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紅著眼眶,坐在床榻邊上。
看著學文哥的睡顏,肚子竟咕嚕嚕的叫喚起來。嘴角亦是口水直流。
幸好,娘給我帶了一壇子腌肉。
昨夜,娘就急匆匆的給我腌了一小壇肉。
同我說,今後若餓的燒心,就吃這個肉。
我打開壇子,一股子肉香,就飄了出來。
伸手捏起一塊,肉上隻裹著一層薄薄的細鹽。
而且,鹽已經被肉上的血,浸的通紅。
我迫不及待的放入嘴裡,頓覺腥香無比。
這種美味兒,很是勾人。
讓我不知不覺,吃完了一小壇肉。
就連壇子裡那一點點血水,也沒有放過,悉數喝盡。
吃飽喝足,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可天還沒亮,婆子就將我拽了起來。
「還在睡,快去燒飯!劈柴!都做人媳婦兒了,這些事兒,你娘沒教你?」
婆子陰沉著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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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側目看向還在睡熟的學文哥。
「快些,別吵醒了學文!」
婆子壓低了聲音。
我隻好點頭下了床,劈柴燒飯,還要漿洗一大盆的衣裳。
現在是深秋,溪水冰涼涼的。
洗完衣裳回去,就瞧見,婆子和村裡幾個嬸子,在長舌。
「我們家學文老實,她太不要臉了,勾搭學文,還懷了孩子,你說咋個辦?咱也不是那不要臉面的人。」
婆子瞧見我,非但沒有收斂,還說的越發大聲了。
我裝作沒有聽到,俯身進了家門。
「傻大個!」
婆子在身後嘲諷的罵了一聲,引來一群嬸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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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委屈,將洗好的衣裳放在院子裡,紅著眼眶就進屋了。
結果,卻看到學文哥在收拾包袱。
他昨日成婚前一個時辰才匆匆趕回來,如今這是要去哪兒?
「學文哥,你收拾包袱作甚?」
我看著學文哥,他已經將自己的衣裳,都收拾好了。
「回府城,一會兒就走。」
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那我也……」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想著回府城,就不用瞧婆子臉色。
結果,學文哥卻蹙起了眉頭。
「我住東家那,你去住在哪兒?」
他的一句話,讓我的心涼了一大半。
「都有身子了,還不知羞,沒男人活不了麼?」
婆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房門口,聽到了我和學文哥的對話。
我隻覺鼻子發酸,一隻手拉著學文哥的衣角,不願松開。
馬車來了,學文哥還是自己走了。
娘說學文哥是獨子,我成婚後沒有難纏的姑子小叔。
夫妻同心,日子應當能好過些。
可如今看來是錯了,公爹是村長,習慣了擺架子。
至於婆子,斤斤計較,為人刻薄。
隻是,這路既是我自己的選的,無論如何也得走下去。
人心總是肉做的,我想自己對他們好,他們遲早也會對我好。
可不曾想,學文哥走後,婆子越發刁難。
灑掃院子,劈柴做飯,終日忙的團團轉。
娘每隔半月,給我送腌肉,她也不許,甚是覺得礙眼。
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必要總是來她們家打擾。
娘並不想同婆子打交道,每次來都很匆忙。
「你記得多吃些,懷胎不易,現在還偏偏要入冬了,你肚子裡的小娃,是要吸幹你的,拿去好好吃!」
娘將腌肉塞到我的懷裡,便走了。
婆子見我懷中的壇子,立刻湊了過來。
不由分說,直接奪了去。
「還想吃獨食!」
婆子掀開壇子,嗅了嗅。
轉而抱著壇子便走,待我端飯菜上桌,就見那壇子空了。
肉被悉數倒在了簸箕裡,已經裹上了髒灰。
「又臭又酸,這種東西也好意思拿著送親家?」
婆子鄙夷冷哼。
「我娘本就隻是拿來給我吃的。」
我心疼的看著那腌肉。
「哼,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寒酸東西。」
婆子說著,開始大口大口吃飯。
我不想同她發生爭執,不再接話。
「你少吃些,才三個月,你瞧瞧你的肚子,都多大了!」
婆子見我夾菜,便用筷子擋住菜碗。
「我娘說了,我這一胎,肯定是雙生胎。」
想到這,我心中總算是暢快了些。
三月脈穩,娘告訴我時,我既吃驚,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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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爹和婆子對視了一眼,微微咳嗽了一聲。
對我的態度,略好了些許。
甚至,婆子開始關心我。
「這是安胎藥,既是雙生胎,那就多補補。」
婆子端著黑漆漆的湯藥,遞到我面前。
我本不想喝,可她卻直勾的盯著我。
避無可避,我隻能喝下。
我懷的是學文的骨肉,他們再討厭我,應該也不可能傷害孩子。
但,兩日後,我就覺得,腹中不妥,肚皮有些發緊。
婆子說,有孕都如此,正常。
可到了夜裡,燒膛般難受。
肚子墜痛,出了一身虛汗。
次日一早,婆子推開了我的屋門。
她並非是關心我,而是讓我抱著一大盆髒衣,被褥,到溪邊去洗。
「我是為了你好,不多動動,胎太大,可不好生!」
她說的頭頭是道。
但我才剛一起身,就發覺,身下湿漉漉的。
掀開被褥一瞧,已猩紅一片。
婆子見了,十分平靜的讓公爹去外頭請大夫來。
我們村沒有大夫,要去鄰村請。
我腹痛難忍,讓婆子去喊我娘過來。
她卻充耳不聞,自顧自的去燒了熱水。
傍晚,公爹帶著老大夫來了。
對方搖搖頭,便說沒了喜脈,孩子死了。
開了一副藥,讓我喝了,趕緊把孩子落下。
否則,我也會有危險。
婆子這才去熬了湯藥,不多時,血流不止。
孩子出來後,我強撐著瞧了一眼。
那是兩個蜷縮擁抱在一起,已經成了型的龍鳳雙胎。
我來不及傷心,就聽到大夫說,胞衣碎在了腹中。
老大夫本是要開些草藥,試試喝了能不能排出。
可一說,藥價十文。
婆子立馬撩起了衣袖,伸手便探到我的身下去掏。
「哪個女人不吃苦,疼些,又死不了人,忍著吧!」
婆子冷聲說著,手中力道大的,似有些不管不顧!
我疼的昏死過去。
昏厥前,隱約聽到大夫說:「這是喝過什麼傷胎的草藥麼?否則,胞衣怎會碎了還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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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後,婆子說我是吃了娘給的臭肉,才保不住娃娃。
如今,我體虛動彈不得,她則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顧自吃肉喝湯。
而我這小產的第一日,滴水未進,意識愈發混沌。
「給她口水,明日就送她娘家去,別死咱屋裡,晦氣!」
我迷瞪著眼,瞧見公爹進來了。
「這傻大個死了一了百了,王大小姐喜歡學文,到時候我們就進府城住大宅去!」
婆子很是得意的嘀咕著。
我渾身發冷,眼皮子沉甸甸的,再一次昏睡了過去。
當天夜裡,婆子便做了噩夢。
婆子說夢到一隻通體綠色的大蟲子,咬了她的腿。
結果醒來後,發現自己的腿肚子上,竟真的少了一塊肉。
她嚇壞了,開始和公爹神神叨叨的說著什麼,看我的眼神也極怪。
公爹和村裡老人說,婆子受了驚。
他去村外尋個能看事兒的,來收驚。
我想著待自己能起身,就立刻離開這。
回家,回到娘和弟弟身邊。
可公爹不出兩日就回來了,身側還帶著個遊醫。
這遊醫瞧著,應當有六七十歲了。
一雙三角眼,不看婆子,卻時不時的朝著我這打量。
「我這兒媳,剛小產,您替她把把脈,瞧一瞧,將養好了沒有?」
公爹立在那遊醫身後,竟破天荒的關心起了我來。
「嗯。」
遊醫順勢,讓我伸出手,要替我把脈。
他的指尖在我的腕處一搭,又迅速按在了我的細腰上。
原本臉上帶著興奮的笑,但很快,那笑容就斂去了。
不消片刻,又開口問:「你娘親,在何處?」
「你問我娘,做什麼?」
我覺著,這遊醫,不對勁兒。
「哦,別瞧你個子高挑,其實,身子極弱,要麼是極少開葷,要麼是娘胎裡就帶著的體弱。」
遊醫想親口問問我娘。
「我確實極少食葷,不過,自我有孕起,我娘便給我吃了腌肉。」
知曉他是要詢問這個,我才如實說。
遊醫聞言,連連點頭。
轉而,就站起身,說是要去給婆子配藥。
但一出屋,就和家公在院子裡竊竊私語良久。
入夜,家公端來了一碗腥臭的湯藥。
因為味道難聞,我直反胃。
他卻看著我,嘆息著說道:「小亭啊,你可不能怕苦不喝,學文是我們家的獨苗,你身子落下病,今後要是生不了男娃兒,學文肯定不能跟你過!」
我咬著唇,一語不發。
懷胎時,不見他們半分體恤。
學文哥亦不曾回來看過我與孩子一眼。
如今孩子沒了,反倒是怪起了我來。
「你也別怪學文,他忙,沒法時刻顧著你,再者說,你連個娃兒都揣不住,怪的了誰?」
公爹見軟的不行,便沉下臉。
他一把掐住了我的下巴,將湯藥猛的灌入我嘴裡。
我劇烈掙扎,吐出大半,卻依舊覺得喉嚨燒的慌。
且,頭暈目眩。
不多時,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是被腿上的劇痛,疼醒的。
睜開眼,我發現,自己已經被吊在了村口的枯井上。
村裡人,舉著火把,圍著我。
公爹和婆子,還有那遊醫,就站在人群前。
我張口想問,這是做什麼。
結果,嘴裡被塞了布塊,隻能發出哼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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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這能引的出麼?」
家公望向身側的遊醫,一臉惴惴不安。
「放心,我有的是法子!」
陸姓遊醫冷哼一聲,轉而,抬起眼眸看向我。
我茫然的與他對視著。
「你娘沒有告訴你,你們是妖!」
陸遊醫笑望著我,那笑容之中,帶著貪婪。
「很可惜,你隻是個半妖,甚少吃『白肉』,所以,妖氣淡薄,妖丹自也小的可憐!」
陸遊醫搖著腦袋,惋惜的長嘆一口氣。
「呃呃呃!」
我拼命掙扎,目光則是掠過了他,望向了自己的公婆。
他們則是一臉憎惡的,盯著我。
「早就瞧出她們娘倆不對勁兒,勾人放蕩的很!」
村裡的叔伯們,開始談論了起來。
說我娘放蕩,日日都在勾搭他們。
陸遊醫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扯下我嘴裡的布塊,讓我大聲喊「娘」。
好將躲在暗處的娘,給引出來。
「我不是妖,我娘也不是!」
我則瞪著那陸遊醫。
遊醫聽了,冷冷一笑:「我與你娘,可是極有緣的,十八年前就差點抓住她,剖了她那顆大妖丹!可惜,叫她跑了。」
「但命中注定,她得落到我的手中。前幾月,在府城裡,竟又瞧見了她!」
我聽的混沌,可卻想起,娘確實是為了我的婚事,進城找過學文哥。
那次回來,身上還帶了傷,神情亦有些不對勁兒。
遊醫說著,直接從他的藥箱裡,取出一張拼湊好的皮囊。
「這是你蛻的皮吧?我可是在你家尋出來的,自己瞧瞧!」
我來月事後,確實蛻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