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姐姐憑借一句「小小北大，拿下拿下」爆紅網絡。
為了維持熱度，她說。
「我從小就被留守鄉下，是奶奶種地把我養大的。
「不像妹妹，能待在爸爸媽媽身邊。」
可留守鄉下的是我。
被奶奶種地養大的也是我。
但全家人卻為了姐姐一起演戲。
我靜靜地看著姐姐作妖。
直到高考出分。
北大招生辦在萬眾矚目下告知被錄取的人是我。
她破防了。
1
「家人們，我又來拔野草了。」
烈日下。
陳秋怡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
一邊對著直播鏡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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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上很快湧現出一大批評論。
【嗚嗚嗚，姐姐太勵志了，我也要向你學習！】
【現在像你這樣的孩子已經不多了，阿姨給你點贊！】
【寒門出貴子，小姑娘能考上北大，一定吃了很多苦。】
眼看著熱度上漲。
陳秋怡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
「這有什麼？我從小在鄉下長大。這些活，我經常和奶奶一起幹，已經習慣了。」
她平靜地說道。
寵辱不驚的態度很快又引得大家稱贊。
而不遠處的我，正躺在大樹底下乘涼。
靜靜地看著她與眾人分享自己在鄉下長大的生活。
心裡預估著。
她大概還有多久會中暑。
2
剛剛直播的這個。
是我姐姐，陳秋怡。
高考結束那天，她第一個出考場。
面對上前採訪她考試心情的記者。
陳秋怡頗為自信驕傲地說了一句。
「小小北大，拿下拿下。」
一句話，讓她爆紅網絡。
網友們稱呼她為「最美考生學霸」。
發現自己紅了的第一天。
陳秋怡受寵若驚。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流量，受到過這麼多人的關注。
為了維持熱度。
她做了一個決定。
讓全家人陪她演戲。
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天道酬勤，草根逆襲的寒門學子。
「我，是一個從小留守在鄉下的留守兒童。是奶奶種地把我養大的。
「我白天讀書，晚上放學還要幫奶奶割豬草，等忙活完所有家務了才能做作業。」
這是陳秋怡給自己設定的人設。
為了不露餡。
她還要求爸爸媽媽陪她一起去鄉下奶奶家拍攝。
3
一開始我爸媽不同意。
不是因為她欺騙網友。
而是擔心鄉下的生活她適應不了。
但陳秋怡說。
「爸，媽，我現在熱度這麼高，不利用不是浪費了嗎？
「放心吧，就是擺拍而已，我才沒有那麼傻。」
於是，幾年不回鄉下一次的爸媽。
為了陳秋怡浩浩蕩蕩地帶了一卡車的東西回去。
雖說了是擺拍。
但他們還是擔心陳秋怡受委屈。
到了鄉下的第二天。
陳秋怡就開播了。
她將直播背景設在了破舊的一層小樓前。
網友們果然信了她說的。
一邊鼓勵著她。
一邊給她刷各種支持的禮物。
幾天下來。
陳秋怡的熱度越來越高。
但其中也有質疑的聲音。
【你說你是農村的，但你每次開直播都是坐著的？農村小孩就算再闲也要幹活吧？】
【像我那時候高考結束，第二天就下地幹活去了。】
【是啊，更何況這時候不是農忙嗎？】
這些質疑的聲音很快被陳秋怡看到了。
她當即決定第二天就下地幹活。
4
但等她醒來。
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
烈日當空。
太陽炙烤著大地。
陳秋怡本來還有點退縮的。
可她昨天已經答應了網友要直播下地幹活。
於是咬咬牙踩出家門。
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
……
才過了半個小時。
陳秋怡就受不住了。
太陽把她的臉曬得通紅。
而她一邊說話一邊幹活，嘴唇早就幹裂得起皮了。
直播間的網友心疼極了。
紛紛讓陳秋怡快去休息。
【這麼大太陽幹活，別中暑了。】
【是啊是啊，下午再幹吧。】
陳秋怡一邊堅強地擦去汗水。
一邊跟眾人解釋。
「我多幹一點，奶奶就少幹一點。」
各種「心疼」「可憐」「乖寶」充斥著屏幕。
我看著她故作忍耐的樣子。
隻覺得好笑。
半個小時過去了。
陳秋怡半壟的野草都沒拔到。
若是她這個效率勞作下去。
隻怕作物明年都長不成。
5
陳秋怡想休息的。
但是她話已經說出去了。
死要面子的她又堅持著拔完了三四株野草。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
將鏡頭轉了個方向。
對準了我。
「妹妹，你能倒碗水給我喝嗎？」
網友們注意到一旁休息乘涼的我。
紛紛問陳秋怡這是誰。
陳秋怡說。
「她是我妹妹，從小就在爸爸媽媽身邊長大。
「我其實挺羨慕妹妹的，可以待在爸爸媽媽身邊。」
我走過去。
正好將陳秋怡的話聽了個全。
明明她才是在爸媽身邊長大的那個。
留守鄉下的是我。
被奶奶種地養大的也是我。
如今她為了維持人設。
竟然開始顛倒黑白。
6
我不是沒想過提醒陳秋怡。
在她做出讓全家人陪她演戲的這個決定的時候。
我就告誡過她。
別到時候人設拆穿被流量反噬。
可陳秋怡轉頭就告訴了爸媽。
說我嫉妒她火了，見不得她好。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不就是看不慣我比你受寵，現在又火了嗎？！」
她當著爸媽的面哭訴。
我媽當即皺眉呵斥。
「秋怡是你姐姐，她火了到時候不對你也有好處嗎？！
「你學習成績不好，到時候你姐姐成網紅了，她還能帶著你。」
我和陳秋怡隻相差十一個月。
但都是今年的高考生。
不同的是。
她是在市裡讀的書。
而我到了高三，因為奶奶摔跤沒辦法照顧我。
這才讓爸媽把我接到了身邊。
剛開始他們是極不樂意的。
「家裡本來就有一個高考生，再來一個，我怕照顧不過來。」
「是啊，而且高三突然轉學也不好。」
他們婉拒的理由很蹩腳。
氣得奶奶拄著拐杖上門罵人。
「照顧不過來？！當初小序在的時候你不也照顧著兩個？
「怎麼現在芸禾來了就照顧不好？
「她也是你們的女兒！心別偏得太歪了！」
小老太太身量小，可聲量不小。
三言兩語就把我爸媽罵得低下了頭。
迫於無奈。
他們隻好把家裡放雜物的小閣樓騰出來讓我住。
「小序的房間不是沒有人住？！」
「暑假小序要回來了，而且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進他房間。」
在我奶奶惱怒的眼神下。
我媽的聲音越來越小。
「反正就一年……」
7
「算了奶奶，我住閣樓也沒事。」
眼看著小老太太生氣了。
我擔心她高血壓發作，連忙開口。
饒是如此。
奶奶依舊重重地嘆了口氣。
「造孽啊，造孽。」
送走了奶奶。
我並沒有得到媽媽的好臉色。
「你就見不得我過得好是不是？明明知道你姐姐要高考了還要搬過來給我添堵？」
可是媽媽。
你忘了，我也今年高考。
我默默地回到了閣樓收拾。
晚上陳秋怡回來看到我有些驚訝。
我媽三兩句話解釋了一下。
說：「明天開始你們就同一個學校了。」
陳秋怡笑著說好，問我。
「芸禾，你學文還是學理啊？成績怎麼樣？」
我知道這個家並不歡迎我。
陳秋怡問這些也無非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績。
畢竟在我搬過來的這一下午裡。
我媽已經念叨了好多遍陳秋怡的好成績。
這也是為什麼她擔心我的出現會給陳秋怡造成影響。
「學理，還行。」
我簡單地回答。
陳秋怡說。
「那真是不巧了，我學文的，本來還想說你要是學文我們可以一個班呢。
「市裡的教育資源和鄉下的不一樣，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還能問我。」
她的聲音甜美柔和。
卻隱隱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輕蔑。
我媽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她碗裡。
「現在高三，學習緊張，你顧好你自己就行。」
陳秋怡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母慈女孝的一個畫面。
我機械地嚼著嘴裡的飯菜。
但凡我媽有了解過一次我的成績和過往。
都該知道。
我那句「還行」是謙虛之言。
8
陳秋怡喝完了一碗水。
正巧這時候奶奶站在家門口高聲喊我們回家吃飯。
「飯做好了，奶奶在叫我們了。」
我提醒道。
陳秋怡眼睛一亮。
但這個時候她還不忘扭捏一把。
「你先回去吧，我再拔會兒草就回去。
「這樣奶奶就不會那麼累了。」
她說的話剛好能被直播全部聽到。
不出意外又是一輪心疼誇獎。
她要作秀，我樂得看她。
拿過她手裡的碗。
「那我先回去了，姐姐你加油。」
陳秋怡沒想到我勸都不勸一句，直接掉頭走了。
當即愣在了原地。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太陽又烈又毒。
她要是再待下去，真的會中暑。
一時間，陳秋怡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樣。
9
到家後。
我遇見了剛放暑假的陳序。
陳序是我和陳秋怡的哥哥。
比我大三歲。
我和他的關系，還不如和陳秋怡的關系。
其實小時候我挺高興自己有個哥哥姐姐的。
雖然從來沒有見過。
但並不妨礙我對他們有好感。
直到有一年小學暑假。
奶奶告訴我爸爸媽媽會帶我的哥哥姐姐回來。
我高興得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甚至在心裡默默計劃著。
我應該怎麼帶他們玩。
爸爸媽媽回來的那天。
我搬著小板凳在院子門口等了一天。
陳序和陳秋怡下車。
我一開始的興奮和期待忽然變成了膽怯。
就算面前是自己的至親。
但我還是一步都不敢上前。
我爸摸了摸我的頭。
「這是芸禾吧都長這麼大了？」
我怯怯地朝他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
我爸朝陳序招手。
「小序，小怡，快過來，這是你們妹妹。」
陳序牽著陳秋怡的手。
兩個人來到我面前。
好奇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我。
我緊張地捏著手。
忽然就聽見陳秋怡說了一聲。
「哥哥，她好髒啊。」
「嗯……那離她遠點。」
那時我年紀小。
卻也一下子明白了書上說的那種。
「一盆涼水潑下來」的不安和惶恐之感。
我愣在了當地。
陳序和陳秋怡穿著幹淨靚麗。
小臉白白嫩嫩幹幹淨淨。
仿佛童話裡的公主和王子。
而他們對面的我。
膽怯，瘦小，髒兮兮。
與他們天壤之別。
10
當時以為陳秋怡和陳序童言無忌。
隻是無心之言。
現在想想。
對大人來說，小孩子說了不該說的話才是童言無忌。
可那時候的我比陳秋怡還更小。
他們說的話。
就是傷害到了我。
11
我無視了陳序。
來到院子邊上洗手。
陳序皺了皺眉，朝我走了幾步，似乎有話要說。
但他還沒開口。
我媽就從廚房走了出來。
看見我一個人，問道。
「你姐姐呢？」
「還在拔草。」
「都吃飯了你不叫她回來？現在外面這麼大太陽，中暑了怎麼辦？！」
她呵斥我。
我冷靜回望。
「又不是我讓她大太陽下直播拔草的，關我什麼事？」
沒想到一向沉默的我會如此開口回懟。
我媽一噎，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陳序卻忽然不高興了。
「陳芸禾，你怎麼跟媽媽說話呢？」
我的視線落在陳序身上。
聽我媽說。
陳秋怡最喜歡和最害怕的就是陳序。
因為陳序寵愛她，但是也會管教她。
可謂真真正正做到了一個好哥哥的榜樣。
12
可如今。
陳序卻用管教陳秋怡的口吻對我說話。
讓我生出一種可笑之感。
「我說錯了嗎？陳秋怡自己要做的事，媽媽反過來責怪我算怎麼回事？
「想讓我有好語氣，前提是不是也得互相尊重？」
我反問。
陳序啞口無言。
我媽沒察覺出我話裡的意思。
隻覺得我無理取鬧。
「行了行了，秋怡好歹是你姐姐……」
「你也知道她比我大，吃個飯還要三叫四請，巨嬰嗎？」
「你……！」
我媽被我駁斥了兩回。
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她看向陳序，向他吐槽。
「你說說，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陳序同樣埋怨地看著我。
我翻了個白眼。
進去幫奶奶端菜。
13
十分鍾後。
陳秋怡跟在我媽和陳序身後回來了。
看來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妹妹受苦。
他們親自去叫了。
進門時我媽說道。
「以後別下地幹活了，那些活你怎麼幹得了？」
「是啊，看看都曬成什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