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嘆了一口氣。
段尋胖了二十多斤後，下顎線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清晰，本就年輕的臉龐更顯稚嫩。
我語重心長勸道：「你還太小，分不清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執念。
「你不是喜歡我，隻是喜歡童年關心你的那個影子，甚至你憑空把那個影子美化了很多，套在我身上，這不是愛情。
「愛情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是兩個人相互吸引。
「你看電影裡的男女主，他們剛重逢的時候沒有相愛，隻是普通朋友，是在後來的相處中，慢慢發現對方身上的閃光點。
「男主有愛心，經常去福利院做義工，女主堅韌自強，遇到困難不後退，他們相互認同，相互欣賞，所以他們走到了一起。
「我們兩個之間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也不可能在一起，你懂了嗎？」
段尋若有所思。
良久，他點點頭：「姐姐，我懂了。」
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孺子可教也。
不枉我浪費這麼多口水。
19
我還是高估了段尋的理解能力。
看著他發給我的信息，我陷入沉思。
Advertisement
【姐姐，你說得很對。
【我也要讓你看到我身上的優點，被我吸引。
【我已經到福利院了，這個暑假我要待在這做義工。】
下面是一張照片。
段尋舉著剪刀手站在福利院門口。
我嘆了口氣。
這樣也挺好，總比他天天在我面前晃悠強。
我再次低估了段尋的幹擾能力。
他平均十分鍾就要給我發幾條消息，還附帶各種各樣的照片。
【姐姐，這裡的小朋友都好可憐啊。】
【今天我給他們買了很多玩具和衣服，小朋友們都很高興。】
【給小朋友們上課啦，他們好笨，很簡單的計算題都能算錯。】
照片有他陪著小朋友做手工的，給小朋友講題的，和小朋友玩遊戲的……
照片裡的他五官精致，和孩子的氛圍親密友好，像是一幅幅精心繪制的畫卷。
光線和構圖更是絕佳。
很像擺拍。
我甚至懷疑他帶過去一個攝影師，專門拍攝和小朋友互動的照片展示給我看。
我沒有理會他。
實習結束在即，沒有任何人可以幹擾我拿到蓋章的實習證明。
擋我者，我殺殺殺。
我把段尋設置成免打擾，隻在工作摸魚的時候看上幾眼。
慢慢地，他發消息越來越少。
發給我的照片也變了風格。
從前他的大臉能佔半張照片，現在他已經很少出現在照片裡。
更多的是完成的手工成品，幾張九十多分的數學卷子……
他的消息在某一天悄無聲息停止了。
而我終於拿到等級為優的實習證明，完成畢業論文，順利畢業。
畢業典禮上，我久違地再次收到段尋的信息。
【姐姐，我有好多話想要和別人講，但是又不知道說給誰聽，想來想去，還是想對你說。
【這三個多月的時間，我一直在福利院做義工，一開始是想吸引你的注意，證明我也有優點，我也值得被愛。
【剛到這裡的時候，我很不適應，這裡條件艱苦，環境很破舊，孩子們髒兮兮的，又笨又淘氣，我不喜歡他們。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慢慢對他們上心。
【可能是因為他們一臉羞澀地把畫了很久的畫送給我，也可能是因為我發燒的時候他們圍在我身邊爭先恐後地照顧我。
【他們是一群特別可愛的孩子，每一位小朋友身上都有無法忽視的耀眼光芒，在這裡，我被需要，我對他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我慢慢理解你說的話，可能是因為我太孤單，錯把依戀當做愛情。
【我以為我需要的是一個愛人，是一個家，其實我真正需要的是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而現在，我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
【姐姐，很謝謝你小時候和前段時間對我的幫助，現在我也要去幫助別人了。】
看著這些話，我的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就算身為男主，段尋也隻是一個渴望愛的孩子。
我打了很多字，發送出去的前一秒，猶豫了一下，還是都刪掉了。
隻簡單發送給他三個字。
【祝賀你。】
沒過幾秒，他回復：【謝謝。】
我靠在座位上，表面上是在聽學校領導講話。
實際上心思早就飛到天邊。
男主現在都去做義工了，劇情跑偏成這樣，估計沒我啥事了吧。
20
我大意了。
這座城市太邪門了，以前悶在學校沒發現，這簡直是狗血小說聚集地。
去買咖啡，總能碰上粗心服務員撞到霸總身上，霸總摟著她的腰邪魅一笑：「你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嗎？」
下班路過小巷子，總能聽見裡面傳來男人隱忍的聲音：「你是我的女人。」
這天，我再次加班到深夜，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其中一個隔間傳來異響。
「不要，不要這樣。」
緊接著是一個男人調笑：「怎麼，我借給你這麼多錢，碰碰你都不行嗎，裝什麼貞潔烈女。」
沒過多久，隔間裡響起了少兒不宜的生命律動。
我面無表情離開。
在我第無數次打卡小說男女主的經典場面後。
我怒了。
為了不再受資本家的壓迫，也為了逃離這座詭異的城市。
我決定考公。
黨的正氣能抵御一切牛鬼神蛇！
21
一年間，我卷生卷死，終於上岸。
我回到家鄉，成為一名光榮的基層工作者。
到家的那天，我爸開心地在小超市門口放了兩串鞭炮慶祝。
我媽拍了拍我的肩膀，贊嘆：「果然知識改變命運，比我和你爸強。」
村裡的鄉鄰一窩蜂地全來了，把我圍在中間。
「勝楠太厲害了，這可是鐵飯碗呢。」
「我就說勝楠有本事，打小就看著有出息，現在應驗了吧。」
……
甚至還有人把小孩塞到我懷裡，說是要沾沾喜氣。
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鑽出人群，逃進房間。
這種親熱的氛圍，真是熟悉又陌生。
我摸出手機，點開五人小群。
很久沒見我的小弟們了，甚是想念。
時光飛逝，大家都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
胖胖學習不好，高中拼命學習也隻考上一個大專。
他喜歡美食也擅長做飯，大學的時候，還寄給我很多自己做的零食。
後來短視頻興起，他開始做吃播，後來又慢慢轉型做起探店，現在已經有了一百多萬粉絲。
仙仙高中時候選擇特長高考，大學畢業後在市裡一所初中當美術老師，工作穩定又輕松。
矮矮在高中迅速竄起個子，現在已經長到 189。
他大學期間一邊念書一邊兼職做模特，僅僅兩年時間就把當時借的錢全部還清，現在還小有積蓄。
白白大學被調劑到西班牙語，據他說每天過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每次期末考試都要掛好幾門課，差點就拿不到畢業證。
大學畢業後他抱著畢業證痛哭，哭嚎著說再也不用上那些聽不懂的課程。
他發揮從小看小說的優勢，拿起鍵盤成為一名網絡小說作家，專愛寫一些狗血虐戀，讀者們對他又恨又愛。
我發消息呼喚他們，【我回來啦！大家都有時間沒，出來聚聚。】
不一會，他們紛紛冒頭。
白白：【呦，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呢，我都有時間，啥時候都行。】
仙仙：【這個周末有時間，矮矮也有空。】
胖胖：【我也有空！】
我：【太好了，上次這麼齊還是大學之前吧。】
白白：【還不是某人考了一個這麼遠的學校，假期也不回來, 現在知道家裡這邊好了吧, 見面的時候, 必須好好譴責一下你這個見利忘義的負心漢。】
我：【我的鍋我的鍋, 這次我請。】
胖胖：【還是我來吧，你留著錢自己花。】
我歡呼：【胖總大氣, 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白：【矮矮人呢, 怎麼還不出來。 矮矮。】
仙仙：【他拍照片呢，還要等一會。】
白白：【呦~】
胖胖：【呦~】
我不知道他們在呦什麼，但還是跟上了隊形。
我：【呦~】
胖胖：【老大, 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
白白：【你還不知道啊, 等吃飯的時候你就明白了，先賣個關子。】
我：【好吧，可憐巴巴。】
我興奮地在炕上踢腳，期待周末趕緊到來。
22
時隔四年多，我們五人再次聚首。
飯桌上，矮矮對仙仙很是殷勤, 又是幫忙倒水又是幫忙剝蝦。
白白用手肘碰了碰我：「你瞅瞅, 我們五人小隊有兩個人一塊脫單了。」
我驚訝地捂嘴：「真的假的，藏得可真深。」
我和白白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矮矮聽見後臉紅了一片。
仙仙倒是很鎮定，反過來調笑白白。
「你天天悶在屋子裡不出門, 打算什麼時候找女朋友啊。
「用不用我幫你介紹一個，我們學校有幾個單身女老師。」
白白捂著腦袋。
「你怎麼和我媽一樣開始催了, 果然談戀愛了就是不一樣。
「我才不要談戀愛，我要和我的小說過一輩子。」
我拉了拉仙仙的袖子。
「白白現在還不開竅呢, 胖胖也單著, 你給胖胖介紹個唄。
然後仔細吹了吹，小心嘗了一口，點評一句：「鹽放少了。」
「這我」胖胖表情不自然地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仙仙意味深長看了胖胖一眼, 說了句：「他不用我介紹，他有喜歡的人了。」
我驚訝八卦。
「誰啊誰啊, 我認識嗎，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
胖胖低著頭不說話，情緒好似有些低落。
仙仙直直地看著我，看得我頭皮發麻。
她突然笑了：「胖胖喜歡的人還不開竅呢, 他還有的等。」
難怪談起這個胖胖有些失落。
我拍了拍胖胖的肩膀。
「胖胖別傷心, 天下何處無芳草, 何必單戀一枝花，這個不喜歡你，還有下一個呢。」
胖胖抬起頭看著我, 眼底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那你呢, 你想什麼時候談戀愛。」
我撓了撓頭。
「我先不急，我爸媽又不催我，他們恨不得我一輩子不結婚陪著他們，更何況我還沒過夠單身生活呢。」
胖胖點點頭。
「那我也不急, 等以後再說吧。」
矮矮舉起杯子。
「我們幹一杯，慶祝我們再次相聚。」
外面陽光明媚，白雲飄蕩，微風吹拂。
我, 仙仙，胖胖，白白笑著齊齊舉杯。
我喝了一大口最愛的芒果汁。
這才是我這個普通人該享受的生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