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邵母上下打量倆母女，冷冷地說：「請問二位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姑媽索性豁了出去：「我女兒懷了你兒子的孩子，就說重要不重要吧？」
邵母表情微微震動，讓她們上樓來談。
坐下第一句，邵母就說：「最近這兩天，自稱懷了我們聰聰孩子的女孩兒，你已經是第六個了。」
杜嵐和姑媽都吃了一驚。
杜嵐立馬叫起來：「這不可能！」
邵母表情平靜：「我也很吃驚。但是聰聰走得太急，現在也沒有辦法去一一追問了。」
邵母真誠地看著杜嵐：
「姑娘，我真的很為難。
「因為胎兒是一個完全清淨的生命，佛陀將殺胎列入五逆重罪，是佛法中最重的罪業，須受無間地獄之煎熬。
「按說，這孩子你該留下。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無論你與聰聰的感情如何，他都已經不在了。生活是自己的，歲月還長，你還年輕。肚子裡的孩子，出於你自身前途的考慮，是不是不留下來，對你更好。」
姑媽一聽就急了：「我有沒有聽錯？一般這種情況，婆婆不都是哭著喊著求兒媳婦生下孩子，好給家裡留個後嗎？」
邵母冷冷地：「首先，你女兒不是我們邵家的兒媳婦。」
「第二，這孩子留不留，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你女兒手裡。」
姑媽的話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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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母起身：「好了，就這樣，長遠來看，孩子如果沒有留下，我們會給予一定的補償。後續由我的秘書來跟你們聯系。」
5.
姑媽對著一張銀行卡義憤填膺。
「邵家的秘書竟然說，手術費、營養費、加上超度的法事費，一共二十萬元，綽綽有餘。
「把我們當叫花子要飯呢！二十萬就想打發啦？」
大家都聽得瞠目結舌。
姑媽說著又去擰杜嵐的胳膊：「六個女生都懷孕了？其他五個你都不認識？沒聽說過？」
「肯定是裡面有條件更好的女生也懷孕了，不然邵家肯定上趕著讓你生下來。」
杜嵐既震驚又委屈：「他又不傻，怎麼會讓我知道他還有別的女朋友？」
「再說了，有錢有顏的男生誰不喜歡？隻不過很多女生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罷了。」
在姑媽和表妹去邵氏集團之前，我就跟爸媽說好了，杜嵐的事情，我們家的人都不許摻和。
所以，在姑媽問我爸意見時，我爸說，這事情太大了，他拿不了主意，不好貿然給建議。
「這可是關系到一輩子的事，隻能父母來拿主意。」我爸說。
上一世，我勸杜嵐打掉孩子，她千般不舍，泫然欲泣：「不管怎麼說，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而且還是我和邵聰寶貴的愛情結晶。」
這一世，我沒有勸杜嵐打掉孩子，她自己卻在動搖了。
因為邵母的反應，明顯與她的預期不符。
她以為，聽說她懷孕了，即便她沒有正式嫁入邵家，但是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會得到至高無上的重視。
邵母會眼淚汪汪地握住她的手，感謝她為了給邵家留下後代，真是受了大苦，是邵家的大功臣。
母憑子貴，她會即刻擁有一套豪華地段的精裝修公寓用來養胎，每天堆積如山的補品將送到她的面前，還有專門的保姆來負責她的一日三餐。
但是，這一切美好，都沒有。
有的隻是，一地雞毛。
據她說，就連去產檢建檔的時候，旁邊的孕婦得知她懷的是遺腹子，並且是沒有領證的那種，眼神裡混雜著對她的同情和鄙夷。
本來女性對生孩子就有本能的害怕與恐懼，更何況對ẗű̂ₜ於剛滿二十歲的杜嵐來說，還要搭上自己的青春和部分尊嚴。
如果這是一筆生意，似乎並沒有那麼劃算。
姑媽內心其實想讓杜嵐留下這個孩子。
她嘴裡念叨：「女人的頭胎很寶貴，據說第一個孩子是最聰明的。」
「況且，女人懷孕的事情不好說。萬一你的子宮內膜薄，這個不要，以後都很難懷孕了怎麼辦？」
最後，下定了決心一般，姑媽用力握拳：
「反正鐵板釘釘，孩子是邵家的沒跑。
「生下來，隻有賺，沒有虧的。私生子、遺腹子，都能分一杯羹。
「真的落地了，還怕邵家不認？！」
聽到姑媽的碎碎念，我心裡暗笑。
本來自己還想在旁拱拱火，現在看來連拱火都不必了。
杜嵐很委屈，大聲哭叫起來：「你倒是說得輕松，這孩子又不用你生。」
「還有，生下來誰養？我萬一畢不了業怎麼辦？」
姑媽拿指頭戳她的腦袋：
「生孩子本來也沒多累，你不就是我生的！
「你放心生！生下來我養！你繼續念你的書！
「我就不信，真的活生生、粉嘟嘟的孩子生下來了抱到他們面前，邵家會不認！
「退一萬步，他們真不認，我找律師跟他們打官司也得讓他們認！」
我被驚到了，如果沒有再來一世，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姑媽比杜嵐本人，留下遺腹子的決心要大。
6
好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杜嵐的消息了。
再次見到，是在奶奶的生日。
杜嵐穿了一件寬松的黑色衛衣，不怎麼顯懷，隻是覺得她長胖了。
她畫著淡妝，臉色有點憔悴。
一見到我她就把我拉到一旁抱怨：「懷孕好難受啊！咖啡不能喝，奶茶不能喝，顯身材的衣服不能穿，還得瞞住同學和老師。」
「我都沒敢跟我媽說，這個學期的體育課，我之前也沒想到會懷孕，就選了輪滑。每次上課，都心驚膽戰的。」
我心裡一驚，脫口而出：「你可真行，大著肚子還敢去上滑輪課。」
杜嵐唉聲嘆氣：「放心吧，輪滑課隻上半個學期，已經結課了。」
「好幾次我滑著輪滑，想著娃如果自己掉了就好了。但是前段時間去醫院，我各種數據都沒問題，都沒有理由不要它……」
我截住她的話：「別啊，這些混賬話，以後不許再提。無論怎麼說，你肚子裡的，是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還是你寶貴的愛情結晶呢！」
把上一世杜嵐的話，再甩回給她，心裡簡直暗爽。
過了半天，杜嵐才說：「什麼愛情結晶，簡直是愛情屏蔽器。」
「有男生不明情況跟我示好，但是想到自己現在是個孕婦，心裡面都是自卑的。」
我打趣：「真有魅力。」
杜嵐嬌羞地一笑，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圈忽然一紅：「我這個孕，懷得可真憋屈！」
「那天我去產檢，旁邊一個孕婦，跟我的周數差不多，就等待問診的一小會兒工夫，讓她老公買這買那的，把她老公指使得團團轉，看得我難受。」
我順著她的話說：「你確實委屈了。像你這樣年輕貌美的女生，別說懷孕了，就算隻是談個戀愛，男朋友應該都哄來哄去的。」
「誰說不是呢」，杜嵐淚珠都掉了下來，「那天我室友穿高跟鞋，腳後跟磨破了一點點皮，她男朋友緊張得馬上又是碘伏又是創可貼地送到我們寢室樓下來。搞那麼誇張幹嗎？刺激人嗎？」
我一驚：「你肚子大了還住宿舍？不怕被同學發現？」
杜嵐一窘：「我哪兒敢啊，偶爾回去Ťŭ̀⁾一趟拿點東西罷了。」
我追問：「同學們都沒發現嗎，你藏得可真好。」
杜嵐說：「倒是有同學問我，為什麼忽然變穿衣風格了，我給糊弄過去了。」
我掐指算了算時間，再讓她裝一個多月，我再通知她的同學和老師不遲。
7
杜嵐的預產期在七月底。
按照校歷，六月底學校所有考試都結束了。
她的計劃是，參加期末考試，然後到時間去醫院生孩子，接著坐一個月的月子，之後九月份開學按時回到校園，神不知鬼不覺就把生孩子這件事給完成！
想到上一世我的慘死，我怎麼能讓她的如意算牌打得噼啪響？
上一世，我陪她去做流產手術，又照顧她的那兩個禮拜，因為各種幫她打掩護，跟她的輔導員和同學時有聯系。
臨死前，我記住了這些相關人員的電話號碼。
算算差不多快期末考試了，我匿名給她的輔導員和同學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們，杜嵐懷孕了，而且快生了。
果然，再一次聽到杜嵐的消息時，是在六月中旬。
姑媽憤憤不平地給我爸打電話，吐槽說現在的人，就愛多管闲事。
「也不知道是嵐嵐哪個同學，給輔導員發信息，說她肚子大了天天在校園裡面晃蕩，影響不好。
「輔導員問了一下預產期，也怕嵐嵐『咕嘟』一下生在考場上了，給其他同學造成心理陰影，死活不讓她參加期末考試。」
我爸問：「那現在怎麼辦？」
姑媽無奈地說：「還能怎麼辦。學校強制讓嵐嵐辦了休學，讓她一年以後再重新跟著下一個年級的學生入學。」
聽到這個消息，我高興得差點直接捶床。
上一世，為了照顧流產的表妹，我錯過了一個重要的競賽，導致保研差一點分，隻能倉促間找工作。
這一世，我專注自己，已經成功保研了。
我心情無比輕松地去參加畢業典禮，為了避免刺激杜嵐，朋友圈把親戚全部屏蔽了。
8
杜嵐生了個女兒。
還在產房門口，姑媽就聯系了邵母的秘書。
結果，人家電話不接，信息不回。
姑媽咬牙，鬧大，還怕他們邵家不認嗎？！
杜嵐卻不想出鏡——因為她不想為了生孩子這事拋頭露面。
她懷孕時跟她表白的男生，原來是上一世的表妹夫李傑。李傑家雖然不如邵家那麼大富大貴，但對表妹，可以用忠犬系準男友來形容。
產後脆弱的表妹，極其需要男人的情緒價值來肯定自我——哪怕這種價值，隻是給她發發信息。
姑媽恨鐵不成鋼：「你不直播，我來直播！」
於是，姑媽以孩子外婆的身份開了直播。
涉及到邵氏企業，又是遺腹子這樣的話題，直播到第三天，熱度起來了。
我一邊拿勺子挖著西瓜，一邊看著鏡頭裡抱著嬰兒的姑媽：「我們不怕驗 DNA，孩子，絕對是邵家的！」
有人問孩子媽媽怎麼不出鏡。
姑媽支支吾吾：「她年紀小，害羞。」
有人嗤笑：「孩子都生了，還害什麼羞？」
直播熱度起來後，邵母的秘書回應了，讓她們徹底打消繼承邵家遺產的念頭。
「邵聰爸媽都還在呢，還沒到分遺產的時候。」
姑媽不死心：「邵聰本人，作為孩子爸爸總有點遺產吧？」
秘書說，邵聰名下，並沒有什麼遺產。
他住的別墅名字是他父母的，銀行卡每月靠父母打錢，餘額不足一千塊。
姑媽傻眼了，又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呀，邵聰不是已經在邵氏集團工作了嗎？之前每個月的工資總有吧？」
「很抱歉，邵聰在集團工作時，領的是一元年薪，而且沒有獎金。」
「為什麼？他不也算老板之一嗎？！」姑媽尖叫。
秘書也很無奈：「現在的企業，老板都流行這麼領工資。」
9
姑媽之前畫大餅，讓杜ẗüₑ嵐隻管生，她來帶。
現在，姑媽借故要去飯店上班，完全當甩手掌櫃。
「你不是休學了嗎，作為孩子媽，責無旁貸，你不帶誰帶？」
杜嵐胎位不正，剖腹產生的，刀口痛，再加上哺乳照顧孩子，我去看她的時候，她一頭長發亂糟糟的，睡衣胸口全是汙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