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娆臉色有些發白，冷不丁就要摔倒。聞人岐衝過去，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裡。
「阿姐，我送你回去。」
聞人娆倔強地搖了搖頭：「我是青丘公主，不能隻顧著享受，什麼都不做，我也要和你們一起。」
思君猛地瞪大了眼睛，如臨大敵。
聞人岐顯然不忍拂她的意。
隊伍裡又來一尊大佛，行程因此放慢了很多。
聞人娆身子弱，聞人岐耗費了大量仙力為她鑄了防御結界，將她保護得密不透風。
可不慎，聞人娆還是被魔氣所傷，差點當場暈厥。
前線屢次傳音過來催促，把思君罵得狗血淋頭。
「我們是他們玩耍的一環嗎！」她瘋狂搖著我的肩膀嘶吼，「再拖下去我會被罰受雷刑的！」
我安慰她：「沒事，公主嬌貴，聞人岐不舍得她受苦，他們很快就會走的。」
思君嘆氣：「我本來以為，你也是那公狐狸的愛慕者，還好，你腦子是清醒的。」
我嗤笑一聲：「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一隻到處發情的騷包畜生。」
「那就好……」她突然止了聲，面色訕訕，看向我身後。
我轉頭瞧了一眼，是聞人岐來了。
他臉上帶著一抹和煦溫柔的笑，隻是不知為何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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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聞人岐行若無事發聲道：「這是我們青丘特制的療傷丹藥。」
他眼尾泛了紅，拿著丹藥瓶子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思君也不客氣，一把接過了丹藥。
畢竟今日我們遇到一群小魔，數量眾多。
為了拖延時間讓聞人娆先走，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傷。
思君沒好氣道：「聞人上仙可要護好那位公主殿下，希望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
可有一就有二。
行了幾日，我們遇上了一隻大魔。
那大魔已有人形，長相可怖，還有些許智慧，竟發現了我們隊伍中的弱點——聞人娆。
一團黑氣靈活地繞過我們，眨眼間就抓住了聞人娆。
思君冒著暴露後背之險，衝過去營救。
青丘公主若折在這裡，我們賠不起。
聞人岐是攻打那魔物的主力，暫抽不開身。
可就在聞人娆失聲尖叫之時，他分了神，和一左一右兩位仙人一起被打飛了出去。
我勉強擋住襲擊，可下一瞬竟也被黑氣卷了進去。
失去意識前，隻瞧見聞人岐失了所有儀態，飛撲過來。
16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巍峨華麗的樓宇之上，一大片景色盡收眼底。
我張了張嘴，發出兩聲「嘎嘎」。
我……成了一隻烏鴉？
這裡莫不是那魔物的識海？
識海深處一般封存著記憶，看來這魔物很早之前是一隻烏鴉。
我不熟練地飛起來，底下的景色越看越熟悉。
我落到一處窗前，瞧見一玄金錦袍的少年正跪得筆直。
「臣願求娶扶光公主，此生往後定不負，望陛下成全。」
我梳理著翅膀的鳥嘴頓住了。
這裡是我的第一世。
那時，我是燕國六公主，李扶光。
雖是公主，但母妃早逝，娘家落敗，我並不得寵。
嫁給權勢鼎盛的侯府小世子，就當時的我來說是高攀了。
雖然按照命定的劇本，侯府沒過幾年就會被抄，但因我的功德氣運扭轉了這一切。
當然除了我和天道，無人知曉。
屋內，父皇看向彼時還是小世子的趙長戈。
他緩緩道：「你確定你求娶的是朕的六女兒李扶光？」
趙長戈斬釘截鐵應了聲：「是。」
父皇笑意不達眼底：「朕的安康也很喜歡你，你這小子倒是有本事。」
李安康，是父皇摯愛的貴妃唯一的孩子。
「你若能改變心意，安康會很高興的。」
能讓皇帝說出這番話，可見他對李安康的寵愛。
可趙長戈執意要娶我。
他走之前，父皇道：「你對她這般痴心，她可不一定這樣對你。」
我想了想，跟上了趙長戈，沒多久我就發現了不對。
這不是出宮的路。
領路的太監將他帶到一處花園。
花園深處，一侍衛正拿著一件女子貼身衣物，同旁人炫耀。
我隱約猜到了。
隻聽他說：「這可是六公主送我的！驸馬之位已是我囊中之物。」
趙長戈驟然白了臉。
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場景變化，天旋地轉，我又到了一處靈堂。
不出意外，是我的。
這烏鴉倒是喜歡湊熱鬧。
趙長戈跪在我的棺木前，眼底青黑，布滿血絲，嘴唇幹得發裂。
侍從勸他吃兩口，被他一把推開。
他那愛妾的丫鬟又來了，說她的主子要臨盆了。
趙長戈讓人把她趕了出去。
我死了，他倒裝模作樣了起來，一副悔不當初，恨不得跟我去了的模樣。
我懶得再看，幸好眼前的場景很快就消失了。
黑氣繚繞的深淵之上。
我被綁著。
旁邊還有個聞人娆。
那魔物笑得猖狂：「你要救誰？
「你要救你的狐狸阿姐，還是救你心心念念的扶光仙子？」
這烏鴉怕是在凡間聽多了話本，想出這出老土的鬧劇。
聞人岐的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可不想這麼快就死。
我想讓他選我，可張了張嘴，發現無話可說。
非親非故，毫無立場。
而且我死了，不過是回歸本體神魂重創，聞人娆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扶光……」聞人岐的眼神落到我身上。
這目光，太過熟悉。
久遠的記憶一閃而過。
春意撩人，燕雀嘰喳。
「扶光，你這淘氣鬼。」
廊下，俊美妖異的緋衣男子無奈一笑，抓住了我在他身上作亂的手。
我摸著他結實的胸膛，挑逗地喊他「皇叔」。
他的雙眸盈滿愛意。
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放了阿姐。」聞人岐開口。
美好的畫面瞬間破碎。
一絲痛苦從他臉上閃過，他閉上了眼睛。
如今站在那裡的聞人岐，從來不是我想象中愛我的人。
我隨之掉下無盡深淵。
17
天界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事是，青丘帝君聞人岐撕毀了和聞人娆的婚約。
聞人娆當場暈倒，聞人岐被青丘一堆族長責難。
那群老頭說他驢心狗肺，根本比不上萬年前犧牲的前任帝君，也就是聞人岐的父親，說他不配當青丘帝君。
他們本是想逼迫他，給他難堪。
卻不想，聞人岐當場卸下了帝君之位。
青丘狐族早就沒落，如今全靠聞人岐撐著。
這下好了，一群老頭急得屁股著火，怪起了領頭的聞人娆父親。
另一件事是，戰神趙長戈失蹤了。
誰都不知道，那日深淵之上，趙長戈突然出現。
在聞人岐慌忙接住聞人娆那時，他跟著我跳了下來。
下墜時，他將我裹得嚴嚴實實。
他重傷昏迷，我擔起了照顧他的責任。
深淵之下，竟如凡間山林，但在這裡會仙力盡失。
我採摘野果，尋找水源。
就像第一世，我與他最初相見時他做的那般。
他醒過來瞧見我，眼睛亮了起來，喃喃著我的名字。
事到如今，我自然知道他認出我來了。
「你怎麼認出我的？」我好奇道。
「我怎麼會忘記你！」他說著疑似情話的話，耳朵卻紅了起來。
他傷未好，卻掙扎著爬起來，要查看我的傷勢。
我輕輕拂開他的手：「我沒事。」
「真的？」
「真的。」
他還是放不下心，不知想到什麼，固執道：「我傳一半的功力給你！」
說著他就要來抓我的手。
我躲開了。
幾次之後，他死死盯著我：「李扶光，你是不是喜歡上聞人岐了？」
當然不是。
他眼眸一眨不眨，似乎在等著我給他定生死。
讓他誤會著也好，他死了心，我也清靜。
我索性認了。
我點頭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芒驟然熄滅。
我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可不想，臭脾氣的趙長戈竟變了。
往後在此休養的日子，他不吵不鬧，說啥幹啥，像一條小心翼翼的狗，生怕被主人丟了。
每晚，在我閉眼睡下後，他偷偷親我的額頭，然後守著我一動不動。
可他沒能裝很久。
那日，我去探路，回來晚了。
簡陋的茅草屋內一片狼藉。
原形畢露的趙長戈癱坐在地，雙目赤紅，表情猙獰。
瞧見我的那一刻，他撲了過來。
卻在碰到我時，又變得小心翼翼。
他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他聲音嗚咽發顫。
我有些乏力，嘆了一口氣。
聽到我的嘆氣聲，他更加慌亂著急。
我淡淡道：「趙長戈，我已經不是李扶光了。」
我本名扶光，是北海之北隨月而生的上神扶光。
摟抱著我的軀體僵住了。
他一直在回避的話題，被我輕描淡寫翻了出來。
他想要重新開始，卻不敢提他負了李扶光。
他妄想著我不再記得前塵往事，卻依舊喜歡他趙長戈。
「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他身軀顫抖起來。
如今，我還願意同他待在一起，是因他對我有救命之恩。
我不能做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之人。
算了，他不想聽就不聽吧。
「我找到出去的路了，我們走吧。」
「出去了，你還會理我嗎？」他似有所覺。
我沒有回答。
「其實，我變換之術學得很好，我可以變成聞人岐的樣子，我可以模仿他的言行，我可以……你別不要我。
「我前世從來沒有愛過別人，蘇蘇隻是我的表妹，她對我有救命之恩……」
蘇蘇是誰？
哦，好像是他那愛妾。
我早就無所謂了。
「我們不能永遠留在這裡嗎？」
看著他腦袋不清醒的樣子，我索性打暈了他。
18
我回到仙界，沒過多久就出名了。
走到哪兒都能受到路人的目光洗禮。
除南明洞外，許多仙府都給我拋來橄欖枝。
原因無他。
趙長戈日日坐在我家門口，甚至將自己的戰神殿搬來了我隔壁。
我一出門，他就跟上，像條小尾巴。
我冷了臉道：「趙長戈，不要跟著我了。」
他仿佛聽不懂：「我新得了一件法器，應該很適合你。
「我有淬煉仙體的仙草，還有東海明珠……」
我轉身就走。
突然間，我身後傳來巨響。
一黑一紅兩個人打出了殘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