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怕人不怕鬼的 i 人，我在恐怖遊戲裡橫行霸道。
我帶剪刀上床，給貼臉殺的偽女鬼剪了個狗啃劉海。
露出喉結的女裝大佬直接被我氣出人形，抓著我講要尊重不同取向。
終於，我露出了他期待已久的驚恐表情：
「求求你別變成人形跟我說話。
「放過 i 人吧啊啊啊!」
1
【歡迎來到幽靈小區。
【這裡曾經有過很多住戶，現在隻餘幽靈，猜猜他們都去哪裡了？
【副本人數：10。
【難度等級：A。
【任務：找出小區住戶的死因。】
再次睜開眼，我出現在一間精致溫馨的小區房裡。
一室一廳一衛，充滿了生活痕跡，溫暖的家具配色與隨處可見的小裝飾品，能看出屋主人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恐怖遊戲？恐在哪裡？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彈幕也在高速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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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群新人怎麼才是 A 級副本，咱們恐怖遊戲不是標配 S 級開局，上不封頂嗎？】
【這群人是不是充錢了？哪個副本不是血滋呼啦的，他們居然開局一套精裝房？】
【在這裡陰陽怪氣的絕對沒看過幽靈小區，這可不是什麼推理遊戲。】
【你見過完成任務後還被殺死的玩家嗎？】
【那個絕望的眼神，可真是令人記憶猶新啊……】
2
此時的我並不知道，任務本身才是最大的殺機。
我正打量著這間屋子，滿意到連連點頭。
而在察覺到有人到來後，這間房子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牆上的裝飾畫裡，鏡中女郎的嘴角揚起了詭異的弧度，幾乎要從嘴角咧到眼角，生生將一張臉割成兩半。
正要癱坐在沙發上的我，冷不丁和咧嘴女郎打了個照面。
我原地從沙發彈射而起，閉上了眼睛。
我憑著記憶力摸到了那幅畫的畫框，果斷地將畫有鏡女的一面轉向牆壁掛好。
那股毛骨悚然感終於消退。
【這個新人叫應筱？反應力不錯啊，出去組個隊說不定能過 A 級副本。】
【盯著鏡中女太久，是會被吸進畫裡的。】
【房子裡反而是最危險的，現在應該立刻去走廊找同伴了，潛力股衝衝衝！】
在彈幕的誇贊鼓勵下，我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又活一次已經很了不起了。
「看會兒電視獎勵一下自己吧！」
天賦流·潛力股·新人應筱就這麼在沙發上癱作一團，開始四肢並用摸索遙控器。
3
遙控器還沒摸到，小區廣播陡然響起。
「玩家請注意！玩家請注意！
「誠邀有意願組隊完成任務的玩家前來廣播室集合，據探索，廣播室與小區活動室是目前的安全點，請各位伙伴放心。」
廣播裡的女聲已經播報了整整三遍，我就像聽不見一樣。
每聽見一聲「組隊」，癱在沙發上的我就小幅度蛄蛹一下，以示我的內心掙扎。
走出舒適區去和其他玩家交流合作，好像才是通關的正解啊。
可是……
柔軟的沙發，溫馨的小窩，昏黃的燈光。
這一切的一切都對 i 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與人交流縱然可怕，向人求助卻更能要 i 人的命。
「俗話說，上天創造出 i 人，就是用來毀滅的。
「所以我願意在空無一人的舒適區裡安靜地死去。
「萬能的幽靈大人啊，你們可以先衝我來，區區 i 人之命，獻祭也不足惜。」
說完精心準備的遺言後，我直直躺在沙發上，雙目緊閉，露出了安詳的笑意。
【不是，真死了啊？剛剛有哪位幽靈 boss 出手了嗎？】
【我們一般稱這種情況為：瞧她這死出。】
【樓上放心。見了人就熄火，沒人看就演情景劇，i 人就這死出……】
【散了吧大家伙，她是不會出門的。要看組隊刷副本請移步廣播室直播間。】
4
廣播室裡，聚集的九名玩家之間流淌著難言的肅穆氣息。
「已經等了三小時了，看來第十個人是不會來了。
「看來這個副本比想象中更加兇險。」
九人小隊正在為消失的第十人默哀。
而第十位玩家——我本人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我在一室一廳小房間裡活得風生水起。
在系統「禁止玩家消極遊戲」的提醒下，我被迫放棄了在沙發上扎根。
夜幕就快降臨，逛遍了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我，仍然沒有發現住戶的死因。
客廳的抽屜裡藏著上百張恐怖碟片，我從頭翻到尾，也沒找出什麼可疑之處。
彈幕：【我草，全是恐怖片，屋主人不會是心理變態吧。】
我：「宅家必備下飯神劇，有品啊！」
廚房的冰箱裡，每一層都凍著新鮮的紅色肉條。
彈幕：【這踏馬好像是人的舌頭吧！整整三層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咦~我不吃豬下水，人下水也不行，囤兩箱泡面不比這個強？」
廁所鏡子上，血紅的一個「恨」字伴隨著水霧升起。
彈幕：【顯形了，顯形了，下一秒屋主人就要貼臉殺了！】
我：「幽靈大人跟您商量個事兒，鏡子裡空位還有不少，要不您具體寫寫自己恨什麼？最好包含您去世的原因。」
鏡中的血字反復掙扎湧動，暴漲數倍，卻並未像彈幕所說一般衝出殺人。
碩大的一團血跡還在不斷擴張，逐漸佔滿了整張鏡子，不留一絲空隙。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幽靈住戶寫出自己的死因，隻見一個飽滿的血色「6」字出現在鏡子裡，彰顯著書寫者澎湃洶湧的無語之情。
【哈哈哈哈，那個變態屋主說她 6 翻了！】
5
【有一說一，應筱還挺能活的，探索了大半個屋子也沒犯規啊！】
【勸你們等女裝大佬出場後再說不遲。】
【要不是那個變態觸發點在房間裡，她能活到現在？】
結束了一廳一廚一衛的探索，唯一的結論是屋主人是個熱愛恐怖片和滷人舌的書法愛好者。
難不成是看恐怖片的時候嚼舌頭給自己嗆死了？
懷著滿心疑惑，我打開了緊閉的房間門。
喲呵！還是個三坑玩家！
舉目可見的衣架上，分門別類掛好了罩著防塵罩的漢服、JK、洛麗塔。
整齊的梳妝臺上，擺著賣了我也買不起的印著各國文字的瓶瓶罐罐。
小碎花四件套，紗簾配百葉窗，唯一不和諧的一點就是，衣櫃裡居然擺著幾套簡單的男裝。
好大的信息量，難道是一場情殺？
出軌男友殺掉了富婆女友？
不對，有哪裡不對勁。
我狐疑地盯著床上單個的枕頭打量，枕邊還散落著幾根可疑的長發。
一股可疑的困倦感突然襲來，小命難保的我此時此刻居然無比地想撲上床躺躺。
試試就逝世，控制不住雙腿向床鋪邁進的我隻能環顧四周，奮力從書桌上抽出一把剪刀來防身。
身體與床接觸的那一刻，我的脖頸就被一縷頭發緊緊纏繞。
我伸手緊緊將發絲往外拉，才爭取了一絲喘息的餘裕。
身側，一具身姿曼妙的……長發骷髏正側倚著身子，用空蕩蕩的眼眶欣賞我苦苦掙扎的醜態。
它用嘶啞陰毒的聲音逼問道：
「怎麼？又來了個和我搶男人的女人嗎？」
6
【必殺題來了。】
【知道答案的我眼淚掉下來。】
【嗚嗚嗚我的戲精 i 人寶寶就要變成兩截兒了。】
我感受著脖頸處越來越緊的發絲，另一隻手卻偷偷伸進枕頭下，摸到了我藏在那裡的剪刀。
骷髏頭長頭發根本就不符合鬼體工學！
拼著幾近窒息的恨意，我一把薅住了它的齊腰劉海，用盡全力給它來了一剪刀。
「說什麼鬼話，這裡的男裝和女裝明明都是你的！」
眼前的骷髏在一瞬間恢復了人形，皮膚蒼白沒有絲毫血色，黑黢黢的眼睛裡閃爍著令人心驚的惡意。
被我剪出的狗啃劉海下，明晃晃露著他的喉結。
漂亮鬼最會害人，男扮女裝的尤甚。
紅粉骷髏，白骨皮肉，佛祖誠不欺我。
劫後餘生的我心有餘悸，這個女裝大佬鬼故意用問句誤導我。
如果我真以為他是被出軌男友所殺的可憐女孩，就是真正的任務失敗。
那時候，他便可以真正地殺死我了。
「你的那一堆漂亮裙子和衣櫃裡的男裝明明是一樣的碼數。
「廚房和衛生間裡也沒有第二個人生活的痕跡。
「哦對了，你的三角蕾絲內褲款式也有點怪怪的，現在看來是男款吧？還怪有情趣的。」
被揭穿的男鬼氣極反笑，詭異的笑聲裡滿懷惡意：
「哦？觀察力不錯嘛。
「所以你也覺得，我穿裙子很奇怪嗎？」
7
【死了死了還是死了，答對了也還是死。】
【你們以為之前沒人揭穿過女裝大佬嗎？】
【說奇怪的，殺了。】
【說正常的，殺了。】
【說接受一切性取向，就算是沃爾瑪購物袋也沒關系的，還是殺了。】
【女裝大佬必殺題 2.0 來襲。】
想想冰箱裡整整齊齊凍著的三大格舌頭，我覺得這或許不是個選擇題。
說他穿裙子奇怪，會因為冒犯他被割舌頭。
奉承他穿裙子好看，會因為說假話被割舌頭。
我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已讀亂回說廢話了。
「求求你別變成人形跟我說話。
「放過 i 人吧啊啊啊!」
桀桀怪笑的女裝大佬已經又換了套死神鐮刀 Lolita 皮膚，做好準備收割我的性命了。
可是在聽到我的回答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追著我問：
「你難道對男人穿裙子化妝的事情沒有絲毫看法嗎？
「你不懷疑我的性取向嗎？
「你不覺得我會搶你男朋友嗎？」
他急了他急了，我已經確定他的死因估計和這些裙子有關了。
我雙手抱頭，做出一副抵抗交流的死樣子。
「我是 i 人，我是 i 人，我害怕和人說話。」
【不是我解釋一下，我們 i 人可以正常交流，不是這個死樣子。】
【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已讀亂回就能逃脫殺招？】
【想得美，上個這麼幹的舌頭已經被凍在冰箱裡了。】
【好像是因為，應筱沒有對女裝大佬……發表任何評價。】
8
此時此刻，我好像也有點明白了。
面前的男鬼還在不斷追問，而我此時才第一次細細看清了他的長相。
很年輕，很精致，很……漂亮。
變成幽靈後，他殺了很多很多人，盡管那些人都會被系統空間回收，但是，瘋不瘋就不一定了。
一個在冰箱裡凍了三櫃人舌頭的惡鬼，為什麼一定要知道別人對他穿裙子的看法？
我突然就不太想知道了。
我轉頭向客廳裡走去，挑出了擺在最上面的一張恐怖碟片開始播放。
「不是，你當我不存在嗎？」
男鬼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又換上了一身日常白裙子。
電視裡的白衣女鬼正在上演分頭行動，男鬼就也笑嘻嘻地把自己的頭端到我面前。
我一把把擋我視線的腦袋推開，叫他別影響我看電視。
「不是，你都不害怕的嗎？」
「我一般拿它下飯的。」
面對男鬼的詢問，我從茶幾下的零食箱裡掏出兩包薯片拆封，塞了一包到他手裡，示意他安靜吃東西，別說話。
男鬼呆呆地捧著薯片坐在沙發一端，重看他已經看過許多遍的鬼片。
他說：「可是我已經吃不到了啊。」
【嗚嗚嗚，之前我怎麼沒發現女裝大佬有幾分姿色呢？】
【那是因為大部分人看到長發骷髏態就已經 GG 了。】
【弟弟，弟弟，你想要什麼口味的薯片，姐姐給你燒啊！！】
9
我們就這麼靜默無言地看完了九十分鍾的鬼片。
片尾，畫面裡開始閃回主角團千奇百怪，血肉橫飛的死法。
我狀若無意地輕輕開口：
「有人說，我愛看鬼片下飯是變態，可我真的隻是拿它當電子榨菜而已。
「沒有一種愛好能判定人的人格。」
聽了我意有所指的話，男鬼臉上的神色變換，身後的發絲又開始蠢蠢欲動，想來勒我脖子了。
但他終究還是收回了頭發。
「不要妄想評判我，你越界了。
「敢直接說出我們的死因？那你下一秒就會被殺掉。
「不是說你是 i 人不敢說話嗎？罰你滾出去跟那群玩家說個夠，看你們能不能討論出通關方法吧。」
男鬼一揮手，我就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直推到了門口。
看著我狼狽的樣子，他突然又不高興了。
我又被一縷頭發絲拎回了房間的梳妝臺前，隻是這回沒勒脖子。
「嘖，我就輕輕纏一下，怎麼這就青了？真不禁殺。」
他冰涼的指尖順著我的脖子一劃，被勒出的傷痕瞬間消弭於無形。
「穿這麼惡心還不梳頭，你 i 是因為你確實沒臉跟人說話。」
他把我的寬 T 恤、沙灘褲、松垮馬尾通通嫌棄了一遍，最終也沒說非要我換件好看的，隻是重新幫我綁了個高馬尾，顯得人很精神。
被修繕一新後，我又一次被一腳踢出了門。
「我叫喬念，希望你能活到下次再見。」
【所以，是自殺對吧……】
【我為自己曾經說他變態道歉，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我記住了。】
【看樣貌，喬念死的時候，應該剛剛成年吧……】
10
被無緣無故丟出門的我瘋狂拍門，企圖獲得一點回應。
然後，隔壁房又被丟出了一個女人。
我與一身職場 OL 裝的漂亮姐姐面面相覷。
不是？玩家？怎麼也被丟了？
怎麼辦？我沒組隊，這該怎麼解釋？
我的心裡正在天人交戰，編造理由之際，對面的漂亮姐姐已經優雅地起身掸掸灰，向我伸出了友誼的雙手：「你好，我叫季妍，你就是十號玩家嗎？」
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回應，過載的小腦袋瓜又開始口不擇言：
「是啊是啊，我叫應筱，好巧，你也被踢出來了啊！」
對面的季妍笑容明顯一僵，隨即很有情商地轉移了話題。
「開局的時候你應該是不方便出來吧？讓我來給你講講遊戲局勢吧。」
看起來就很靠譜的季妍姐就是遊戲一開始就探索到廣播站，然後集結玩家的人。
她們組隊之後約定好在群聊裡交流通關信息。
「目前十個人應該隻剩六個了。」
季妍說，小區裡的房子分為線索房與 BOSS 房，我和她就是從 BOSS 房被丟出來的。
「雖然線索房需要時刻防備跳臉的詭異事件，但還是 BOSS 房更恐怖啊。
「目前淘汰的四名玩家，都是因為進了 BOSS 房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了。」
熱情地介紹完目前信息後，季妍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話說，你應該也知道了吧，死因才是……」
我自然接話：「死因才是最大的殺機？」
聽了我的話，季妍這才露出了一抹更加真誠的笑意。
她說：「走吧，讓姐姐帶你去找真正的死因。
「應筱你說，搞這麼多彎彎繞繞的，你猜最後那個答案會不會簡單至極？」
11
我像隻點頭的鹌鹑一樣跟在季妍姐的後面，等著她帶我闖線索房。
「姐姐，你有見過跟漂亮裙子有關的線索房嗎？」
一開局就能找到廣播室的季妍對小區狀況了如指掌，她仔細整合著群裡的消息，最後帶我登上了通往頂樓的電梯：
「隻剩最後這兩間房了，別急，讓我們好好查。」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的最後一句，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1008 號一開門，就透露出一股惡臭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