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容貌盛極者有之,學富五車者有之,家世出眾者有之,三項全能者亦有之。
無論是家境寒微,還是世家公子,我大盛國泰民安,好兒郎遍地都是
我身為公主,見識廣了,眼界被拉高,選婿的標準自然也高。
就算不談出身,也不談才學,能當上狀元郎的人自然不會腦中空空。
他沈阚憑什麼覺得,我會瞧得上他,並非他不可呢?
憑他那一腔不知所謂的傲氣嗎?
沈阚臉色一僵,惱怒萬分:「季明珠!」
「就因為我當面拒了你,你便惱羞成怒,陷害於我,」
他滿臉屈辱,「現在陛下除了我的功名,降罪於我沈家,我沈家敗落了,你就嫌棄了,將三公主推給我。」
他痛心疾首:「你心腸歹毒!無恥至極!」
我閉上眼,輕飄飄地揮了揮手。
四名侍衛自護衛隊中走出,領頭的一拳就將沈阚打倒在地。
沈阚一聲痛呼還未出口,拳打腳踢就接踵而至。
我甚至懶得看他,隻道:
「沈阚,看在你即將迎娶本宮三妹妹的份兒上,本宮不與你過多計較。」
「但如今外頭的人都知道,是三妹妹冒充本宮給你寫了情書,你為何還要纏著本宮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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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你嫌棄本宮的三妹妹,所以故意來攀附本宮?」
沈阚癱軟在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我目光嫌惡。
「本宮再與你說一遍,那情書並非本宮所寫,本宮也瞧不上你。」
「哪怕你仍是狀元,哪怕你家世優越,哪怕你是仙君下凡,本宮也瞧不上你一點!」
沈阚顯然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鼻青臉腫,口吐鮮血,渾濁的眸子死死盯著我。
像是不甘,又像是怨恨。
季寧霏與沈阚成親那天,我親自送她上了花轎。
我牽著她的手,真心實意道:「願你與沈阚,白首不分離。」
這麼般配的一對,就該綁在一起一生一世,別去禍害無辜的人!
季寧霏羞澀又忐忑,看向我的目光卻帶著一股愧色和藏不住的自得。
「不能怪我,這是你自己不願意走劇情的,老母親隻好親自上了。」
「狗子,你媽來了!」
目送花轎遠去後,我又去紫宸宮見了父皇。
這些日子,我將季寧霏的心聲聽了個全。
除開原劇情中我與沈阚的愛恨情仇外,就沒再聽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譬如在原劇情中,父皇因心懷有愧,一路提拔沈阚做了禁衛軍指揮使。
她隻寫了沈阚如何威風,如何叫京中女子傾心。
可具體的,他如何立功,又是如何掌權,隻字未提。
好像沈阚僅憑著那張臉和那身官服,什麼也不做,就能得到全天下女子的傾慕一樣。
父皇對此十分失望,他還想著,能從季寧霏口中得知未來大盛的走向,以便更好地治國安邦。
除此外,我還發現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那便是那個女人雖為這個話本的作者,現在這個世界為話本衍生的世界,但實際上,它早已脫離了話本所構建的框架。
也就是說,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在我與父皇覺醒自我意識的那一刻,它此後的發展,就注定與話本不同了。
季寧霏還在沾沾自喜,覺得靠自己就能將劇情調回正常的軌道,她能代替話本裡的我與沈阚琴瑟和鳴、恩愛不疑。
殊不知,等待著她的,將是比原劇情中厲害百倍的苛待與折磨。
而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05
季寧霏嫁與沈阚之後的日子,過得十分精彩。
如今人人皆知,她戀慕沈阚,卻自輕自賤,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便冒用我的身份給沈阚寫情書。
結果害得沈阚被除了功名,前途盡毀不說,沈家也注定了敗落的結局。
在這樣的情況下,季寧霏嫁到沈家,日子肉眼可見的難過。
沈阚恨季寧霏入骨,洞房當晚,便扯了她的蓋頭撕了她的嫁衣,強行與她圓了房。
他粗魯又野蠻,橫衝直撞,完全不在意季寧霏的感受,隻顧自己發泄。
季寧霏再如何,也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
她疼到哭著求饒,屈辱又難堪。
可沈阚隻是冷冷地看著她,嘲弄又嫌惡:「這不就是公主想要的嗎?」
「費盡心機嫁與沈某,怎麼連這點疼都受不了?」
「公主應該高興啊,這可是你夢寐以求的洞房花燭夜。」
季寧霏完全不覺得高興。
這和她想象中的洞房完全不一樣。
沈阚這副野蠻又偏執的模樣,也和她筆下塑造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應該是守禮的、克制的,如原劇情中那樣,冷冷地掀開蓋頭,說雖不喜歡她,但會給足她夫妻之間的體面。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第一次見面就強迫她,嘲諷她,近乎虐待似的折磨她。
季寧霏想不通,她記憶裡清冷孤傲的沈阚,怎麼就成這副野蠻樣子?
很快她就明白了——沈阚因她被除功名,大好前途毀於一旦,連累沈家也三代不得科考。
季寧霏進宮求到我跟前,為沈阚求情。
「皇姐,你就到父皇跟前,替沈郎說句話吧。」
她淚水漣漣:「沈郎他恨我是應該的,是我連累了他,他才華出眾,懷著滿腔抱負,本該在朝堂上大展身手的啊,不該像現在這樣……」
她心裡也在後悔:「早知今日,我就不一門心思撮合季明珠和沈阚了!」
「我要是一早便代替季明珠走劇情多好?沈阚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件事,你有錯,」
我嘆息一聲,握住季寧霏的手,「可他沈阚就沒錯了嗎?」
季寧霏呆了一下:「沈郎……錯在哪兒?」
「錯在不求證真相,膽大包天闖入後宮衝撞我。」
我藏起眼中的嫌惡與鄙夷,苦口婆心:「你總說他才學出眾,聰慧過人,那這樣聰明的人,為何沒發現情書是你偽造?」
「情書如何寫,他就如何信,甚至你叫人放他進後宮,他也毫不遲疑地進了,」
「可見在他心中,對皇家沒有任何敬意,且自負到了極致,覺得本宮用那樣淫靡的字句表達他對他的相思,也是應該的。」
「可、可是……」
季寧霏表情空白,卻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反駁我。
我看著她手腕上的青紫,無比憐憫道:「三妹妹,這樣的男人,便是你所求的好郎君嗎?」
季寧霏仿佛被燙著了似的,匆忙移開目光。
「皇姐,你誤會了,沈郎他現在隻是被打擊到了,我相信,他會被我感化的!」
她越說越堅定:「若不是我一時行差踏錯,他也不會淪落至此,是我的錯,我該彌補他的。」
季寧霏所說的彌補,便是如原劇情中的我那樣,給沈阚及沈家人做小伏低,用自己公主的名號保住沈家的榮華。
但顯然效果並不如原劇情中的那樣好——受寵的嫡長公主和母家寒微的庶公主還是有區別的。
更遑論,她是害沈家淪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
她所做的一切,在沈家人眼中都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裝模作樣!若不是她,我們家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呸!既然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大哥,就該老老實實不來招惹,冒充明珠公主給大哥寫情書,是嫌大哥前程太好,所以故意栽贓陷害是嗎?」
「誰稀罕她的這些東西?她就是死了,也賠不了我兒的前途,我沈家世代的榮華!」
季寧霏勤勤懇懇地侍奉沈家二老,照看沈阚的一雙弟妹,隻得來了他們的謾罵、指責、苛待。
淪為廢人的沈阚,也不如原劇情中的那樣克己復禮、清冷如天邊明月。
他狂躁易怒、陰冷偏執,對季寧霏動輒打罵,肆意凌辱。
就這樣,季寧霏仍甘之如飴。
其實一開始,沈阚和沈家人還不敢做得太過分。
季寧霏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帝的女兒,金枝玉葉的公主。
做得太難看,惹惱了皇上,恐怕人頭不怕。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季寧霏竟然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
他們罰她跪祠堂、抄佛經,茶杯砸到頭,滾燙的茶水燙紅了她的臉。
她也隻會說:「兒媳沒事,公婆可燙到了手?」
甚至她來了月事,沈阚酒後拉她行房,她也會忍痛配合。
好像面團捏成的人,怎麼發泄都不會生氣。
於是沈家人的膽子便越發大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季寧霏隻是面上不顯,私底下,除了沈阚之外,她將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她之所以不反抗,除開確有幾分愧疚在,更多的,還是期待著沈阚能逐漸發現她的好。
如原劇情中那樣,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然後來一次轟轟烈烈的追妻火葬場。
為了火葬場之後沈阚的深情,季寧霏硬生生忍了三年,方才在沈府裡放了一把火,假死逃生。
但她期待的,她「死」後沈阚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深深愛上她的情況壓根就沒有發生。
三公主葬禮過後的第三個月,意識到皇家對季寧霏根本不看重後,沈阚就娶了新寡的表妹為妻。
這下季寧霏徹底坐不住了。
她為什麼能在沈家人的折磨下忍了三年?不就是為了之後沈阚追妻的深情嗎?
可現實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沈家人沒有因為她的「死」悲傷難過,沈阚更是歡天喜地地娶回了心尖上的表妹。
這讓季寧霏如何忍得了?
於是她衝進沈阚與表妹的成親現場,紅著眼眶質問沈阚,這三年究竟將她當作了什麼?
沈家人大驚失色,迅速遣散賓客,將季寧霏關進柴房。
季寧霏仍舊沉浸在被辜負的悲傷痛苦裡,抬頭見沈阚眸中令人驚心的恨意,頓時一愣。
「當做什麼?」
沈阚嗤笑:「我將你當作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毀了我的一切,你讓我沈阚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讓沈家世代基業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若不是你有個公主的身份, 我一早便親手殺了你, 你還問我將你當作什麼?」
「你不會以為, 你一廂情願地倒貼過來, 我就必須心軟愛上你吧?」
沈阚掐著季寧霏的下巴,笑得輕蔑極了:「憑什麼?憑你公主的身份?憑你自以為是?憑你臉皮厚比城牆?」
季寧霏仿佛這時候才認識了沈阚, 她唇瓣顫抖,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人。
她是那麼愛他啊!
她親手創造了他,給了他好看的皮囊和出眾的才學, 還為他安排了一位身份尊貴卻甘願將自己低到塵埃裡去仰望他愛他的妻子。
他是她的男主, 是她筆下世界裡唯一的主角,也是她為自己量身打造、傾心愛慕著的愛人。
她的文字為他服務, 她賦予他男人最美好的品質, 她恨不得將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
可他享受了她的愛,卻對她的深情嗤之以鼻。
沈阚嫌惡地擰眉, 像在看一件怎麼也甩不掉的垃圾。
「季寧霏,你可真賤。」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季寧霏的心理防線,她崩潰大哭:
「沈阚!你無恥!」
她望向沈阚的眸光不再充滿愛意, 而是充斥著仇恨與不甘。
她終於不再自欺欺人, 承認沈阚並不如她所描繪的那般美好。
她所創造的並仰慕著的男主,其實空有其表,爛到極致。
長久堅持下來的信念崩塌,季寧霏瘋了似的衝上前, 就要廝打沈阚。
可她生得柔弱,哪裡又是沈阚的對手?
沈阚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罵道:「瘋子!」
季寧霏腦袋嗡嗡作響, 她赤紅著眼睛, 拔下頭上的簪子就衝了上去。
沈阚拿手一擋,簪子刺破掌心。
鮮血刺痛眼睛,他的耐心終於告罄。
季寧霏憑著一口怒氣支撐,刺傷了沈阚好幾處。
但她終於不敵沈阚。
簪子刺破了她的喉嚨,她無力癱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對、對不起……」
我聽見她說。
雖為狀元郎,可他為人過於孤傲,實在叫人不喜。
「-河」恐慌、害怕、無措,看著柴房四周舉著火把的官兵, 他嚇得跌坐在地,面如土色。
而我則愉悅地揚起了唇。
讓沈阚好好活了三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若是季寧霏再不動手, 我也是要動手的。
我以謀殺公主的罪名將沈家人全都下了大獄。
又對外宣稱, 三公主季寧霏受沈阚邪術蠱惑,方才做出這許多荒唐事。
也算是還了我三妹妹清白。
沈家人被判流放嶺南, 沈阚則被我關在天牢中, 日日受刑。
他享受了三年好日子,也該受三年折磨才公平。
作者死後,這個世界並沒有崩塌。
反倒天更藍,水更清, 山更綠。
沒了光環堆砌出來的男主,沒了為虐而虐的劇情。
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