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床上被子鼓鼓的，一起一伏。
那男人臉上閃過一絲凝重，隨即手慢慢伸向了被子。
我藏在暗處的雙手生出菌絲，時刻緊繃著。
隻要他發現敖烏，我便會放出菌絲，毒倒他們所有人。
大不了連夜帶著白雪和敖烏跑路就是。
然而不等他掀開被子。
白雪軟糯糯的臉蛋便從被子裡冒了出來，她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發生什麼事了？」
一時屋裡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我也不例外。
阿嬸笑著對那男人道：「秦公子，我和你說白老板是正經人家，就帶著一個孩子，這下你信了吧。」
說完，她又對我道：「白老板你別多心，是有人說看到你晚上懷裡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東西往家跑，秦公子這才要搜你的屋子。」
我默默收起菌絲，沒有回話。
等到那群人不情不願地離開後。
我快速翻找出一頂毡帽給敖烏帶上，喊醒白雪：「我們得離開烏雞國。」
剛才搜屋子的那群人裡，有一個十分瘦弱的男子一直在打量我。
他眼神像鷹隼一般鋒利，讓我不由得升起一股危機感。
收拾好東西，我一手夾白雪，一手夾敖烏，飛快趕往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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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我即將出城時，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困住了我們三個。
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公子，老道沒有騙你吧。」
我順著聲音看去，站在不遠處的。
赫然是搜我屋子的那群人。
而說話的，正是那個讓我有危機感的男子。
7
罩住我們的網是捆妖索織成的，我修為不深，術法也不精，一時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那群人獰笑著走向我們時。
被我擋在身下的敖烏突然推開我，仰天長嘯一聲。
幾息的功夫，他的身形徒然變大，硬生生撐開罩住我們的網，隨後馱著我和白雪撞開城門，往深山裡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敖烏的的身形越來越小，最終在一處山澗縮小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模樣，隨後昏死過去。
看著面前渾身是血的敖烏，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怎麼就是個廢物蘑菇精呢！
嗷嗚身上的傷是被那網割傷，血肉外翻，看上去十分嚇人。
經此動靜，白雪自然也醒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疑惑道：「這不是金兜山麼……」
說著，她湊近敖烏嗅了嗅他的傷口，隨後對我道：「阿娘，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去就回。」
在烏雞國生活久了，白雪已經習慣叫我阿娘。
我也沒糾正她。
「你去哪兒？」我問。
雖然我們已經離開了烏雞國，但對此地並不熟悉，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白雪沒有多說，噠噠跑走了。
她離開的間隙，我本想生出菌絲為敖烏包扎一下傷口。
但又想到自己的菌絲有毒，隻好撕下袖子為他簡單處理下。
白雪回來得很快。
隻是她回來得時候並沒有帶藥草，而是帶了一個和她一般大的綠衣小姑娘。
那綠衣小姑娘怯生生的，看見我還往白雪身後躲了一下。
「阿娘，這是青音，她的法術是療愈，她可以治好大塊頭。」
白雪不知道敖烏的來歷，故稱他為大塊頭。
說完，她又轉向青音：「拜託你了，青音妹妹。」
青音點了點頭，走到敖烏身邊蹲下後，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
隻見她手上冒出柔和的綠光，那綠光所過之處，敖烏的傷口被一一修復。
等到敖烏身上的傷口全部愈合，她才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休息。
敖烏身上的傷雖然愈合了，但他一直沒醒。
青音幹脆將我們帶到了她居住的地方。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青音的父親是獨角兕大王，也就是九重天太上老君的坐騎青牛精。
8
青牛精被太上老君帶走後，青音的母親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沒了青牛精的庇護，她母親生下她後沒多久就拋棄了她，另尋庇佑了，隻剩她一人在金兜山長大。
因為天生擅療愈，金兜山上的其他妖怪們沒有吃她，還將她奉為小山神。
「那你們是如何認識的？」我問白雪。
「有一年我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了，跑下了黑風山，但被大妖盯上，我當時差點被大妖吃掉，是青音妹妹救了我。」白雪說：「青音妹妹可厲害了，當時她帶著好多妖怪，打跑那個大妖，還治好了我的傷。」
被點到的青音腼腆一笑。
敖烏昏睡了四五日，這四五日我也算是熟悉了青音的性子，她性情柔和，很是善良。
敖烏醒來的那日天氣正好，我正教青音熬蘑菇湯。
這幾日觀察下來，我發現她每日隻吃些樹葉果子什麼的，似乎不會自己做吃的。
第一次喝到我熬的蘑菇湯，她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畢竟後面我還要帶著白雪前往西天，沒什麼可報答她的，就隻能教她熬一熬蘑菇湯什麼的。
剛熬好蘑菇湯，就聽見敖烏嘰嘰喳喳的聲音：「好香啊好香啊，是什麼吃的？」
「恩人，是你做的吃的嗎？」
「我能吃嗎，恩人，我好餓。」
敖烏此時還是獸形，毛茸茸的腦袋就這麼從我胳膊底下擠進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碗裡的蘑菇湯。
「就是給你的。」我無奈地挪開他的大頭，「還能變出人形嗎？」
敖烏毫不猶豫地便幻出人形，接過我手裡的碗：「能的能的。」
一鍋蘑菇湯最終全進了敖烏的肚子。
9
待到敖烏打了一個巨大的飽嗝時，白雪這才笑出聲。
趁著機會，三個幼崽也互相認識了一下。
「對了。」我問敖烏：「你既然可以變大身軀，為何之前沒有逃跑過呢？」
「我之前不會。」敖烏撓了撓頭：「那天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很生氣，然後我就變得和爹爹一樣大了。」
見敖烏自己也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就沒再繼續問。
敖烏醒了，自然我和白雪就要重新啟程了。
聽說我們要去西天，敖烏問：「恩人，你們可不可以帶上我啊，我爹爹被一個菩薩收走了，我想去找他。」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青音也弱弱地開口：「我也想去找爹爹。」
我磨牙霍霍，這可惡的石頭精！
怎麼專挑有孩子的打！
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看著敖烏和青音期盼的眼神，我又實在狠不下心拒絕。
隻好說:「這一路可能會有危險哦」
然而還不等他倆開口，白雪搶先開口了:「怕什麼！我和嗷嗚就負責保護你們，青音妹妹會治療，咱們四個一起，天下無敵！」
我撲哧笑出聲，問:「那我幹啥？」
敖烏趕緊說道:「煮好喝的蘑菇湯！」
我揉了揉他的頭：「好，聽你的。」
「對了。」我又說道：「我叫白傘，以後你們可以叫我名字，不用恩人恩人的叫我。」
特指某隻獅子。
「那，」敖烏欲言又止：「我能和白雪一樣叫你阿娘嗎，我沒有娘……」
青音也弱弱地補了一句：「我也沒有。」
面前的三個幼崽看樣子連一百歲的沒有。
若按歲數算，我的年齡確實能當他們的娘：
「都行，你們自己決定。」我說。
「耶！」敖烏歡呼一聲，脆脆地喊道：「阿娘！」
見青音不好意思開口，他還催促道：「你也喊。」
青音這才小聲地喊：「阿娘。」
「既然決定好了。」白雪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開口：「那能不能等我冬眠結束再走啊，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10
自此，我們在第二年的春天，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這時敖烏已經能夠熟練地使用自己變大變小的能力。
最小的時候，他甚至能變成我手掌那麼小。
隻不過這樣比較耗費靈力，每次變完他都會昏睡好久。
在路過人界的城池時，我用以前賣蘑菇湯的錢，買了一些道士對付妖怪的法器，收在儲物袋裡。
越往西，我越擔心會有大妖出沒。
有備無患總是好的，我想。
一路上，我們也陸陸續續遇到很多其他妖怪的幼崽，他們的父母大多都是由於作惡多端，被孫悟空給打死了。
好在他們懼怕孫悟空，沒有前往西天的意願，否則我一天蘑菇湯都得敖好幾鍋。
我們走走停停，夏天的時候，我們到了小西天。
在七絕山落腳小歇時，敖烏在一處山崖底下發現一個被綁著陷入昏迷的受傷幼崽。
這一路上我們遇見了許多被欺負的妖怪幼崽，所以不疑有他，四人同時趕去山崖底下救那幼崽。
然而就當我們離那幼崽隻剩幾步之遙時，我們四個齊齊掉入了一個大洞。
我先摔下去，給三個孩子當了墊背，這才沒摔著他們。
我抬頭看向洞口，隻見先前被綁著昏迷的妖怪幼崽，此刻正冷冷地看著我們，眼底閃爍著得逞的笑意。
他衝著我們撒出一把粉末，吸入粉末的一瞬間，我頭暈目眩，還沒反應過來便失去了知覺。
等到我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洞府裡。
變小的敖烏在我身後咬綁著我的繩子，一旁被捆著的還有白雪和青音。
見我醒來，白雪小聲歡呼：「我就說青音妹妹能解阿娘的毒。」
我一頭霧水：「什麼毒？」
「就是那條壞蛇給我們下的毒。」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用苦肉計抓我們的那個妖怪幼崽是一個蛇妖。
不用想，應該又是某個石頭精留下的爛攤子。
諸如打死人家父母什麼的。
「那壞蛇想吃掉我們增長修為，他想成為一方大妖，然後去找孫悟空報仇。」
果然和我猜的一樣。
不過——
「你怎麼知道？」我看向滔滔不絕的白雪，有些納悶。
「偷聽到的，青音百毒不侵，那壞蛇把我們綁起來的時候，青音救悄悄把我救醒了。」白雪說。
正說著，隻聽咔噠一聲，束縛著我的繩子被咬斷，我獲得自由的一瞬間，就趕緊撈起即將暈倒的敖烏。
將敖烏安置好後，我先後解開另外兩個團子身上的繩索。
「我們現在逃跑嗎？」青音小聲問，頓了頓，又提醒道：「剛才我們聽見那條蛇自言自語說要再去抓幾隻妖怪。」
我一愣：「自言自語？他沒有幫手？」
這次輪到白雪回答：「沒有，我們從坑裡出來的時候就醒著，他一直自己來來回回地將我們搬到洞府。」
「那還走個屁。」我咬了咬後槽牙，「可不是隻有他會下毒！」
11
我指尖生出菌絲，菌絲延伸出洞府，探聽那蛇妖的動向。
等他即將回到洞府時，我吩咐白雪和青音躲好。
在那蛇妖進洞的一瞬間，隱藏在洞府門口的菌絲刺向了他。
很快，毒素發作，蛇妖隻走了幾步便暈倒在地。
之前在人界買的法器此刻起了作用。
我用一條捆妖索將那蛇妖死死地捆起來後，才讓青音給他解毒。
那蛇妖剛醒來時眼睛裡還有些懵懂，直到看清我們後，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你們……」
「你們什麼你們！」白雪衝他啐了一口：「你自己就是妖，竟然還吃妖，簡直太壞了！遲早有一天，孫悟空也會打死你的。」
這小嘴毒的。
「誰怕他了！」一提到孫悟空，他突然激動起來：「他殺我父親，敢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和他拼命！」
雖然之前我一直氣勢洶洶地說不放過這蛇妖，可看他走歪道修煉是因為父親被殺。
我就又沒辦法再為難他了。
「孫悟空並非濫殺無辜之輩，他殺你父親，是因為你父親作惡多端，還想吃掉他的師父……」
「那又怎麼了！」他衝我吼道：「我們做妖的，吃人是天經地義的！」
我揉了揉眉心，這都是誰教他的歪理。
眼見著他越來越激動，眼裡滿是戾氣，似乎下一瞬就要掙脫捆妖索暴起，我隻好再次毒暈了他。
如今我們已經到了小西天，離西天也不遠了。
這妖靠吃同類妖族修煉，心智已經被妖化，得給他糾正過來。
很多大妖就是靠吃小妖修煉，最終的下場都很慘。
有個別沒被天道懲罰的，會為害六界。
像是知道我所想一樣，白雪嚴肅道：「阿娘，要不我們帶上這個蛇妖吧，帶到西天去，讓孫悟空收拾他。不然他留在這裡，還會騙殺更多的妖。」
青音也贊同地點了點頭，小聲道：「或許西天的佛祖們還能淨化他，就像我爹爹那樣。」
最初其實她們不知道真相，也曾恨過孫悟空。
但這一路以來，她們聽到看到的種種，都讓她們明白，有些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