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姨聽說我要送給老婆，給我包了這麼大一束，還說等你有空了，讓我把你帶過去吃飯。
「還有這些，你不是一直說想嘗嘗我學校門口的小吃嗎？我專門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去買，又裹在衣服裡帶回來的。
「你摸摸，還是熱的呢。」
我抬眼看他。
原來他沒忘啊……
他明明比誰都清楚，我的身世並不比孟盈溪好半點，甚至可以說比她更慘。
畸形的家庭導致我特別排斥親密關系，所以當初駱源苦追了我許久，我都沒松口。
直到，他在某個任務裡奄奄一息。
為了鼓勵他，我終於答應跟他在一起，還主動提起了他說過的花店、美食……
那時我告訴他，一定要挺下來，隻有挺下來，他才有機會帶我去看這些東西。
後來這幾乎成了我們的默契。
每當遇到危險時，我們都會這樣鼓勵彼此。
坦白說，那些命懸一線的時刻裡，我確實期待過——
期待看看他長大的地方，走他走過的路，嘗嘗他上學時鍾愛的小吃……
可現在，我看向他的嘴臉，胃裡就一陣翻湧。
更不要說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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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被我拒絕後，駱源依舊沒有死心。
他繼續好聲好氣地哄我，就差給我跪下來了。
正當我惡心又困惑，準備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時，忽然聽見他話鋒一轉。
「清清啊……
「你的積分是不是還剩很多？」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幾乎瞬間冷了下來。
積分是拿命換的，對我們來說是最寶貴的東西。
它可以兌換一切能想到、想不到的東西。
也可以等同每一個小世界的貨幣。
駱源剛張開嘴，我就能猜到他想幹什麼了。
果然——
「清清，最近跟你鬧成這樣我也不好受，我比任何人都想盡快回到正常的生活，但我必須先安頓好盈溪。
「現在她爸和她繼母根本不管她，女孩子一旦沒有依靠，就容易將希望寄託在男人身上，我擔心她還是會回去找那個黃毛。」
「所以呢？」我冷冰冰地問他，「你想說什麼？」
「所以——」駱源看了我一眼，又搓了搓褲縫，看起來有些緊張，「所以我想給她買個房子……
「但你也知道，我的積分花完了，隻能找你幫忙。」
他大概也是心虛的。
說完就垂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慶幸這幾天裡，我已經徹底對他死心。
否則此時此刻，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呼吸。
「駱源，」我冷笑著看他，「你那麼愛孟盈溪，為什麼不娶她啊？正好這個房子送給她，兩全其美不是嗎？
「我要是沒記錯，孟盈溪的遺言是——如果還能重來，她一定會嫁、給、你吧？」
「清清你能別陰陽怪氣嗎？」
駱源垂著頭，似乎很痛苦。
「我愛的真的是你，我看她就像看妹妹，我隻想盡快給她找個值得託付的人，別讓她重蹈覆轍。」
「你說這些話自己信嗎？」
「我……」
「別說了，我的積分，一丁點都不可能給你。」我冷冷看著他，「除非你殺了我，那樣積分就會自動轉給你。」
「你別胡說！」
駱源踉跄起身，幾乎落荒而逃。
9
那晚，他又想進主臥，被我一腳踹了出去，隻能悻悻去了客房。
濃稠的黑暗裡，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太陽穴突突地疼。
就在我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時——
一道熟悉的電子音倏地響起。
【0159，好久不見。
【我看見你的留言了，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心髒猛地一顫。
所有睡意一掃而空，我幾乎立刻坐了起來。
我有太多問題想問……
「你早知道這是駱源原本的世界，對嗎？」
【你說 3271 嗎？他把你們兩個唯一一次免費離開這個世界的機會跟我兌換了，我就答應隱瞞你，並把你們一起傳送過來。】
我心裡怒火中燒。
但我知道，系統就是一串代碼。
我就是再生氣，也隻能氣到自己，它不會有任何感覺。
所以我隻能強壓下去，咬著牙繼續問：
「他憑什麼可以拿我離開的機會做交易？」
【因為人類結為伴侶後，在我看來是一體的。】
「可我現在已經決定跟他分開了！」
【那沒辦法，已經交易的事情無法挽回，抱歉哦。】
系統嘴上說著抱歉，語氣卻聽不出一點抱歉的意思。
我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為什麼駱源能有恃無恐地說出那句——
鬧到最後，還得和好。
因為他篤定我已經走不掉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0159？】
系統又問。
我生怕它走了，又要再等十天半月，隻能強忍著情緒翻天，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我也願意花光所有積分，還有機會離開這裡嗎？」
【不行哦。】
我心裡一顫。
「憑什麼？」
憑什麼駱源可以用積分逆轉時空，而我連離開都不行？
【因為他逆轉時空後，你的積分也降為了幾年前的，根本不夠跟我做交易。】
那一瞬，說是如遭雷擊也不為過。
不過幸好，系統還有後半句。
【但你身上確實有我想要的東西，就看你願不願意給了。】
「你說，隻要我能離開這裡。」
10
系統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它直接告訴我，它對人類的愛恨情仇很感興趣，而我恰好是個非常合適的研究對象。
【如果你能把你的情緒送給我，我願意再給你一次離開的機會。】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是這種要求。
【怎麼樣？】
系統又問一遍。
我卻沒辦法不猶豫……
「沒有情緒的人還能稱為人嗎？」
【沒必要這麼悲觀，你可以繼續去做任務攢積分，等積分攢夠了，再來我這兒贖回去。
【那時我搞懂了想搞懂的東西，你也達成了目的，不是兩全其美嗎？】
系統頓了頓。
聲音依舊如古井無波，我卻聽出了一絲意味深長。
【不過到那時，你或許就不想要這種降低效率，徒增負累的東西了。】
「……好吧。」
有求於人，我隻能答應。
【哦對了，還得再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的某種情緒過於強烈，在被抽離的過程裡，很可能伴隨著部分記憶的缺失，但不會太嚴重。】
我點點頭。
我乏善可陳的回憶裡，並沒有什麼必須銘記的東西。
……
和系統達成一致後，我就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
某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忽然憑空出現，然而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又快速地消弭於虛空。
我依舊坐在床邊，隻是身體裡像被挖了一個大窟窿那樣，有種說不上來的悵然若失感……
不過，也確實輕盈了許多。
【請耐心等待吧，0159。
【離開的通道會在下一批員工退休時開啟，快則幾天，慢則一月。
【期待與你重逢。】
系統說完，我的腦海裡又重歸寂靜。
11
次日，我是被外面的開門聲吵醒的。
穿好衣服走出來，就見孟盈溪正親昵地挽著駱源的胳膊，問他：
「哥哥，我在小區外面等你好久了，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今天還去看房子嗎？」
駱源沒回答，隻是尷尬地瞥我一眼。
我恍然。
原來還沒問過我的意願時，他就已經提前許諾了孟盈溪。
隻是他沒想到，我會拒絕得那樣幹脆。
或許是沒了情緒的原因，我對他們的拉扯一點也不感興趣，隨意掃了一眼，就平靜地走進衛生間。
隔著一層玻璃門，我依舊能聽見孟盈溪撒嬌的聲音。
「快走嘛哥哥，時間都要來不及了。」
空氣裡默了默。
大約半分鍾後，傳來了大門重重甩上的聲音。
我正好洗漱完，從裡面出來。
大門此時卻又突然打開。
是駱源去而復返了。
他快速走過來，抓起我的手，向我解釋道：
「我就是想給她找點事做，要不然她又去找那個黃毛，你千萬別想太多。」
我淡淡「哦」了一聲，用力抽回手。
「我不會想太多，你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駱源張了張嘴，似乎不滿於我這副平靜的樣子，想再說點什麼時，門外的孟盈溪卻等急了，又一次催促起來。
他隻能深深看了我一眼，快速離開。
12
房子裡隻剩我一人，我也開始收拾東西。
情緒被抽離後，駱源在我這兒跟陌生人無異。
我並不習慣住在陌生人的家裡。
幸好積分還剩不少，我就近訂了個酒店，便帶著寥寥無幾的行李住了進去。
但沒想到——
半夜三更時，駱源居然找過來了，還拿著房卡，直接刷開了我的門。
聽見動靜，我幾乎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看清是他，才沒有按下緊急電話。
「你怎麼在這兒？」我冷冰冰地問他。
駱源抓了抓頭發，又氣又急。
「我查了小區門口的監控，又求了前臺半天，他才告訴我你住哪兒。
「清清，好歹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別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我找了你一晚上，我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嗎？」
他說著，自顧自走到我床邊。
「我知道你不喜歡盈溪，也知道你不想我陪她出去，但今天真的沒辦法，看房是我們一早跟銷售約好的，總不能放人鴿子吧？
「而且我還約了大學時的學弟跟盈溪相親……
「不過你放心，他們兩個挺來電的，學弟工作不錯，在本地有車有房，比那個黃毛靠譜多了。
「盈溪以後有人能依靠，我也不用再管她了，別跟我賭氣了，回去吧。」
昏暗的燈光裡，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就當他想伸手摸上我的臉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看見屏幕上跳躍的名字，駱源幾乎立馬按下了接聽。
寂靜的房間裡，一切聲音都無比清晰。
當然，也包括孟盈溪無助的哭聲……
我就這樣看著駱源的表情越來越慌亂。
他不停地追問：
「到底怎麼了？你現在在哪兒？」
「他把我帶回家了嗚嗚。」
「什麼？我不是讓你回學校嗎？你怎麼這麼晚還跟他在一起？」
「他說他家的貓會翻跟頭，我就跟過來了，但他剛才對我動手動腳，怎麼辦啊，阿源哥哥……」
對面話音未落，駱源已經激動地衝了出去。
他一邊跑一邊叮囑：
「你躲在那兒鎖好門，哥哥這就去救你！」
自始至終，他都沒想起來回頭看我一眼。
不過——
對此我毫無感覺。
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困。
關上門，我便繼續睡了起來。
13
清早時，駱源又來了。
他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第三張房卡。
進來後，就親昵又熟練地喊我：
「清清，起來吃飯了。」
情緒被抽走後，我居然連起床氣都沒了。
我隻是冷靜地坐起來，死死盯著他。
駱源的臉上多了不少傷口，眼睛也腫了一隻，整張臉有種說不出來的滑稽。
見我一直看他，他趕緊解釋：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真沒想到學弟人品有問題，還是像我們這樣，從患難裡建立起來的感情好。」
我不置可否，起來洗漱，收拾東西。
駱源一直跟在我身後，見我準備往外走了，才有些著急地拉住我的手。
「清清，你要去哪兒？」
「這個酒店的前臺沒有一點職業道德，我要換個地方住。」
我說著，又一次用力甩開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