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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俗人 4510 2025-02-11 16:4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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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底了,我和發小陳敏照例一起去美發沙龍做頭發。


    並排躺在兩張洗頭椅上,陳敏扭過臉來對我說:「曼曼,你可要對蔣軼多上點心。昨天我家老李說,看見他去車行提了輛紅色甲殼蟲送人。李瑞不讓我和你說,可我得提醒你,那麼騷氣的車,能是送給誰的?那車可不便宜,他這次夠下本兒的。」


    我閉著眼睛,半晌才「唔」了一聲。


    陳敏顯然對我的反應不滿意,抬起身子拍了我一巴掌:「你別不當回事兒,蔣軼現在不比以前了,李瑞說他那『美城』現在攤子鋪得大著呢,我們家老頭子和他做生意都要看臉色。」


    「呵,男人啊,野心不過就表現在兩個地方,」陳敏又躺下來,嘲諷地冷笑了一聲,「一是事業,一是女人。蔣軼長得斯文,又有股子衣冠禽獸的蔫壞,聞著味兒上來的女人可少不了。」


    我還是閉著眼睛,這次連唔一聲都沒了。


    陳敏停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掏心窩子說一句:「說實話以前我沒少眼紅你嫁得好,老公又帥又能幹,可現在想想,男人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像我家李瑞這樣的,做生意不行,長得又一般,整天出去釣魚遛鳥,倒也省心。」


    我還是不出聲,陳敏翻身朝向我:「在咱們這圈子裡,像你和蔣軼這樣戀愛結婚的屬蠍子拉屎獨一份,當時把我羨慕壞了。但現在我倒覺著,我們這些家裡安排的婚姻,反而比你們這樣的穩定。當初就沒感情,全因為外界因素結婚,現在也輕易離不了。可你們就不一樣了,感情要是沒了,日子還怎麼過?」


    我睜開眼,扭頭看她一眼,輕輕笑了笑,表示贊同。


    陳敏滿意了,轉身舒舒服服躺下,又催促理發師過來看看藥水上好了沒。


    做完頭發,我和陳敏逛了街吃了飯,又去表演班接了四歲的三寶才回家。


    蔣軼今天破天荒回來得早,坐在沙發上陪六歲的二寶組裝機器人模型。同樣六歲的雙胞胎姐姐大寶在房間裡練琴。


    我洗了澡吹幹頭發,換了家居服,又忙著招呼孩子們趕緊去吃晚飯。


    保姆在餐廳照應著孩子們。


    「你吃過了是吧?」我象徵性地問了一句蔣軼,一邊把茶幾上未拼完的機器人零件照原樣收到盒子裡,又把沙發上被孩子們偎得亂七八糟的抱枕放整齊,「對了,今天三寶表演班的老師和我說,有個電影導演要找個外形可愛的小演員,她想推薦三寶,問我們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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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過了,三寶是個人來瘋,喜歡表現,去長長見識倒也沒什麼不好。壞處是孩子要拋頭露面,對私生活可能會有一點影響。所以問問你怎麼想?」我抬起頭看向蔣軼。


    此刻我才意識到,這是我回到家以後正視他的第一眼。


    蔣軼似乎一直在望著我出神,我突然看過來,他的目光竟然不自在地遊移了一下,然後才道:「我沒意見,你決定就好。」


    他沉吟一下又道:「昨天我在車行提車,碰到李瑞了。」


    他似乎還有別的話要解釋,但又沒有說下去,隻定定看著我。


    我正給表演老師回微信,發完了才意識到他在和我說話:「什麼?哦,陳敏和我說了。」我看向手機,「我回復老師了,我們同意,但請她安排我們和導演見一面,吃個飯聊一聊。你也把年後的時間空一空,好吧?」


    蔣軼頓了頓,點點頭:「好。」


    大寶和二寶吃完了,我走過去,檢查大寶的鋼琴作業,叫二寶準備去洗澡,又叮囑保姆監督三寶使筷子。


    蔣軼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忙碌間瞥到他,突然覺得他像是被一隻透明的罩子隔離在我和孩子們之外。看上去自是清闲的,卻又有種奇怪的寂寥感。


    五分鍾後,我坐在大寶的房間裡,聽著女兒彈鋼琴。想到蔣軼剛剛說起提車一事的表情,我不由輕而嘲諷地笑了笑。


    我其實知道蔣軼在希望什麼。他希望我打探他,追問他,最好,再帶一點醋意和怒氣。


    可是我做不到。不是假裝灑脫,是真的不在意。


    我冷漠得連自己都驚訝。


    從前的我不是這樣的。



    陳敏說得沒錯,蔣軼和我確實是我們這個富二代圈子裡難得的因為愛情而結婚的一對。


    至少對於我來說,是因為愛情。


    二十多歲的我,還是個脾氣大、戀愛腦的千金大小姐。十四歲起喜歡沈家的老大沈慕然,一廂情願,死纏爛打,為此做了不少不體面的事。


    後來心灰意冷,又開始遊戲人生,父親安排我和世交喬家的大兒子喬景宸聯姻,我也無所謂。不過就是各玩各的,結不結婚也沒差別。


    直到我遇見蔣軼。


    彼時蔣家還是初入北京的連鎖零售業後起之秀,實力相對算弱的,處處都需要圈子裡的前輩提攜介紹。


    蔣軼作為富二代裡的後來者,按常理同樣也需要處處謹慎,夾著尾巴做人。


    然而他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圈子。


    他實在是個聰明討喜的人。低調、謙和、言談舉止恰到好處,讓人如沐春風。圈子裡無論男女,都對他觀感極佳。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富家子弟,有著富二代的身份,卻沒有富二代常見的傲慢和「各色」。


    我毫無懸念地陷入了對他的痴迷之中,而蔣軼用他一貫溫文爾雅的微笑,十分妥帖地接住了我的如火深情。


    那是一段讓我幸福到眩暈的日子。


    在那之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是逃不開的「女配命」。


    我的美不夠脫俗,見識也平庸,就連個性,也不及其他富家女叛逆得那般徹底。偏偏選男人的眼光卻不算低。


    這就導致我很難遇見兩情相悅的戀愛對象。


    然而萬萬沒想到,在圈子裡頗受女生青睞的蔣軼,會對我另眼相看。


    每次見面時,他會主動來找我說話,時時記住我的喜好,在朋友們看出苗頭打趣我們倆的時候,溫柔而寵溺地望著我笑。


    那種成為另一個人眼中獨一無二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那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偏愛。我迅速地淪陷,沉溺,不可自拔。


    蔣家不是我父親眼裡合適的親家之選。相比於從前的沈家、喬家,蔣家底子太薄,人脈太窄,對我們餘家助力有限。


    但我當時的姿態,儼然是非蔣軼不嫁。


    我母親倒是贊成我的選擇。


    「選男人,一定要選聰明的。蠢人就連犯壞都損人不利己,跟著蠢人沒好日子過。蔣軼看著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要什麼。「


    現在想想,母親當時應該就對這段婚姻的後來有所預見。可惜那時的我聽不出來。


    當時再婚的父親剛剛得了一個兒子,心情大好,對我也沒有原來那麼苛刻,就沒有再橫加阻攔。


    我去和母親報喜,母親一邊澆花一邊哼了一聲:「什麼心情好,那是因為他有兒子了,覺得餘家以後不用指望你了,所以懶得管。曼曼你聽著,家庭就是女人的事業,你一定要經營好。」


    就這樣,我歡天喜地地結了婚,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婚禮錄像裡,我一直在笑,一直不停地望向英俊的新郎,甜蜜與依戀幾乎要溢出屏幕。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呢。


    婚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過得快樂而甜蜜。蔣軼是個壞得不顯山不露水的男人,情緒很少外露,卻又自有種勾人的魅力。


    他那些不動聲色的眼神和低語,每每讓我反應過來,都會一瞬間面紅耳赤,尖叫著跳到他身上拳打腳踢。


    我恨得牙痒,又愛到心悸。


    回想起那些日子,感情那樣濃稠,像為記憶蒙上一層蜜色的濾鏡,十分不真實。


    婚後,蔣家的零售業搭上餘家房地產業的順風車,日益壯大起來。


    婚後第二年,我生了一對龍鳳胎。蔣軼自是春風滿面,公公婆婆更是把我這兒媳婦捧上了天。就連一向嚴肅的父親,都誇了我一句爭氣。


    那時的我,是連母親都感慨「確實有幾分狗屎運」的人生贏家,生活裡整日彌漫的都是鮮花和禮物的味道。


    兩個孩子全權交給公婆、保姆和育兒嫂,我每天最傷腦筋的,就是今天的妝容換一種什麼風格才能讓蔣軼眼前一亮,用哪一種餐前阻斷劑才能放心吃大餐又不長胖,怎麼才能說服蔣軼陪她去體驗新開的那家密室逃生……


    婚後第三年,我意外懷上三寶。


    也是在同一年,我偶然從蔣軼的手機裡,發現了蔣軼在外面的風流韻事——從結婚開始,就一直沒斷過。


    對能幹女下屬不痛不痒的感情投資,和女性合作商冠冕堂皇的私人應酬,與品牌代言女明星捕風捉影的桃色新聞……


    也許客觀說起來,與某些花花公子比,蔣軼的行為不算過分。


    可我無法接受。


    我無法接受在自己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時候,他能騰出那麼多時間和精力與形形色色的女人曖昧。


    我無法接受自己虔誠信奉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童話,底色卻難逃飲食男女的欲望苟且。


    我無法接受曾自認是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的自己,原來也隻是糟糠之妻,不過如此。


    我瘋了一樣地找蔣軼哭鬧,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我向父母訴苦,找公婆評理,光是興師動眾地去醫院打胎,都去了三次。


    可我舍不得。我不過是想要看蔣軼著急後悔罷了。


    我那麼愛那個男人。愛到恨他的負心恨得咬碎了牙,可看到他的身影一眼,淚珠還是會立時滾落。


    最後一次去醫院是夜半時分。那次我真的和蔣軼鬧得動了胎氣,孩子險些流產。驚動了兩家老人,婆婆急得暈倒,公公甚至作勢要打蔣軼。


    父親則對我很生氣,認為我任性胡鬧,小題大做。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些花邊新聞?


    母親沉默地陪著我,在左右無人時才苦口婆心說了一句話。


    「曼曼,你當初選這樣一個男人,就應該想到他不會安心於待在一個女人身旁。又出色又專一的男人大概是有的,但是你我這種女人都沒那個運氣遇到。」


    這世界上負心的戲碼每天上演,我不是第一個傷心人,劇情也沒什麼新鮮。


    我在被子裡無聲地痛哭。


    那些主角光環從來沒有落到我頭上過,我終究還是逃不過龍套女配的命運。


    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在父親的命令和母親的勸說下回了家。


    蔣軼將大寶二寶從爺爺奶奶那裡接回來,兩個孩子圍著我又笑又叫,我摟著孩子們,忍著心酸強顏歡笑。


    晚上我臥床休息,蔣軼與保姆一起安排了兩個孩子睡下,又回到臥室。


    「出去。」我背對門口,冷冷地說。


    蔣軼嘆一口氣,在門邊的地板上坐了下來。


    我半晌都沒有聽到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我當然不希望他真的走,但看到他在地上坐著,我的火氣又竄上來。


    「叫你出去!」


    我把一個枕頭扔過去,蔣軼沒躲,挨了一下砸。他心平氣和地把枕頭放在一邊。


    我感到拳頭砸在棉花上一般的無力。一股巨大的委屈席卷而來,我啜泣起來。


    許久,當我的啜泣聲稍稍停歇,蔣軼開了口。


    「餘曼,我還以為……對於結婚這件事,我們之間是有共識的。」


    他閉著眼睛捏一捏鼻梁,聲音有些疲憊,又帶著一點類似遺憾的歉意。


    我一下子停住了啜泣,有一點懵,但又有種危險的直覺,一點點冰冷地纏繞住心髒。


    「你知道嗎,當初我們結婚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過他們說的一句話——餘曼這個戀愛困難戶,這次終於在蔣軼這兒找回一次場子。


    「我以為你也隻是想要找個順眼點兒的男人嫁出去而已。


    「至少在這場婚姻裡,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嗎?」


    眼淚幹涸了。我愣愣地抬起頭,一些換做聰明女人可能早就洞若觀火的真相,我此刻才稍稍明白過來。


    「當然,我當初選擇你作為結婚對象,除了『美城』的發展和餘氏物業版圖不謀而合,你本人的很多優點也是我很看好的。


    「你單純,孝順,傳統,容易滿足,喜歡小孩,是個好妻子的人選。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


    「而我,自認也做到了當時承諾的,給你舒適的生活,和諧的家庭,我想我對你應該算得上溫和體貼,對孩子和你父母,也都盡心盡力。


    「至於你發現的那些女人……」蔣軼有些困擾地耙了一下頭發,「我覺得你完全沒必要介意。我從來沒有主動去撩撥她們,她們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我沒有明確拒絕的極少數。我這樣說,你明白嗎?就是人們常說的逢場作戲。


    「我這個人,其實對女人沒太多感覺,什麼情啊愛的,我都沒興趣。


    「所以你放心,沒有任何人會撼動你蔣太太的位置,我也絕不會破壞自己的家庭。


    「如果你有顧慮,以後我的收入可以更多地放到你和孩子名下。我希望我們可以理智地看待和解決這件事,盡量不要內耗,而是讓整個家族利益最大化。你看好嗎?」


    他洋洋灑灑一番話,簡直入情入理,讓人覺得,作為妻子如果還想不通,就是無理取鬧了。


    我卻隻覺自己像泡在冰水裡,連心髒都失去了最後一絲熱氣。


    這場我為之奉獻全部感情和心思的婚姻,對於蔣軼來說,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場利益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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