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樂了。
忽地湊他很近。
遲妄因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呼吸一滯。
我情不自禁地去撓了撓他的下巴，心裡忍不住發笑。
「小三就不用了。」
遲妄的肩膀挫敗地一垮。
我見狀語調忍不住往上揚，
「我都有你這隻愛搖尾巴的小狗了，還要別人做什麼？」
6
「真……真的？！」
遲妄那雙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像忽閃忽閃的星星。
他說著就要用臉去蹭我的手背。
喜出望外。
我被他的笑容給感染了，翹了翹嘴角，但很快恢復正常。
捏了把遲妄的耳朵，「還能有假嗎？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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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猛地撲進我懷裡，臉埋在我的脖頸處，貪婪地深吸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你真好！」
過了好久，我才站起身，遲妄念念不舍地放開我，自然而然背起我的書包。
夏夜吹過的晚風很涼爽，遲妄踢了下腳邊的小石子。
低聲喃喃道：「姐姐，要是能和你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
我輕笑一聲，「好久沒躲我床底，心又痒痒了？」
遲妄一僵。
那張帥臉一下子就紅到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最後自暴自棄地抓了把頭發。
「姐姐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真想了。」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秒了。】
【妹寶釣小狗和呼吸一樣簡單哈。】
【遲小狗：喜歡被姐姐釣，喜歡躲床底，嘿嘿嘿！】
【無語了，劇情怎麼越來越偏，我想看女主和竹馬互動啊，他們才是官配！】
彈幕發得很快，但重要的信息全被我精準地抓捕住了。
就在我看著彈幕沾沾自喜時，一道嚴厲的女聲在前方響起。
「桑檸！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在看見我媽的那刻，我承認我的內心驀地雀躍了下。
「阿姨好。」
遲妄大大方方地給我媽打了聲招呼。
我媽隻掃了他一眼，下一秒就拽起我的手走進了家門。
門被摔上發出沉悶的回響隔絕了遲妄最後說的那句「再見」。
7
李黎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蹺起二郎腿。
手指點燃了根女士香煙。
她眼裡閃過的寒光仿佛能把我看透。
「我警告你啊，不許早戀！我供你吃供你穿不是為了養出腦裡隻有男人的敗類！」
我的目光落在她誇張的煙燻眼妝上，平靜地開口。
「我爸就是這樣被你逼走的嗎？」
「啪」的一聲。
我媽整個人都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臉上。
「我就不該回來！不該對你抱有希望！你流著你爸的血液，一樣的賤！」
我沉默地轉過身，想要回到房間。
我媽追了上來，死死地扯住我的頭發，我抬起手想要反抗。
卻又被她扇了一巴掌。
這一次比剛剛還要狠。
帶鑽的美甲在我的唇角處劃過長長的一條口子。
鮮血爭先流出。
耳裡的一陣轟鳴，臉上的火辣疼痛。
都遠不及心裡的悲涼麻木。
李黎那張猙獰的臉近在咫尺。
「真是養大了！都學會打自己媽了，我怎麼就養了你這個玩意兒？！」
眼淚糊了她一臉。
我不明白。
不講理的是她，為什麼先流淚的人還是她。
今晚，我徹夜難眠。
手機「叮咚」一聲。
是遲妄給我發的消息。
「姐姐姐姐！我今天真的好開心！」
「這不是才夏天嗎，我怎麼就遇到了屬於我的我心軟的神了，嗚嗚。」
很快他又把消息撤回了。
換了一句平淡的「姐姐晚安。」
我下意識扯了扯嘴角。
傷口處的刺痛瞬間蔓延開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仿佛要盯出個洞來。
遲妄……
其實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8
次日去學校，我戴著口罩，在路上碰見了同桌。
彭雨薇誇我隻露了一雙眼睛出來都還是很好看。
我朝她笑了笑。
放學後。
我拎著包就往外走。
腦裡隻急著回家上藥，一時忘了要等遲妄做值日。
快到家時，才被急匆匆跑來的少年追上。
他額角沁出顆顆汗珠，喘著粗氣。
「姐姐！」
我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鑰匙剛插進鎖孔，遲妄推住了門。
他的下颌有些緊繃，「姐姐，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沒。」
樹影斑駁下的陽光傾瀉在遲妄的發絲上。
少年觸及我躲閃的目光時，輕笑一聲，「小騙子。」
「什麼？」
「姐姐，你有心事，瞞不過我。」
遲妄彎下腰，幽深的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還有，我希望你遇到事可以給我說，我們一同面對解決。」
一陣無言。
在確認我媽已經走了時，我才敢把遲妄拉進我家。
我在心裡打起退堂鼓起來。
遲妄靜靜地坐在我身邊等我開口。
最終，我還是扯下了口罩。
我想，現在的我一定醜死了。
可能……可能會嚇跑他吧。
我轉過頭，朝遲妄自嘲一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遲妄看著我的眼睛，輕聲道。
「對不起。」
「幹嘛道歉？」
少年垂下頭，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扯出一個愁苦的笑。
「你母親昨天看見我，是不是生氣了？」
9
要鼓足很大的勇氣，才敢在愛慕自己的少年面前吐露無人知曉的不堪。
在我還懵懂無知，是個小屁孩時，李黎就已經自詡自己是新時代女性了。
生下我後的第五年，她升職為公司副總經理，而我爸隻是個月薪四千的房地產銷售。
在我生日那天，李黎送了我個卡地亞手镯。
我爸送的是他親手 diy 的森林小屋，上面刻有一小串字：我們一家。
李黎看見後當場翻了個白眼，嗤笑了一聲。
「這廉價東西你怎麼送得出手的？拿遠點行不！」
我爸手指不停地揉搓著衣角，整個人都顯得很局促的樣子。
他朝我尷尬地笑笑。
直到後來，放學回家的我看見李黎在毆打我爸。
在我媽打累後，我光著腳走進她的臥室。
終於問出了很久以來都想問的問題。
「爸爸他這麼好，這麼愛我們，你為什麼要打他呀？」
李黎像是聽到很荒謬的話，怪異一笑，
「你還有臉問我？生了你！和你爸這樣失敗的人結婚！就是我一生的敗筆！」
「沒有你們，我會有更多精力去搞我的事業，現在被你們拖著，我隻覺得好累！」
幼時的我懵懂地說，「可是我們和爸爸是一家人哇。」
李黎臉色一僵，隨後不耐煩地把我推出門外，
「滾滾滾，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別再煩我耽誤我睡覺！」
那時的我不懂，她不愛自己的丈夫，嫌棄他的能力，為什麼還是要和他結婚呢。
我不是天才，為了能讓她開心點，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一點，開始了拼命學習。
直到拿下年級第一，她還是不滿意。
「數學怎麼才一百二十分？你知道你丟的三十分能被多少人踩著你爬上去嗎？！」
「可是媽媽，我的總分應該能上 985。」
她「哼」了一聲，把成績單丟進我的懷裡，「我那時可沒你這條件，不然我也能考上啊！」
到那時我才知道，她一邊把未實現的心願強加到了我的身上，一邊唾棄、家暴不如自己的丈夫。
好笑的是，在外人眼裡，她是人人標榜的優秀女性。
遲妄在傾聽時，總是認真凝望著我的眼睛。
我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冒出一句：
「所以我是真不知道，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去喜歡的。」
說完。
我又感到一陣後悔。
他會不會覺得我矯情。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活在這世上，誰又容易，誰沒點兒煩惱了？
內心的惶恐就要將我吞噬。
直到少年伸出手臂，把我攬進懷裡。
他的身上溫暖，帶著點清爽氣息。
「怎麼辦。」
「我好像更喜歡你了，桑檸。」
10
在這一秒。
我的心神徹底失去了平靜。
就像小時候出去春遊，前一天天氣預報上顯示明日有雨，可第二天是晴空萬裡。
心髒跳得很快，似要快震出胸腔。
「切，哄人開心誰不會啊，誰知道是不是騙我的。」
我的聲音越說越小。
頭頂處傳來少年低低的一聲淺笑。
接著我的手被遲妄拉著，放在了他的胸口處。
「怦怦怦——」
是同頻的心跳聲。
他語調拉長且慢，咬字道，
「那桑檸怎樣才能信？」
「我的心跳快嗎？夠真誠嗎？」
「夠讓你感受到我的心意嗎？」
我說不出話來。
明明今日沒有出太陽，氣溫也剛剛好，可我一身燥熱，臉也染上了緋紅。
哼。
不過遲妄他……
確實挺會哄人的。（嚴肅臉）
11
周日這天。
是李黎約向遠崢一家聚會的日子。
我最後沒去，李黎也沒過問一句。
倒是返校後，向遠崢狀似不經意地問我是不是早戀了。
「我媽讓你問我的？」
向遠崢摸了摸脖頸，「沒、沒啊。」
我沒說話。
他最後在我的眼神裡敗陣下來，「好吧，她就提了一下，話說小桑檸，你憑什麼比我先談戀愛啊？」
向遠崢撞了下我的胳膊，眼神曖昧道，
「欸，是不是那個長得還可以的轉校生啊？」
我白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八卦幹什麼？」
「你就說是不是吧。」
我不想和向遠崢解釋自己和遲妄的關系，便淡淡地說道。
「瞎說什麼，沒談。」
向遠崢喉嚨裡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是嗎？」
「你回頭。」
我轉過身，看見身著藍白校服的高挑少年不知道看了我多久。
遲妄對上我的目光，神情冰冷黯淡，像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我心倏地一緊。
如同被針扎了一下。
遲妄很快移開目光，和我擦肩而過。
我想追上去，卻怎麼也邁不出步子。
隻停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向遠崢聳聳肩，
「好吧，你倆看起來真不熟。」
自習時間結束後。
彭雨薇搖了搖我的手臂。
「檸檸你英語閱讀做了沒，咱們對對答案唄！」
我回過神。
和彭雨薇一同看向桌上沒有任何筆跡的試卷。
她驚訝：「檸檸你不是課前說要做這張卷子嗎？怎麼沒寫欸……」
我「嗐」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自己走神了。
彭雨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嘟囔道。
「不應該啊大學霸，哪有走神走一節課的？」
是。
說來慚愧。
我整整想了遲妄四十分鍾。
腦海裡不停地浮現出遲妄孤寂的背影。
又閃過當初他殷切望向我時可憐巴巴的模樣。
「那是你的男朋友嗎，姐姐？」
——「瞎說什麼，沒談。」
說得理所當然，雲淡風輕。
他是聽見了吧？
他會難過的吧？
應該會吧。
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一陣發苦幹澀。
我猛然站起身，看向靠窗的那個座位。
空空如也。
我走向遲妄的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