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凌菲菲是真的害怕了。
要是我今天死在這裡，宋致言明天就能讓她陪葬。
凌菲菲見過的。
我被凌菲菲捅刀那次，宋致言已經準備好了剔骨刀，長針，鎮定劑等等，要是我醒不過來，這些東西會送凌菲菲上路。
宋致言的呼吸停了一瞬，而後大力急促的喘息，像是每一口呼吸都從肺中音硬擠出來。
他的聲音慌亂，然後忍無可忍發出怒吼：「該死，你又對她做什麼了？」
海水真的很冰冷，浪水拍打在我的身上，將我卷入海底。
我要拼命壓抑求生的本能，才能忍著不去劃水，隨著水流一點點沉沒在黑暗裡。
輕微的溺水造成不了傷害，要想系統發放補償積分，就必須要達到傷害值。
鹹鹹的海水不斷灌入我的肺腑，直到我已經快窒息麻木時，才聽見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補償積分有了，我能接回小歸了。
但是我好像已經睜不開眼睛了。
我拼著最後一口氣往上遊，在水中遇到了瘋狂尋找我的宋致言。
我徹底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我看到宋致言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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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
聽見凌菲菲委屈地和宋致言哭訴：「致言哥哥，我真的沒有推她下海。」
宋致言渾身湿透，面色疲憊地坐在病床邊，雙手撐著額頭。
凌菲菲瞧見宋致言不理她，裝作傷心內疚的樣子，柔柔弱弱地要走出病房。
宋致言伸出手拉住凌菲菲，無奈中又帶著一絲寵溺。
「我知道，網上發了視頻我看到了，是她自己主動跳海的，和你沒關系。」
凌菲菲的眼睛亮了亮。
宋致言閉了閉眼，眼神染上失望。
「我隻是沒想到，她也會變成這種人。」
「可能惡毒女配，本身就壞吧。」
凌菲菲彎下腰蹲在宋致言面前，無聲地握住他的手。
宋致言反手與她十指交纏，歪頭輕輕地倚靠在了凌菲菲的肩膀上，神色眷戀放松，像是找到了避風的港灣。
我沉默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
我從前不明白，為什麼凌菲菲這樣的手段玩了無數次，宋致言永遠都在為她找理由找借口。
「她隻是生病了情緒不好，她其實很善良。」
「她隻是生氣才控制不住脾氣，她其實很溫柔。」
一千次，一萬次，每次凌菲菲做錯事，宋致言都能給她找到理由。
我以為是宋致言喜歡給人找理由。
我覺得宋致言也會給我找理由，所以將計就計，也學著凌菲菲一樣，用傷害自己來博取同情。
可我這樣的手段隻耍了一次，在宋致言這裡，就變成了本性惡毒，難以教化。
我隱隱約約反應過來，宋致言對凌菲菲很包容。
我怎麼敢大言不慚說宋致言愛我入骨呢。
他分明是愛慘了凌菲菲。
他能被我攻略，慢慢愛上我，是因為我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個很好的人，被喜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人都愛追逐美好的東西。
可這不是愛，這隻是人內心對美好事物的渴望。
就像我會愛上雨後的彩虹，紫色的薰衣草，我會愛一切美好。
所以當美好的假象被打破，人就會迅速下頭。
這種愛是輕飄飄，虛幻的，經不起任何考驗。
可宋致言對凌菲菲的愛是實在的。
凌菲菲一個耍得了陰謀詭計，又險些殺過自己妻子的劊子手，不過是裝裝可憐哀求兩聲，宋致言就能一再原諒。
除了發自內心的喜愛，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欺騙自己。
我轉過頭，冷冷地瞧著兩人：「要談情說愛，請出去。」
宋致言騰地站起來，咬著牙呵斥我：「阿蘿，你主動跳海陷害菲菲，我都看到了。」
宋致言將手機舉到我面前。
視頻的畫面隻有幾秒鍾，是我主動走到凌菲菲身邊，然後又順勢自己跳下海。
我瞟了眼，心想，這拍視頻的人真厲害，唯獨隻留下我主動跳海的畫面，前面凌菲菲又脫救生衣，又裝模作樣打電話的視頻，一秒都沒有。
正想著，兒子忽然打開病房門衝了進來，將身上沉甸甸的書包一把砸在我身上，小臉兇得不行。
「媽媽，你不許欺負菲菲阿姨。」
兒子攤開雙手擋在凌菲菲面前，像個小戰士。
我被宋思睿的書包砸到腦袋，一陣頭暈目眩，額角青了一塊。
甩開書包，我冷冷盯著宋思睿：「宋思睿，誰教你用書包砸人的？」
宋思睿眼神閃爍地看了看凌菲菲，又倔強的不說話。
我氣得要下床揍宋思睿，宋思睿連忙跑到宋致言身後躲著。
宋致言冷著臉不滿：「思睿還小，你對他發生什麼脾氣。」
宋思睿朝我扮了個鬼臉，然後故意大聲道：「爸爸對我最好了，菲菲阿姨對我也好，全天下媽媽對我最壞。」
我伸手捏了捏眉心，隻覺得嘲諷。
這些年的陪伴，花費的無數精力，風雨無阻的送學，還比不上帶他吃炸雞漢堡的菲菲阿姨。
時常缺席的爸爸最好，唯有天天照顧他的媽媽最壞。
宋思睿嫌不夠，繼續大聲說：「媽媽，你把爸爸讓給菲菲阿姨好不好，你是惡毒女配，根本配不上爸爸。」
我無聲地回了一個好字。
5
我嗆水太多需要住院，但宋致言和宋思睿幾乎沒有時間來探望我。
他們要準備給凌菲菲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有好幾次，我都瞥見這對父子按捺不住興奮，在偷偷地商量該怎麼給凌菲菲一個大驚喜。
然後當面對我時，又紛紛閉嘴沉默。
宋致言解釋工作太忙不能來看我，如果不是一連數日的大額婚慶消費支出，我幾乎要信了。
兒子來的時候，我在織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很喜慶的顏色。
兒子不喜歡紅色，嫌棄的看了一眼，賭氣道：「我不要這個顏色，你織了我也不會戴的。」
我放下紅線，無言的笑了聲，嘲諷他：「我的好大兒，誰說我是給你織的？」
我這兩天就要動身去另外一個世界接小歸，這條紅圍巾，是送小歸的見面禮。
宋思睿撇了撇嘴，明顯不信，不屑道：「難道除了我，你還有其他孩子？」
我笑著回答：「有啊，不過論起來，你是後來者，得叫哥哥。」
宋思睿以為我在開玩笑，但他依然有點生氣，瞪著我：「你就是生氣我喊菲菲阿姨媽媽，我可以有其他媽媽，但你不能有其他兒子。」
說完，宋思睿又無奈的說：「媽媽，你鬧什麼啊，這隻是個為了滿足菲菲阿姨心願的遊戲而已，又不是真的。」
我歪了歪認真的說：「可我是真的還有一個兒子。」
一個叫顧時歸的孩子，比他聰明，比他懂事，還比他乖巧。
宋思睿的臉頓時黑了。
他摔門離去，再也不肯來看我。
而我則是開始準備去另外一個世界接小歸。
一想到要接走小歸，我不免想起那個世界裡，冷漠陰鬱的男主顧晏修。
所有的記憶都在時光中褪色，就連我們相互折磨，對彼此失望那幾年，我都有點模糊不清。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交互交纏時，男人那雙夾雜著歡愉和仇恨的眼，不再冷漠，裡面的情緒濃得像即將噴發的火山。
我再度活著出現，顧晏修會是什麼表情？
震驚？失望？痛恨？還是恨不得再殺我一次？
6
我捏了捏眉心，不再去想。
我還要解決一個問題。
消失去接顧時歸，我需要一個消失的理由。
我還在攻略宋致言，大概這輩子都不能成功。
如果不能成功，我一輩子都要在這個小世界渡過，我的短暫消失不能讓任何人產生懷疑。
我還在思索時，凌菲菲穿著婚紗微笑著出現在我的病房。
她開心地旋轉一圈，故意問我：「沈星蘿，你說我這婚紗漂亮嗎？是致言哥哥特意給我定制的。」
我垂下眼眸，沒有告訴她，這條婚紗，是我當初不要的。
因為太貴了，宋致言那時創業資金周轉困難，我覺得這婚紗隻穿一次沒有必要，租了條便宜的。
宋致言知道後，滿臉愧疚心疼，說日後會給我更好的。
沒想到卻給了別人。
我自嘲一聲，當初怎麼偏要想著給宋致言省錢呢。
你拼命省的，他轉頭就能給別人。
凌菲菲朝我露出一個勝利的表情。
她特意穿著婚紗來我面前炫耀的目的達到了。
我勾了勾唇，卻朝著凌菲菲說了個謝謝。
凌菲菲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驚訝又有些氣憤無力的看著我。
她原以為我會傷心欲絕。
我當然要感謝凌菲菲，她這樣大張旗鼓地來醫院刺激我，給了我一個所有人都理解的消失理由。
妻子正在病中，丈夫的小情人卻穿著婚紗來病床前刺激，妻子受不了刺激消失，每一個正常人都能理解。
就連宋致言都不會懷疑。
畢竟，他一直堅信，這些天偷偷給凌菲菲準備婚禮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瞞天過海。
他甚至拖著不讓我出院。
「你臉色那麼蒼白，我不放心，乖，我們多住幾天徹底治好。」
宋致言摸著我的手，聲音輕柔。
他表現得這樣害怕我生病，但我知道，他隻是想給這場假婚禮，多騰出時間準備。
他不願我傷心，所以想在我住院期間給凌菲菲一場婚禮，卻又不願潦草舉辦讓凌菲菲傷心，所以將我的出院時間一拖再拖。
我不戳穿他，因為去接顧時歸，也不能被人發現。
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淚水逼紅眼圈，然後打視頻給宋致言。
宋致言隔了好一會兒才接，語氣冷淡：「有事？」
自從住院爭吵過後，宋致言就對我冷淡了許多。
他似乎認定我這個惡毒女配心思狠毒，不願再對我有幾分好臉色。
我深吸一口氣，將鏡頭轉向穿婚紗的凌菲菲，宋致言臉色立馬變了。
我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在住院，你在準備和小情人辦婚禮？要不是凌菲菲來告訴我，你準備瞞我到什麼時候？」
宋致言瞪了眼凌菲菲，表情極其難看，凌菲菲的小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宋致言深吸口氣，冷靜理智：「你答應了的。」
我露出一個苦笑，笑容悽慘：「好，是我不懂事，從今天起，我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了。」
我的聲音沒有可以壓制，病床前圍了不少人看熱鬧，竊竊私語，估計明天，宋致言出軌的新聞就會登上熱搜。
我見時機已到，跌跌撞撞地下床，然後扯起自己早已準備的必需物品，跑出了病房。
掛斷視頻的最後一幕，我看見宋致言額頭青筋爆跳，語氣止不住的慌亂：「沈星蘿，你想去哪裡？」
我啪得掛斷電話，跑到了僻靜處，喘著氣要系統送我離開這個世界。
系統語氣依舊冰冷，開始準備傳送。
我靜靜地等待著，到了最後一秒時，卻看見一輛邁巴赫陡然在我面前停下，宋致言拉開車門，氣勢洶洶地奔向我。
但下一秒，他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愕。
我低頭看向自己變得透明的身體。
宋致言瘋了似的上前拉我，但海裡，他能拉住我。
現在，他隻能看著我消失。
最後一個念頭，我在想。
宋致言，這次還會原諒凌菲菲嗎？
7
我被系統送到了顧晏修的別墅。
一到別墅，我就聽見保姆焦急的聲音：「先生，今晚是小歸少爺的生日，你不回來嗎？」
顧晏修聲音冷漠，聽著讓人無端發冷：「和他媽媽生日同一天，告訴他，他和他媽媽，我都不會陪。」
說完，咬牙切齒地掛斷電話。
我神色恍惚，原來今天是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日。
我不敢想象顧晏修得有多恨我。
兒子都七歲了，顧晏修提起我時，依然還是這幅痛恨至極的模樣。
我拐進顧時歸的屋裡鎖上門。
顧時歸驚喜地看向我，一把撲上來緊緊抱住我。
「媽媽，我們現在就走嗎？」
我告訴過顧時歸計劃，他懂事地看著我，然後提出自己的小箱子，一副隨時可走的謹慎樣子。
我搖了搖頭，臉色有點發沉。
我低估了顧晏修對我的厭惡程度。
我原本打算直接和顧晏修見面，提出帶走小歸。
他已經和女主在一起了，對小歸也這樣討厭，我出現帶走小歸皆大歡喜，他沒理由不同意。
但今日我發現自己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