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的正是我的那三本《百變王爺的偷心情人》。
我兩眼一黑，心都涼了。
不然，跑路吧！
我剛轉身，就有一隊人馬攔在了我面前。
「罪奴二花，你寫淫穢話本子侮辱皇上和文武百官，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腿一軟，被兩個壯實的大哥架著腿帶去了天牢。
為了不受罪，我把「滇王指使我寫話本子」的真相給供了出來。
於是，滇王成為我的獄友。
即便是進了天牢，滇王依舊是那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而我，披頭散發，腳上還戴著镣銬。
我無能狂怒。
「大家都是坐牢，憑什麼你不用戴镣銬？」
滇王又一次拈著蘭花指。
「二花呀，你要知道，人的出身就決定了一切哦。」
我安靜下來。
然後陰陽怪氣地懟他。
Advertisement
「是啊是啊，你是皇子皇孫，我是低賤奴僕，你在天我在地，可是你那麼高貴，現在不還是和我一起蹲天牢？」
滇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哀怨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
「小二花呀，你不厚道，自己蹲牢子還要拉我下水，本王最討厭你這樣喜歡損人不利己的人了！」
我得意地衝他做了個鬼臉。
「我寫話本子的時候你不是提供素材了？我的稿費你也薅走了一半，現在我坐牢，拉你一起沒毛病吧？」
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若是隻有我在裡面，他不會管我的死活。
隻有滇王也進來，他為了保命就一定會想盡辦法處理這事，我才有希望出去。
錢大家一起拿，牢也要大家一起坐！
唉，說來也是奇怪。
明明我都喬裝打扮外加易容了。
馬甲為什麼還會被發現呢？
16
皇帝的聖旨很快就下來了。
我和滇王因觸犯皇帝威嚴，於十日後一起斬首示眾。
自從被關進來後，我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睡覺都不得安寧。
如今聖旨下來，我反而有一種閘刀終於落下的輕松感。
隻是讓我驚訝的是，滇王竟然一點也不慌張。
我是因為身中劇毒，沒有解藥早晚也是個死，心裡已經有了準備。
滇王可不一樣，他的出身就注定了這輩子都會榮華富貴。
突然被判死刑，正常人都無法接受。
更何況他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
尤其還是斬首，這種死無全屍的死法。
除非謀朝篡位，沒有哪個皇室子弟會被判斬首。
察覺到我疑惑不解的眼神，滇王輕笑。
「小二花，你是不是想知道，面對死，為什麼本王會這般冷靜？」
我老實地點頭。
反正都要死了，也無所謂什麼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了。
滇王反問道：「本王要死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你跟在本王身邊的目的不就是殺了本王嗎？」
說這話時，他的臉上盈滿了笑意，卻不達眼底。
身上反而還多了幾分殺氣。
我的身體瞬間僵住。
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
既因為自己的目的被發現，也因為滇王突然展現出的鋒芒。
我所認識的滇王，是任性的，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是經常愛發癲的紈绔子弟。
可我此刻所面對的滇王，卻莫名給我一種威嚴不可侵犯的感覺。
我不由得產生了幾分懷疑。
眼前的滇王，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滇王嗎？
17
先皇微服出宮時，對溫婉動人的太傅千金一見傾心。
他不顧太傅千金已有心上人，將她強行搶入宮中，並封了賢妃。
賢妃入宮之後，終日鬱鬱寡歡。
一年後，生下了三皇子。
喜得龍子本該是件高興的事。
可賢妃卻不喜歡這個孩子，對他沒有一點母子親情。
不聞不問，對兒子的哭聲視若無睹。
先皇心疼這個孩子，卻又理虧在先，對賢妃的所作所為無可奈何。
就像普天下想要博取心上人歡心的男子一樣，先皇每日都會去賢妃宮中小坐，為她解悶。
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東西，也是先緊著賢妃。
此等榮寵，就連先皇後都要退讓。
後來，在一次秋狩中，先皇不顧自身安危救了遇險的賢妃，並帶著一身的傷將賢妃背回了大營，這才打動了美人心。
終於如先皇所願，賢妃的一顆心漸漸從心上人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蜜裡調油之下，賢妃再次誕下一子，七皇子。
和出生起就備受冷落的三皇子不同。
七皇子一出世，就獲得了父母的寵愛。
有多寵愛呢？
七皇子才剛剛滿月，先皇就留下了密旨，指定他為下一任皇帝。
三皇子知道後，嫉恨交加。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待遇差異卻如此之大。
三皇子理所當然地黑化了。
他給先皇和賢妃秘密下了慢性毒藥。
又暗中聯絡了朝廷重臣。
在先皇和賢妃毒發身亡之後，他篡改了密旨，自己登基成為皇帝。
尚且年幼的七皇子成了王爺。
三皇子這一切做得很隱蔽，至少年幼的七皇子沒有一點察覺。
直到七皇子為先皇守靈無意中在棺椁後睡著，聽到了三皇子在先皇靈前的真情流露。
「父皇，母妃，我也是你們的兒子啊！何故你們對我竟狠心至此！
「你們且在地下看著吧，我是如何登上皇位傲視天下的，又是如何將你們心愛的兒子踩在腳下的！
「放心，我會把用來對付你們的法子也用來對付他，我一定會讓他飽受折磨再去見你們的！」
知道了兄長的險惡用心後，七皇子韜光養晦，一直默默忍受至今。
時而瘋癲時而正常的性子，也是為了活下來而戴上的面具。
可是三皇子害怕真相大白的一天，不斷地想辦法想要七皇子暴斃。
滇王雙手墊在腦後，嘴裡還叼著一根稻草，吊兒郎當地說：
「現在，你明白皇兄為何派你來殺本王了吧？」
我靜默不語。
不是我不想說話。
而是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腦子過於凌亂。
原來指使我殺滇王的是皇帝。
原來滇王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被派來殺他的。
原來我的所作所為都在滇王的掌控之中。
原來我的話本子不僅不能借刀殺他，反而還幫他迷惑了皇帝。
原來我一直都是跳梁小醜。
滇王忽然湊近，深邃的眉眼笑嘻嘻地看著我。
「小二花，給你個機會將功折罪，我就救你一命，怎麼樣？」
18
我再次在天牢裡寫起了話本子。
這次不是《百變王爺的偷心情人》了。
而是先皇賢妃以及他們的兩個兒子之間的愛恨情仇。
對於這一點，我不是很明白。
「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有奪位的能力了吧？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寫勞什子話本子？」
滇王翻了一個好看的白眼。
「小二花呀，你真笨。跟在本王身邊這麼久，你怎麼一點心眼子都不長呢？
「奪天下容易，得人心卻難，光是奪位沒有人心，即便坐上了那個位子也會很快被拉下來，本王要做，就要做到萬無一失，讓其他人再無一絲反抗的餘地。」
我依然搞不懂他所謂的人心。
也沒有多嘴再問。
隻是當話本子送出去以後，我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話本子出世之後，引起了軒然大波。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皇帝弑父弑母、篡改遺旨奪位。
還冒出了很多知情人，拿出皇帝弑父殺君的證據。
御史臺也聯名上諫，要求徹查先皇駕崩疑雲。
邊疆瓦刺蠢蠢欲動，軍心不穩。
不隻是京城，整個天下都亂了。
皇帝狗急跳牆。
原本離斬首之日還有三天，卻被皇帝下令立刻執行。
得到此消息後，滇王伸了伸懶腰。
一向沒個正形的少年，身上猛然迸發出了肅殺之氣。
「是時候了，小二花，咱們走吧。」
19
單方面的廝殺之後，我跟著滇王，被龍虎營接出了天牢。
天牢外密密麻麻圍著一大群兵丁。
昏暗的天空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一個將軍打扮的人單膝下跪行禮。
「見過王爺，我們已將皇宮團團包圍，密道也已堵住，狗皇帝的禁軍窮途末路，無處可退了。」
滇王微微頷首。
「做得不錯。」
皇宮裡，到處都是猙獰可怖的屍體。
空氣中都飄浮著一股難聞的血腥味。
滇王卻面不改色，像是已經熟悉了這種殘忍的場面。
到了未央宮，披頭散發的皇帝正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
見到滇王，皇帝癲狂地仰頭大笑。
「蕭臨宇，朕到底還是輸給了你。早知今日，朕在登基那日便該冒天下之大不韪殺了你，以絕後患！」
滇王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
「皇兄，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皇帝擰眉看了看，大驚失色。
「這……這是暗衛令牌！聽聞自太祖皇帝開始，就有一支暗衛精英，可不管朕怎麼查，都沒有查到他們的下落，原來是在你的手中！」
滇王輕笑，眼中卻閃爍著精光。
「父皇早就有所防備, 在駕崩前命令這支暗衛聽令於我，多虧了他們的保護, 我才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活至今日。
「也是多虧了他們，我才能反敗為勝, 將你拿下。」
皇帝紅著雙眼，憤恨地嘶吼：
「父皇，父皇，我也是你的兒子啊，為何你心裡卻不曾分給我一點偏愛呢？」
滇王冷聲說道：
「皇兄，若是你開口直說，這位子即便是給你坐了又何妨？可你千不該萬不該, 利欲燻心毒殺父皇和母妃！」
皇帝又哭又笑，儼然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樣。
滇王失神了片刻，掏出一個白色瓷瓶。
並親手將其中的一顆黑色藥丸喂入了皇帝口中。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皇帝全身抽搐, 黑血不斷從嘴裡湧出。
到死, 他都沒有閉上雙眼。
20
新皇登基，整個京城都忙忙碌碌。
我無所事事地待在滇王府等我的解藥。
自那晚以後，我就再沒見過滇王。
在這期間, 被查封的書局再次開門。
讓我驚喜的是，我寫的那三本《百變王爺的偷心情人》竟然又能繼續賣了。
大家的熱情再次被點燃，我的書又爆了。
等到滇王回府的時候，我正喜滋滋地數著我的分成稿費。
足足有三千兩呢。
一見到他, 我就頭大地收起了銀票。
「你都是皇帝了, 就別再跟我計較這點小錢了吧？」
他失笑。
「以前那是做戲給皇兄看, 我哪能真跟你要這點錢。」
我手一伸：
「行啊, 那你把以前拿走的錢全部還給我。」
我再次掏出墊錢買的新毒藥混進滇王的飯菜。
「（從」「這是……？」
「你的解藥，服用後就不用再受制於人了。」
我高興地接過藥吞下。
一股清涼舒暢的感覺蔓延至全身。
這就是，自由的滋味啊。
滇王問道：
「接下來, 你有什麼打算？」
想了想, 我說：
「寫話本子還挺有意思的, 我想離開京城四處遊歷，爭取寫出更多讓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他的眼中閃過幾絲不舍。
「留下來, 不好嗎？我們還像從前那樣, 嬉笑打鬧，無憂無慮地生活。」
我看著他沒說話。
他握住我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除了皇後, 無論是貴妃，還是答應，我都可以滿足你。
「留下來，陪著我, 好不好？」
我搖搖頭，後退了幾步。
「皇上，民女出身低賤, 不配侍奉左右。」
他失落地垂下手。
好半晌, 他才甩袖離開。
臨走前, 他說：
「那朕便祝你，一路順風。」
21
得到解藥的第二天，我就離開了滇王府。
在走出京城城門後, 我回頭遙遙看了一眼。
好似有一抹身影正站在城樓之上。
我揮了揮手，便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
從此海闊天空，任我翱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