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燁大張旗鼓地追了我十年，從十二歲到大學畢業。
我從來不拒絕他送我的所有禮物和轉賬，卻也不接受他的告白。
後來，他身邊多了個女孩。
他們牽著手拍了畢業照，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接吻。
聽他身邊的朋友說，那女孩比他低一屆，追了他三年，屬於一見鍾情便深陷其中的那款。
有人多嘴提起了我，眾人一片哗然，大多都在說我不識好歹。
後來，傅家倒臺，我又把傅承燁撿回了家。
這時的傅承燁狠厲地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猶如煉獄惡魔。
因為他知道了，這十年我對他如此究竟是為了什麼。
1
七歲那年，我跟著我媽搬到傅承燁家附近的別墅。
傅叔叔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和藹的人，和我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從口袋裡拿出幾顆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進口巧克力遞給我。
我木訥地接過，看著巧克力的精貴的外包裝失了神。
我媽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不悅：「跟傅叔叔說謝謝啊，真沒禮貌！」
傅叔叔慈愛地揉了揉我的腦袋：「沒事，小孩子怕生很正常，以後常來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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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年紀，以後你們就一起上下學吧？」
我攥緊了手，手心裡都是粘膩的汗，有些緊張地看向我媽。
我媽不耐煩地睨了我一眼：「你看我幹什麼？傅叔叔跟你說話呢！你聽不見嗎？蠢死了，跟個傻子一樣……」
這就是我媽，在生下我之後，立即和我爸離婚的女人。
其實這也是我記事以來第二次見她，第一次是前些天她去警察局了解情況的時候。
她總是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厲聲呵斥我的任何行為。
我以為她對誰都這樣。
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
她對家裡的掃地阿姨謙和有禮，會給大街上拾荒的老人買一些果腹食物，會給山區的貧困孩童捐物資。
唯獨對我，她從來都是一副嫌惡的模樣。
一開始我會傷心，甚至半夜偷偷躲在被窩裡哭，哭到嗓子發炎，哭到眼睛紅腫，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我的這些小動作她都知道，但她卻從來不會給我一句安慰。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不再傷心難過，甚至和她針鋒相對，惡語相向。
我們時常會大打出手，家裡的陶瓷花瓶不知道砸了多少個。
雖然十歲的我被我媽踩在腳底下挨打，但我嘴上依舊不饒人。
傅承燁時常會在我和我媽爆發矛盾的時候帶著水果或是零食敲響我家的門。
每當這個時候，我媽像是得了精神分裂般，立刻變成了一個善解人意的形象。
我冷笑著看向滿地狼藉，轉身回了房。
好在初中時期，我可以選擇住校了。
其實也不用我選，我媽在開學那天就告訴我，如果能選擇住校，那最好就別回家。
十二歲的我冷笑著回應她：「不用你提醒，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我媽氣地抓起身旁的東西扔向我，她指著大門，目眦欲裂地朝著我吼：「滾出去！」
後來，我真的隻有寒暑假才會收拾行李回家。
我去辦公室提交周末留校申請表的路上遇到了傅承燁。
他看到我手上的申請表後，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連周末都不回家？」
我的聲音冷漠：「那不是我家，不想回。」
他攥住我的手腕：「黎清清，你可以去我家，我家有很多房間，隨便你住哪一間都行。」
我當然知道傅承燁家裡有很多房間。
他家豪華的像童話裡的宮殿，八層階梯式的大別墅，佔地面積比學校四百米的操場還要大好多倍，家裡隨便一個茶杯都是能上拍賣會的精品。
這個世界好像是富人的世界，隻要他們願意出點錢，就可以隨便擺布窮人的命運。
我用力甩開傅承燁的手，厭惡地看向他：「你們家有錢，那是你們家的事情，麻煩你以後離我遠點！」
教導主任在遠處指著我和傅承燁大喊：「那邊那兩個同學！請注意你們的言行舉止！」
我朝教導主任瞥了一眼，轉身朝著辦公室走去。
「你生活費夠用嗎？」
我頭也不回，隨意敷衍：「不夠。」
「不夠？那我星期天晚上回來給你買好吃的，你想喝奶茶嗎？或者零食？水果？蛋糕？」
我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狠狠剜了他一眼，隨後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不喜歡吃蛋糕。」
他一愣，隨即又追上我的腳步：「黎清清，你別走那麼快啊，等等我！」
傅承燁不依不饒地跟在我身後，這一跟，就是十年。
2
聖誕節這天，傅承燁拿著我最喜歡的茉莉花出現在我宿舍樓下。
而我正在為了我的畢業論文忙得焦頭爛額。
從食堂回來的舍友拍了拍我的肩，她臉上帶著八卦的笑容：「你的老相好又在樓下等著你呢。」
大學四年，她們總是這樣稱呼傅承燁，我厭煩地解釋過無數遍我和他的關系。
舍友們不解，她們掰著手指頭數：「但他送你的禮物，約你出去旅遊，看電影，去拍賣會給你拍展品……你沒有拒絕啊。」
「他追了你這麼多年，你怎麼還不心動啊？」
「是啊，長得又帥，家裡又有錢，要是我，我早就撲進他的懷裡了……」
她們左一句願意，右一句喜歡，實在吵得我頭疼。
我拿出手機，大方地把傅承燁的微信推了過去。
但我沒想到傅承燁會為了這事跟我大吵了一架。
也不對，我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歇斯底裡，而是自顧自的喝著面前的咖啡，悠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你為什麼把我微信給她們？」
「你沒經過我同意！我現在生氣了！」
見我不為所動，他再次提高音量。
「我真的生氣了！」
「黎清清！」
他氣到直接喊出了我的全名，聲音裡染上了許多慍怒和失望。
可我仍舊不為所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的所有動作。
傅承燁氣得拿起桌上的手機轉身離開。
走之前，他還不忘把錢付了。
我以為傅承燁至少會一個星期不理我。
畢竟十年了，他在我這裡吃了不少閉門羹，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窒息。
等他徹底失望那天，自然會離開。
沒想到第二天上早課的時候，他又笑眯眯提著城南那家早餐店的早餐出現在我面前。
其實我並不喜歡吃那家店做的早餐。
隻是因為那家早餐店價格昂貴，離學校又遠。
就算開車，避開早高峰，來回也要兩小時。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我故意為難傅承燁的小把戲。
隻有傅承燁沾沾自喜：「清清跟我說，她喜歡吃那家的早餐，這就是暗示。」
「不然，她怎麼不跟你說她喜歡吃什麼？」
他身邊的朋友都說我給他下了迷魂咒，不然怎麼會把傅承燁迷得團團轉。
我嗤笑，滿不在乎地聳肩：「隨你們怎麼想。」
我接過他手裡的包子，放進了隨身背著的包裡，並沒有吃。
「你今天不是沒有早課嗎？起這麼早幹什麼？」
他低著頭，露出一抹微笑：「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皺著眉問：「什麼？」
「沒什麼……就是因為沒有早課，所以才起早給你買早餐啊。」
他的神態自然，自然到好像昨天在咖啡廳歇斯底裡的人不是他。
去教學樓的路上，傅承燁永遠是最多話的那個。
今天依舊如此。
我走到教學樓樓下時，轉過頭煩躁地打斷他：「你可以回去了……」
「傅學長！我在這！」
一聲嬌俏的吶喊打斷了我的不耐和煩躁。
我的視線越過他，停在了他身後的女孩身上。
傅承燁皺著眉轉身，似乎是覺得被人打擾了想要發火，卻在看到那女孩的時候，身體明顯愣了一下。
女孩的俏臉頓時染上了兩道紅暈，聲音軟綿綿的：「學長，我們昨天不是約好了嗎？」
傅承燁下意識看向我。
我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後，轉身進了教學樓。
走到二樓拐角處時，鬼使神差的，我故意放慢了腳步。
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時，我能感覺到我內心深處被強行衝破束縛的欣喜。
我轉過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卻聽到了陌生的聲音：「同學，上課鈴聲要響了，再不走快點就要遲到了……」
說著，一道身影飛快地從我身邊掠過。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往樓下看，我看到了傅承燁和那個女孩肩並肩離開的背影。
這好像是第一次，傅承燁沒有跟在我身後。
但很快，我把這種異樣拋擲腦後。
因為我知道，我和傅承燁，這輩子都不會有結果。
3
在我七歲那年，我爸死了。
我們家很窮，窮到一個月也吃不上一頓肉。
我記得那年臨近我的生日時，為了讓我吃上香甜可口的蛋糕，我爸在泥潭裡滾了一圈又一圈。
這是他的工作，也是那時候我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
我去看過他工作的環境。
那是專門供富人取樂的地方，是有錢人特意在一處很偏僻的地方，叫挖掘機挖的一個黃泥水坑。
他們會往水坑裡注水，但一般水深都不會超過膝蓋。
隻要有人願意花錢，我爸他們一行人就會毫不猶豫地從一米多高的地方，背對著水坑，直直地摔下去。
最後在泥潭裡打滾，渾身上下沾滿了髒汙的黃泥，活像個小醜。
富人在岸上看著他們囧態百出，各個樂開了花。
我哭著求他不要幹這份活，他卻說這是他的工作。
我爸和他幾個兄弟沒文化，前些年去工地幹活，本以為工程結束後能拿到工錢，卻沒想到最後包工頭跑路了。
討薪路很長，每一個工友家裡都是好幾張嘴等著吃飯。
吃了沒文化的虧，他們隻能笨拙地用尊嚴去換富人的笑聲以及打賞。
他大方地跟我分享：「那些有錢人傻的很，我們就在泥地裡滾幾圈，讓他們笑一笑，就有錢拿。」
看著我爸寬慰的笑容，我隻覺得眼眶酸痛的很，兩行眼淚一下便掉了下來。
有錢人怎麼會是傻子，這隻不過是我爸安慰我的話罷了。
他粗粝的大手胡亂地給我抹著眼淚：「哭什麼啊，等你生日那天，爸爸能買一個很大的蛋糕給你呢，清清不是最喜歡吃蛋糕了嗎？」
我撇過頭，哭得不能自抑：「可是，這樣你太幸苦了……我不要吃蛋糕了，你明天不要去了……」
「但是這份工作來錢快啊，你看這幾天，我們都能偶爾吃上一頓肉呢……等你過完生日，爸爸再去找一份新工作，這樣可以嗎？」
我抹著眼淚，一抽一嗒地點頭：「可以……」
於是，我白天被託付給我爸工友的老婆，晚上才能見到他。
每天幼兒園放學後，我都會跟著劉阿姨和她的女兒一起去黃泥坑那邊找他。
每次看到我爸滿身黃泥站在我面前，笑著跟我數著今天賺了多少錢時，我總是哭得稀裡哗啦的。
我拿出幼兒園老師送我的一包帶著茉莉花香的紙巾，仔細地替他擦著臉上的黃泥。
一旁的工友都笑著誇我懂事，我爸也會因為有人誇我而滿臉自豪地牽著我回家。
在我生日那天，意外發生了。
我帶著老師獎勵的小紅花和劉阿姨去到黃泥坑時，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