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班長忍不住問道：「江煜，你身邊這位是？」
江煜一臉正色：「班長你沒看我朋友圈嗎？這是我鄰居妹妹。她年齡小，沒見過世面，所以我帶她來沾沾光。」
班長「哦」了一聲，拍拍我的肩膀，眼裡寫滿同情。
宋霏霏見狀愈發得意，不停表現她的體貼。
一會兒給江煜端茶倒水燙餐具，一會兒給大家介紹他的功績。
誇得江煜快把尾巴翹到天上了。
正當這對渣男賤女互相吹捧時，韓蔚閃亮登場。
酒店經理畢恭畢敬把他引進包廂，一出場就鎮住了所有人。
有人發出驚嘆：「哇哦，好帥！隻有明星才會長那麼帥的臉。咱們同學小聚而已，誰自掏腰包請了明星來？江煜，現在咱們這一眾同學你混得最好，不會是你請來的吧？」
江煜還沒反應過來，侃侃而談的半截話斷在喉嚨裡。
韓蔚一屁股坐到我身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瀟然姐的……弟弟。這酒店是我家的產業，大家吃好喝好，我請客。」
同學們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紛紛喜笑顏開。
江煜認出了眼前人正是幾天前讓他凍了一夜的男人，臉色微變。
「林瀟然，你什麼意思？這是大學同學聚會，你幹嗎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拉進來？」
江煜低聲朝我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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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辜道：「你能帶鄰居妹妹來見識世面，我為什麼不能帶我鄰居弟弟來湊熱鬧？你說是不是，霏霏妹妹？」
宋霏霏騎虎難下，尬笑道：
「……林姐姐說得對。」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她的陣腳，接下來的話說得結結巴巴。
「江哥哥開的車可貴了，寶馬五系，五十多萬！」
「而且公司配備了兩輛比亞迪做商務車，一共價值一百多萬呢！」
江煜驕傲地挺起胸膛：「慚愧慚愧，都是小錢，比不上在座各位。」
「的確是。」韓蔚看夠熱鬧，勾唇淺笑。
「唉，沒想到哥哥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在開這種不入流的破車？」
「我剛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有三輛瑪莎拉蒂了耶。」
6
「你！」
江煜慌亂之下打翻了面前的高腳杯。
酒水順著桌角下滑，打湿西裝褲，淺灰色布料氤氲出一大攤黑色，別提有多尷尬了。
宋霏霏手忙腳亂地遞紙巾，卻被前者狠狠罵了一通：
「沒事別搗亂！」
一套組合拳下來，同學們耷拉下來的嘴角重新揚起。
人性使然，他們會嫉妒隻比自己強一點點的人，不會嫉妒比自己強上千百倍的人。
明明幾年前大家都是坐在一個教室裡上課的同學，如今看到江煜裝逼自然心生不滿。
而韓蔚的條件遠非常人能及，由他出面懟人，同學們心裡肯定爽翻了天。
當年的學習委員幸災樂禍。
「江煜，別那麼激動嘛，我看人家也沒惡意，你犯不著把氣往你鄰居妹妹身上撒啊。」
宋霏霏見有人為自己說話，主動抱住江煜的手臂：「江哥哥，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厲害的男人，不管其他人開什麼豪車，我隻喜歡坐你的寶馬……」
旁邊有人嘖了一聲，江煜臉上更掛不過，用力甩開她的手。
「行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宋霏霏不敢置信，捂著眼睛嚶嚶嚶跑出包廂。
除了我和江煜，別人都不認識她，自然沒人追出去。
至於江煜這個「好哥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惡狠狠地給我發消息。
【解釋解釋，你什麼意思？在我眼皮子底下出軌？】
我放下筷子，撐著下巴看他：
【你什麼意思我就什麼意思咯，眼髒的人看什麼都髒。】
江煜氣急敗壞：【強詞奪理！我和宋霏霏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什麼人我能不清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們兩個都是爛人，誰也別說誰，建議鎖死。】
江煜一時語塞。
良久，他才寫道：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等回家就分手！】
我勾起唇角，回道：【別啊。】
江煜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故作矜持：【我不會和一個整天找哥哥弟弟的女人在一起，除非你和其他男人徹徹底底斷……】
【我的意思是，現在就分。】
我站起來，亮出聊天記錄：「大家聽我說，我剛剛與江煜分手了，望周知。」
江煜臉色鐵青，半截話堆在嗓子裡，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宴席沸騰了。
其他人裝模作樣勸阻幾句，紛紛看江煜的笑話。
韓蔚眼睛尤為閃亮。
我對同學們表達歉意後，走到前臺打算結賬。
韓蔚攔下我：「瀟然，說好我請客。」
我沒計較他擅自忽略了「姐」字，淡然開口：「今天謝謝你了，幫了我大忙，我怎麼能讓你掏錢？」
韓蔚摁下銀行卡：「這都是小事……再說，我心甘情願。」
氣息噴灑在我耳畔，帶著纏綿悱惻的熱氣。
我抬眸，不經意撞破他眼中熾熱的情愫。
韓蔚那些不同尋常的舉動全部得到了闡釋。
我微微一怔，抽出銀行卡，遞給收銀員。
「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原則。總之多謝你的幫忙，等我忙完這陣兒再上門拜訪叔叔阿姨，好嗎？」
韓蔚輕輕嘆了口氣：「好，都聽你的。」
等我坐上回程的高鐵，才從某個同學的朋友圈看到一條好消息。
她發道：
【哈哈，某個裝逼犯舍不得幾十塊錢的停車費，把寶馬停到大馬路上，結果被交警拖走了。】
配圖正是江煜那輛車。
我會心一笑。
江煜雖然違規停車，但停車地點十分偏僻，如果不是有人存心舉報，交警應該不會發現。
有這個闲情逸致的人，除了韓蔚還會有誰？
7
兩天後，江煜終於千裡迢迢趕回家裡。
跟在他身後的宋霏霏同樣灰頭土臉，一臉怨色。
她拽了拽江煜的衣袖，後者頓時暴跳如雷：
「林瀟然，你知道我在交警隊交涉花了多少錢和時間嗎？你不僅不幫忙，甚至拋下我回家了，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卑鄙自私的女人！」
宋霏霏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表面上吸吸鼻子，軟聲安慰：
「江哥哥，你別怪姐姐，姐姐她得陪鄰居弟弟，哪裡顧得上我們。」
江煜想起聚會上失敗的裝逼經歷，更生氣了。
我唇角上揚：「你這個妹妹又能幹又有眼色，除了你，還有誰能陪在他身邊吃苦？」
「而且，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轉頭看向江煜，「現在談一下公司的歸屬權，當年咱們投資比例是五五分，你想要公司，還是想要錢？」
聽到這句話，江煜終於明白事情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一下慌了。
「至於嗎？我不過和你開了一個小小玩笑，有必要鬧得這麼難看？」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公司有一半是我的股份，不出錢就讓出公司。」
「你欺人太甚！」江煜氣到昏厥。
宋霏霏緊緊咬唇，眼珠子亂轉，不知在憋什麼壞主意。
她挽住江煜的胳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江煜鎖眉，眉宇間隆起一道深深的褶皺。
「既然你不顧多年情分，我也沒必要留情面——我要公司，股份折合成人民幣回頭給你。」
「你確定？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價值好幾百萬，你給得起？」
江煜容不得別人戳他的逆鱗，有些氣急敗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幾百萬而已，不出一年，我就能賺回來。」
意料之中的選擇。
江煜把名聲和公司看得比命還重要，寧願負債累累，也不願把心血拱手讓人。
宋霏霏怕我反悔，立刻強調：
「林姐姐，公司可是哥哥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沒了男人轉不了。我們給你錢，好幾百萬，夠你生活一輩子了，以後公司無論盈虧都與你無關。」
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含笑點頭。
一個月後，在雙方律師的見證下，我們籤訂了股份轉讓協議，江煜成為佔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主要負責人。
宋霏霏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林姐姐，不，林瀟然，希望你能記住我們的約定，以後不許出現在我家公司，無論有多少收益都與你無關！」
江煜沒說話，表示默認。
我把協議書放進包裡，笑眯眯道：「當然，負債也與我無關。」
有的人過慣了好日子，忘了自己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是靠誰。
員工是我招的，業務是我拉的，客戶是我聯絡的。
既然江煜覺得他自己能放心飛，隻好請宋霏霏永相隨嘍！
8
沒過多久，老員工一個個找我哭訴來了。
「我實在受不了江總和宋霏霏了，兩個人對業務一竅不通還指手畫腳，江總把他七大姑八大姨全安排進公司當領導，我們一點活路都沒了。」
「宋霏霏在江總和我們面前完全是兩副面孔，不僅讓我們無償加班，甚至還克扣獎金，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
「老板，您現在重新創業了嗎？能不能把我也帶走？」
我思索片刻，答應了他們。
畢竟是共事多年的老朋友，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都有目共睹，我重新把他們收入麾下，不虧。
而且狠狠給江煜來了一波釜底抽薪，一箭雙雕。
收到新 offer 後，老員工如過江之鯽紛紛投向我的懷抱。
原公司很快隻剩下屍位素餐的江家親戚和吆五喝六的宋霏霏。
江煜從美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陷入無人可用的窘境。
【卑鄙！無恥！你把我的員工還給我！】
我點開手機，發現江煜對我發了幾十條消息，全是無能狂怒。
我：【人家棄暗投明，你管個屁。有時間質問我，不如抓緊時間送外賣跑滴滴，趕緊把欠我的錢還給我，這個月你得還我三十萬。】
江煜啞火。
不用問我也明白，之前的客戶要麼重新找了合作商，要麼死死壓低單價，他現在根本掙不到錢，不僅一睜眼就面對全公司幾十人的工資獎金，還要付高額房租。
大概褲衩子都快賠沒了。
面對我的嘲笑，江煜憤恨至極：「你不仁在先，別怪我無情無義。」
報復來得氣勢洶洶。
他打聽到我新公司的地址，僱了十幾個人到寫字樓底下扯橫幅。
【無良渣女，騙我錢財，搶我員工！】
【還錢！還人！】
【賠償我精神損失費！】
來來往往的行人湊上來看熱鬧，江煜和宋霏霏更興奮了，甚至打開攝像頭開始直播。
江煜：「我前女友和男小三設下圈套，騙走我所有積蓄，求大家幫幫我。」
宋霏霏：「林瀟然她姘頭有權有勢，我們普通老百姓得罪不起，我們實在是走投無路才懇請各位網友還我一個公道。」
江煜：「我隻想要一個道歉，再讓她把騙我的錢吐出來就好！」
「……」
一人一句，把厚顏無恥貫徹到極致。
明明每一句話處處布滿漏洞，但他們演得聲淚俱下，居然騙到了不少上頭的網友。
他們扒出我注冊新公司的時間，又從許多「知情人」嘴裡搞出黑歷史，一樁樁壓在我頭上。
我氣笑了。
索性直接給所有人放了假，打算親自跟江煜他們鬥法。
從警局回來的路上，江煜堵住我。
「你最好識相，我還能給你留一條活路。等民意愈演愈烈時，到時候隻怕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打開行車記錄儀和手機錄音，然後打開車門：
「你想威脅我，不怕被輿論反噬？」
江煜獰笑一聲，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惡狠狠摔在地上：「老子被你逼到這份上了，還怕個屁！如果不是你突然提分手，我怎麼可能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逼你？你自己選了公司，還把宋霏霏弄進去當高管，現在公司破產知道後悔了，早幹嗎去了？」
「呸，全都是你害的我，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說罷張牙舞爪朝我撲來。
我瞥了一眼行車記錄儀，安詳地閉上眼睛。
誰知預想中的疼痛沒有降臨。
有人如天神般出現在我面前，用一隻手接住江煜的拳頭，右腿狠狠踢過去。
咔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骨折聲傳進我耳朵。
我睜開眼睛。
是韓蔚。
9
「啊啊啊！」
江煜發出驚天動地的叫聲，躺在地上打滾。
韓蔚沒管他，快步朝我走來, 一把把我擁入懷中。
令人安心的清香充斥鼻尖，我倏然瞪大雙眼：
「你怎麼會在這兒？」
韓蔚沒回答問題, 手臂用力，緊緊把我鉗在懷裡。
有的話語不用說出話, 隔著兩層胸膛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嘆了一口氣，伸手撫摸他的後腦勺。
「別擔心, 我沒事。」
隱隱痛惜江煜沒落下的拳頭。
他隻要敢打我一下, 我就有辦法讓他在監獄裡蹲上十幾年的大牢。
用一時的痛楚換江煜下半輩子的牢獄生活, 我覺得很值。
不過……
被人惦記的滋味真好。
記錄儀的後半段用不上了，不過前半段依然有用。
我截取一部分視頻, 將其放在某平臺上，很快引起層層討論。
江煜說的話一字不漏被錄入，網友聽過後便懷疑他的真實性。
【這男人是不是隱瞞了什麼東西？我聽他的語氣不像好人。】
【上面的, 前女友都把他逼到這份上了, 還要人家要什麼好語氣？肯定是那女人的鍋, 不是的話, 我倒立吃屎！】
【破案了！律所和警局給出證明, 江煜聯合小情人把前女友擠出公司, 還大言不慚用幾百萬買斷人家的股份，結果由於經營不善, 臨近破產邊緣，這才惱羞成怒抹黑人家。】
【二樓你打算什麼時候吃屎？別忘開直播。】
【加一, 兄弟們去捧場！】
輿論如風, 瞬間逆轉。
想裹挾輿論的人終將被輿論反噬。
江煜不死心, 掙扎著想告韓蔚打斷了他的腿。
可惜手機被他親手摔壞，行車記錄儀在我手上，他當時為了威脅我，特地找了個沒監控的小巷。
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我以誹謗造謠罪和故意傷害罪向江煜提起訴訟。
啪的一聲，地動山搖。
「「原」至於宋霏霏也躲不掉。
盡管她同樣對我造成了名譽損傷，但我大發慈悲地放過她——總要留個人在外面打工還債。
我離開公司時，宋霏霏就哄著江煜在公司法人一欄上填上她的名字。
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以為自己能獲得高額分紅，殊不知還要負擔起相應的法律責任。
除了每個月要還我三十萬元，還要應對銀行貸款和高利貸。
他們比我難說話得多。
希望宋霏霏有生之年能還得清這筆債。
10
事情真相大白後，我的新公司紅紅火火地重新開張。
積累多年的管理經驗和人脈使我得到了鍛煉, 我有信心繼承家業，努力做大做強。
離下班還有一小時，不知為何, 我心神不寧。
突然, 鈴聲響起。
我接起電話：「你好, 請問……」
「瀟然，抬頭看窗外。」
我下意識望過去, 發現對面寫字樓的大屏幕上循環滾動著我的名字和表白字幕。
【心上人，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陽光燦爛, 與閃著光芒的巨大玻璃屏幕相映成趣。
我喉頭哽咽, 強笑著道：「怎麼, 你的心上人終於分手了？」
含笑的嗓音鑽進我的耳朵：
「是，她現在沒有男朋友，不過很快就有了。」
「所以, 你願意答應嗎？」
原來，有的人會一直陪著你，然後穿越十幾年的光陰走到你身邊。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