奸佞還不夠,竟然要做反賊嗎?


    馬車順著人流,很快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的人流,更加雜亂了。


    守城門的士兵將大門牢牢堵住,放言誰都不準出城。


    「若想出城,需有殷大人的令牌。」城門官高聲道,「若無令牌擅自出城,算尋釁滋事,別怪兄弟們刀劍無眼。」


    平民百姓苦苦哭求,官宦女眷色厲內荏。


    可那城門官竟像塊鐵板,一個都不肯放。


    城門口一時間哭聲震天。


    方娟被這場景嚇到了,捏緊了我的衣袖,兩隻眼睛裡包著淚水,但害怕我擔心她,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


    我問樊冉:「現在怎麼辦?」


    樊冉神情卻是輕松,他吩咐車夫:「繼續向前。」


    馬車繼續向前,很快,到了城門口,果然被守城的士兵攔住。


    「你們做什麼的?可有殷大人的令牌?」


    樊冉從車窗伸出一隻手,他手掌攤開,一枚寫著殷字的漆金令牌出現在對方眼前。


    士兵接過令牌,送至城門官跟前,城門官查驗之後,幹脆利落道:「放行。」


    放行之後,那令牌卻沒還回來。


    見我還在盯著城門官手裡的令牌看,樊冉按下了車窗簾子,笑道:「別看了,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沒有了。」


    我問他:「你怎麼會有殷崔的令牌?」


    「這你就別管了。」樊冉道,「馬車往東再走半個時辰,你就能見到你爹了。」


    我盯著眼前這男人。


    一樣布滿瘢痕的臉,一樣沙啞的聲音,但我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你今日怎麼不戴帷帽?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戴著青色帷帽從天而降,我還以為是話本裡面的武林大俠。」我狀似隨意開口道,「你能將爹爹他們從殷崔的牢裡救出來,該不會真的是武林某個門派的掌門吧?」


    「我若是掌門,那你要做掌門夫人了。」樊冉笑道。


    我心底一沉。


    樊冉殺福安時,戴的是灰色帷帽,在賞花宴救我時,戴的才是青色帷帽。


    馬車顛簸,滾過一個土坑,我咬咬牙,順著馬車傾斜的方向,栽入男人懷中,然後手忙腳亂去抓男人的臉。


    「嘶……」他發出吃痛的聲音。


    「阿平,好好趕車!」


    「爺,小的該死,接下來小的一定好好看路。」


    訓斥完車夫,男人才扶我坐好,擔憂地問我:「你肚子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


    他目光又落在我的手上:「等安定下來,你這指甲,定要剪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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