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妤質問她看上周鶴哪裡的時候，她本能地想說周鶴人很好。

高中時他保護了她一次又一次。

可話到嘴邊時，她忽然在江妤頭頂看到一串串彈幕。

【我靠，我一刷的時候怎麼沒發現男主那麼惡心啊！】

【一邊吊著江妤，一邊委屈蘇怡，我那會兒居然沒覺得他三觀有問題！居然還覺得這是校霸的痞拽酷帥！】

【二刷的現身說法，劇情包改了，原劇情裡江妤一直仇視蘇怡，蘇怡也一直恨江妤。可現在江妤分明是在幫蘇怡看清男主真面目啊！】

【這種沒三觀的文我當初是怎麼看下去的啊？】

【我當初就覺得劇情有問題！江妤可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大小姐，她有她的驕傲，怎麼可能因為周鶴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且蘇怡是學霸啊，學習好的人腦子能不好？可她一見到周鶴就跟嗑了藥一樣臉紅害羞無法自拔，簡直不可理喻！】

【其實我剛開始就不嗑男女主，男主實在是太垃圾了，是陰湿小叔的變態讓我堅持到現在的。】

【三刷的表示，剛開始壓根沒交代小叔這麼陰湿變態的原因，隻知道他是反派女配的舔狗。】

【刷那麼多遍的原因，就是為了看大家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本小說沒三觀，每次吐槽都被刪評！快和我一起狠狠地罵！】

【嗚嗚嗚我好心疼小叔，我再也不叫他陰湿小叔了，他明明是美強慘！】

【周家都有病，周家老爺子更是超級無敵有大病！】

【來了來了，作者回復我了，說是不可抗力因素導致的劇情被魔改，她說系統正在努力救援。】

【別救了，我想看魔改，我不想看垃圾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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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蘇怡呆愣地看著這些彈幕，巨大的信息量衝進她的腦海。

直到江妤罵完她，轉身離開，她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彈幕還在不停地刷。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是被劇情支配，被設定框住的無能女主。

江妤說得對，她看上周鶴什麼了？

惡劣的性格還是既要又要的事跡？

她本不該這樣的。

她性子雖然軟了點，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包子。

怎麼可能會委委屈屈地受了兩年氣？

這時，周鶴從周家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蘇怡。

眼裡閃過一抹自得。

剛才被江妤氣到炸裂的心情好了幾分。

蘇怡和江妤不同，江妤是千金大小姐，從小被慣著，脾氣大點正常。

但蘇怡家境貧寒，性子柔軟，且深愛著他，絕不會和他發脾氣，隻會溫溫柔柔的哄他，求他。

他們昨天才吵過架，他用分手來威脅蘇怡。

蘇怡現在一定是來找他求和的。

周鶴步履懶散地走到蘇怡面前，剛想大方原諒她，蘇怡突然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周鶴被打懵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蘇怡你瘋了！」

一向綿軟如小兔子一般的人露出了利爪，瞪著他：

「分手吧！垃圾。」

蘇怡轉身，走得毫不猶豫。

獨留周鶴站在原地發愣。

11

我打車回到周清樾家樓下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周家別墅實在是太遠了。

我狂奔上樓，輸入密碼，推開門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愣住了。

本來整潔的客廳變得亂糟糟，鍋碗瓢盆，花瓶茶幾，碎了一地。

有些碎片上隱約還能看到血跡。

卻不見周清樾的身影。

我心裡一緊，快步進了臥室。

「周清……樾。」

我瞪大了眼，驚詫地看著主臥裡的男人。

黑色的床上，大片暗沉的痕跡鋪在上面，散發著作嘔的血腥味。

周清樾渾身蜷縮成一團，躺在我曾經躺過的位置，抱著最開始的那條皮帶，閉著眼。

薄唇毫無血色。

我踉跄地跑過去，到正面才看清是何等的慘狀。

他手臂，胸膛，都是傷痕。

血液浸湿了他的衣服，浸湿了床單。

「周清樾！」

我立即拿出手機要打急救。

忽然，一隻蒼白的手按住了我。

周清樾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我時，有驚訝，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歡喜。

「乖乖。」

他吃力地坐起來。

然後，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要看。

「嚇人。

「我不會死的，隻是看著……血多了點。」

我想拿開他的手，他卻固執著不讓我動。

「你先去找周鶴玩好不好？」

「等我……等我好了，再來找我。」

語氣明明很不舍，動作卻強硬地將我推開。

這幾天相處下來，我已經摸清了周清樾的脾氣。

「不要趕我走好不好，你難道很討厭我嗎？」

我放軟了嗓音，帶著哭腔：「這幾天相處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太大了，受不了了，不要我了？」

此話一出，周清樾瞬間慌了。

他放下捂著我眼睛的手，慌張解釋：「不是的，我沒有討厭你，沒有不要你。」

我順勢來到他面前，委屈質問：「那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你這樣，我好難過，好心疼。」

我抱住他，親親他的額頭，「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舍得讓我難過嗎？」

周清樾眼睛紅成一片，嗓音沙啞。

「舍不得。」

把周清樾帶到醫院處理好傷口後，我才松了一口氣。

醫生說的和他說的差不多，不會死，就是血流得有點多，得好好補補。

病床上，我在喂周清樾喝湯。

此時他乖極了，任由我擺弄。

一碗湯喝完，他滿眼愧疚：「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我摸著他的腦袋：「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嗎？」

周清樾抬眼，眼神猶豫。

我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我不會害怕的。

「周清樾，我們現在是談戀愛的關系，是男女朋友。

「那男朋友應該對女朋友坦誠對不對？」

我知道他生病了，可不知道發病的誘因。

必須搞清楚才能杜絕。

周清樾漆黑的眼睛看著我，帶著一絲控訴和委屈。

「你說你去找蘇怡，卻上了周鶴的車。

「我知道你喜歡周鶴喜歡了很多年，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一時間……沒控制住……」

我傾身抱住了周清樾，制止了他後面的話。

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誘因竟然是我。

「對不起。

「我上周鶴的車是因為他說可以告訴我關於你的事，我想知道你的從前。

「但我不想揭你傷疤，不想傷害你，所以沒有直接問你。

「你怪我嗎？」

我松開他，自責內疚極了。

周清樾笑著搖搖頭，「小妤想了解我，我很開心。

「可是……

「知道了之後，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

「我那樣……你害怕嗎，會討厭我嗎？」

他又變得敏感多疑起來。

我捧著他的臉，重重親了一口，非常堅定地開口：

「不會！

「你很愛我，我感受得到。

「隻是生病了而已，我們一起治好就好啦。」

周清樾隻覺得鼻頭發酸，沒忍住扣著我的腦袋親了下來。

迫切地，想要擁有，證明著什麼。

我扣著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

說也奇怪，明明才確定關系沒幾天，可我卻覺得，我們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一般。

對於他，我沒有絲毫害怕。

隻有心疼。

綿長的一吻結束，我能感受到周清樾情緒穩定了下來。

他主動問：「周鶴都告訴你了嗎？」

我點頭，「我覺得周家人都很惡心。

「但你除外。」

周清樾眼裡閃過一抹羞澀，隨後補充：「我媽也除外，不過，她也不算周家人。

「乖乖，我媽媽不是小三，是那個老男人騙了她，她知道後立即斷幹淨了。

「隻是沒想到，她懷孕了。

「她不想把我生下來的，隻是給她做手術的那個小診所技術太差，手術沒有成功，卻騙她說做完了。

「等三個月後她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有了胎動，舍不得了。

「我其實……希望她能狠心一點的。

「我出生後，她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這世上，好人不長命，我十五歲那年，她查出胃癌。

「為了我堅持了兩年，耗光了所有家底，還欠了一屁股債，惹上了地頭蛇。

「她不願意拖著我，為了給我謀劃未來，把我帶到了周家，我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她和周家說了什麼，周家頂著流言蜚語，把我認回去了。

「那天，我的心特別慌。

「等我跑回家的時候，她死了。

「被那群地頭蛇活活打死了。

「我抱著她哭，哭得撕心裂肺，和那次你項鏈丟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眼眶發酸，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哄我。

周清樾揉著我的腦袋笑了一下。

「乖乖，我想毀了周家，想殺了那個男人。」

他明明是笑著，我卻覺得悲涼。

「還差一點，就一點。」

我深吸了一口氣：「笨蛋！

「你坐牢的話，忍心讓我等你十幾年嗎？

「你忍心看我天天去監獄外面哭嗎？」

周清樾語氣發著抖：「不忍心。

「那我該怎麼辦啊？」

我安撫他：「你現在掌握著周家一半命脈，沒必要和他們同歸於盡，他們不值得你這麼做。

「咱們直接拿著他們的錢另立門戶，氣死那個老男人不香嗎？

「我會幫你的，周清樾。

「你不是一個人。」

周清樾看著我，良久良久。

「好。」

12

周清樾出院後，已經恢復如常。

我驚訝地發現，我看不見彈幕了。

但聽說蘇怡和周鶴分手了。

想來我那番話她聽進去了。

周鶴還挽回了她一下，被冷漠拒絕後，他扭頭找了別人。

而我待在周清樾身邊，一邊陪他治療，一邊和他一起處理周家的股份。

周家老爺子是真能活，九十多了還不死！

還捏著一半的股份，防著周清樾呢。

伴隨著我在周清樾身邊待得越久，就越發現對他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和依賴。

仿佛上輩子就綁定了一樣。

終於，在經過長時間的周旋，周清樾脫離周家, 另立門戶！

周家老爺子猝不及防，不得不出山。

可人必須得服老。

於是周鶴被趕鴨子上架。

他哪裡是周清樾的對手, 不過短短一年，周家直接宣布破產。

那天, 周清樾帶著我去落井下石。

周家老爺子已經氣得下不來床，隻能瞪著我們。

周清樾面色冷漠：「到了該死的年紀, 還是死了比較好, 不然活著……還得受我折磨。」

這句話, 當初周老爺子對他母親說過。

那個時候他母親癌症晚期。

周老爺子高高在上：「到了該死的年紀，還是死了比較好，不然活著……拖累你兒子。」

周清樾看著周老爺子咽了氣, 卻沒有多高興。

他牽著我的手，眉眼低垂。

「乖乖, 我還是很難過。

「我知道。」

周老爺子死了又怎樣，他母親能活過來嗎？他這些年遭受的罪能一筆勾銷嗎？

「但是, 還有我啊！」

我在他唇角親了親。

他眼睛亮了一下。

我問：「周清樾，你還不想告訴我嗎？」

小說，設定，彈幕。

他還想瞞我多久？

周清樾瞳孔一顫。

「你……想起來了？」

我搖頭：「前世的事情沒有想起來, 但原來的走向，我已經從彈幕裡知道了。

「並且猜到, 不可抗力是你, 對嗎？」

周清樾垂眸看我, 輕輕笑了一下：「是我。

「前世, 我們按照劇情那樣活了一遭。

「因為我沒有過多筆墨描述, 受到的框架限制比你們少一些, 所以在救你和毀滅周家二選一的時候，因無法選擇而產生了自我意識。

「我憎恨被寫定的悲慘的一生，強大的怨念更改了結局。

「我原本的結局是出獄後碌碌無為一生。

「可我在獄中慘死, 換來了一次重來的機會, 同時，給你換來了『彈幕』這個金手指。

「我知道，我的江妤是善良的，驕傲的, 她不會做出那些骯髒卑劣的事情, 她隻是被劇情框住了，被設定限制了。

「我更知道, 她會來拯救我。」

周清樾眼眶湿潤。

我心口沉得發悶，好幾個深呼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笨蛋！」

重生是真，可他的病也是真。

我精心準備了一周，打算第七次和周鶴表白。

「（所」可卻給了我。

就沒想過, 萬一我看到彈幕心生害怕, 離他遠遠的呢？

周清樾抱住我。

「我們相愛不是因為框架設定，我相信你會拯救我，千千萬萬次。」

一切的一切, 從不是巧合。

他重生回來的時候, 我正在準備和周鶴表白。

前世，第七次表白時，周清樾其實並不在場。

可這一世, 他來了。

所幸，他來了。

所幸，我沒有讓他失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