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司遇到經濟危機，老板讓我貸款借給公司。
我借了兩百萬。
當我跟他要錢還款時，他拒絕了：
「麻煩你看看清楚，你籤的是投資協議，現在投資失敗，一毛都沒有！」
我慌了。
我借的是高利貸。
用的是老板的信息。
要是不還錢，他們會打死老板的！
1
周五晚上，我被手機提示音吵醒。
打開一看，是老板新建了一個群，邀請的都是進公司好幾年的員工。
名叫【為公司貸款群】。
還發了一則通知：
【公司現在經濟危機，到了你們頂起來的時候了，每人自查陽光銀行貸款額度，截圖發在群裡，周一會有專人上門替大家辦理貸款，貸款金額需要上繳公司，每人不得低於 20 萬！@所有人】
老板的消息一發出，就有許多人回復收到。
手機叮裡哐啷地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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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眼睛，一看時間：
凌晨一點。
我剛加班回來，眯了不到半小時，實在是困到不行。
所以幹脆裝沒看到，打算關機繼續睡覺。
結果老板直接在群裡瘋了似的艾特我：
【@王亮，為什麼不回復收到？】
【@王亮，你看不到別人都在回復嗎？】
【@王亮，你是不是沒在加班，偷偷跑回家睡覺去了？】
下一秒，老板的電話打了進來。
不是，這人神經吧，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就為了確認我有沒有在加班！
我依舊沒理，看著電話自動掛斷。
工作我已經做完，也都發在老板的郵箱。
估計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聯系不到我，老板又在群裡發消息：
【@王亮，人呢？我不是說過，要 24 小時待機的嗎，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私自下班的！】
【限你十分鍾內回復我，否則工資扣一千！】
我笑了。
這幾年，老板總說效益不行，基本工資一減再減。
最後，幹脆不交社保，還辭退了好些人。
我因為是技術骨幹，沒有被辭退。
但我手底下的人全被他開除。
我隻能一個人加班到深夜。
我向老板提過招聘一個助手。
他雙手交叉，腳翹在辦公桌上，說道：「你也知道，疫情以來咱們公司效益不行，現在養著你們這群吃幹飯的，是看在我們共事多年的份上，已經很仁慈了，哪還有闲錢養助手，要是你實在想要，那我隻能把你的工資分一部分給他咯，你自己看著辦吧。」
2
我不是沒想過辭職。
但我年過 35 ，上有四個老人時不時生病，需要照顧，下有一個即將上小學的兒子，差一套學區房。
正是缺錢的時候。
要是我這邊資金斷裂，家裡就太困難了。
所以我忍了。
為了一個項目，我經常一周兩周不回家，困了就睡在公司沙發上，餓了就點幾塊錢的拼好飯。
雖然難吃，但勝在量大。
可現在，因為不及時回復，他就要扣我一千塊。
我正要和他理論，卻看到李強發了一段話。
【王亮，大家都是給老板打工的，打工就要有打工的態度，我知道你是 211 大學畢業的，但社會和學校不同，你不能總把學校那一套拿來公司呀。】
【老板一直讓我們把公司當家，以前都是老板在前面頂風擋雨，才有我們安穩工作的機會，現在公司有難，我們總得站起來一起扛吧，王亮，人不能這麼自私啊。】
李強和我一起負責同一個項目。
最近老板想選出一個項目組長，在我和李強之間猶豫不決。
此時李強的一番話，又拍到了老板的心坎裡。
老板給他發了好幾個大拇指。
【@王亮，你好好向李強學學。】
我冷笑了一聲。
學他什麼，拍馬屁嗎？
這時，老張給我發來消息。
【兄弟，你趕緊回復吧，老板剛剛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幹嘛。我知道你前段時間加班太狠，傷了身子，最近在調理。所以我給你打了掩護，說你忙著加班沒看手機，老板發了好大的脾氣，說再不回復就要扣掉你的項目獎金。】
老張和我同一年進的公司，也算是元老級別的員工，關系不錯。
前段時間我因為久坐腰間盤突出，做了手術。
剛住了兩天院我就趕緊來公司，隻為按時交付項目。
拿到十萬塊的獎金。
湊齊學區房的首付。
想到兒子可愛的臉龐，我壓下心中的怒火，在群裡回復了【收到】。
沒想到，老板卻更來勁了：【公司就是一個集體，你要把公司當自己家，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沒有時間觀念，我還怎麼管理，公司還怎麼進步！一顆老鼠屎毀了一鍋湯，不要因為你個人的原因，影響整個公司！】
我看了眼時間，距離他給的十分鍾時限，還沒過五分鍾。
接著，他繼續說道：【雖然你按時回復了，但你身為公司元老級別的員工，沒有以身作則，沒有給其他員工起到榜樣作用，所以你明天至少要貸出來一百萬的款上繳，為大家打打樣，彌補自己的過失！】
3
我的火蹭的一下冒到頭上。
一百萬！
我在這公司勤勤懇懇幹了幾年都沒有掙到一百萬。
現在他輕描淡寫一句話，讓我背上一百萬的貸款。
我算是領悟到了資本家的醜惡嘴臉。
公司盈利的時候，讓員工不要把金錢看的太重，眼光要長遠些。
公司虧錢的時候，卻讓員工把公司當家，把老板當家人，要與公司共患難。
好處都讓他們佔去了！
我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冷靜冷靜。
這一百萬我是不會貸的。
但有些事情，我想問清楚。
我在群裡艾特老板：【貸款沒問題，以什麼名義給公司？貸款利息是多少？利息由誰來償還？】
等了十分鍾都沒等來老板的回復。
我又繼續艾特老板：【公司是集體，我是你的家人，現在家人有問題，你不應該回答嗎？群裡其他的家人也很想知道答案呢。】
老張是第一個站出來挺我的。
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唯唯諾諾，從不敢與老板大聲講話。
但我知道，他也早都受夠了。
老實人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是呀老板，這些問題不解釋清楚，我們也不敢隨隨便便貸那麼多錢出來，要是你還沒想好，不如我給你出出主意。】
【這種事也是有先例的，隻要公司跟我們籤約借款合同，並說明公司承擔相關利息就行。】
有了老張站出來，其他人陸陸續續開始發言。
【老板，我還從來沒有貸過款，這樣操作還款要怎麼還？】
【是啊，要是還不上，會影響我的徵信，到時候幹啥都是問題。】
財務也站了出來：【老板，你還是說說清楚吧，畢竟涉及到稅務問題，最近稅務局查的緊，咱們可不能在這部分犯錯啊。】
老板活的跟人精似的，肯定不會以借款的名義來收錢。
果不其然，過了半小時他才回復：
【合同當然會有，我這麼大個公司，難道我會扔下跑路？我是什麼人，你們還不清楚嗎？】
【至於利息，你們提供相應金額的發票，可以是餐票、郵票、購物票等，我會給你們報銷的。】
【你們在這問東問西，懷疑公司，你們這些人的名字我記下了，以後公司任何福利都不會有你們的一份！】
我冷笑一聲。
這樣含含糊糊的回答就想糊弄我們。
真當我們是一群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估計到了還款時候，問題一出，公司就會雞飛狗跳。
4
早上六點，我又被老板電話轟炸。
我看都沒看，直接關機睡覺。
沒想到，他居然打到了我老婆的手機上。
說是甲方覺得方案有問題，需要修改，要我和李強趕緊去公司加班。
十點鍾，李強才姍姍來遲。
發了條僅老板可見的朋友圈。
【數不清是第幾次周末加班。】
然後留下一句「我去供應商那看看」，轉頭走了。
我知道，他又去偷懶了。
但我不在乎。
因為我已經想好要離職。
剛剛還約了幾個面試。
至於這個項目，裝裝樣子得了。
李強想當組長，就給他當。
面試結束，老婆突然打來電話，說兒子發高燒住院。
我趕忙朝醫院跑去。
我照顧兒子，李強偷懶，結果誰都沒做方案。
周一上班，老板被甲方狠狠陰陽了幾句。
接著他指著我鼻子罵道：
「你這種人，進了社會就是被淘汰的那一批，不懂得人情世故，分不清輕重急緩，兒子發燒沒有醫生治嗎？老婆不會照顧嗎？再說了，你去了兒子就能退燒嗎？還不如老老實實幹活，多給兒子掙些醫藥費。我今天就要讓你漲漲記性和見識，無緣無故曠工，導致甲方不滿，給公司造成損失，就應該付出代價。上個項目的獎金取消！從今天起，你去行政部當前臺，組長的位置就讓給李強。」
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摔門離去。
本來我是來提離職的，周末的面試很成功，三家公司都發來了 offer，薪資可觀，處理完這邊我就可以過去。
但看著老板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我突然不想主動離職了。
我要讓他辭退我，給我 N+1 補償，否則，我就勞動仲裁他。
至於行政部，我也不會去。
調崗需要我的同意，現在我沒同意，他就不能動我的崗位。
過了一會，老板帶著一個女人走進會議室。
轉頭讓秘書通知我們開會。
我現在要收集自己還在項目部上班的證據，所以我起身也去參加會議。
會議室裡，老板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
隨後露出鄙夷的表情。
仿佛認為我已經低頭認命。
接著，他介紹起身邊的女人：「這位就是陽光銀行的工作人員小劉，今天小劉專程到我們公司，替大家辦理貸款業務，現在都打開陽光銀行 APP，現場查貸款額度，秘書拿群裡的截圖一一比對，若有人謊報，扣工資處理！」
我看小劉有些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對於老板那晚含糊的回答，大家心裡都沒譜，拿手機時磨磨蹭蹭地。
老板生氣了：「都說了會籤合同，你們還顧忌什麼？真是窮人思維，爛泥扶不上牆！公司難道會騙你們的錢？」
話音剛落，老板的秘書趕緊回應：「老板，APP 我早就下好了，我剛一查，好像能貸 25 萬，還得麻煩劉姐幫我看看怎麼貸款。」
秘書是老板最忠實的狗腿。
也是他的堂弟——童軒。
小學文憑，沒什麼學歷和本事，平時就給老板端茶倒水，開開車，做一些雜活。
小劉替童軒操作了幾下，就將 25 萬貸了出來。
童軒立馬轉給了老板。
不出五分鍾，手機響起：
「支付寶到賬二十五萬元。」
老板把目光轉向大家：「現在可以開始貸款了吧，人家童軒都能貸出來 25 萬，立馬就上繳，你們就不能學學人家。平時一個個說我賺錢的時候想不到你們，現在我帶你們賺錢，你們卻都跟縮頭烏龜似的！怪不得你們一輩子都窮！」
我依舊無動於衷。
我開口問道：「跟我們籤的合同是什麼合同？」
老板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將一份協議扔到我臉上。
「合伙投資協議！我對你們夠好了吧，讓你們入股公司，賺了錢你們也能分紅！這不比你們打一輩子工強多了！」
5
有些人開始動搖，讓小劉幫忙操作貸款出來。
我撿起合同，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因不是專業的，我一時也發現不了什麼問題。
但我隱約記得，曾經看過一則新聞。
講的是老板讓員工入股公司，員工來要分紅的時候。
老板卻說自己賠了錢，沒有分紅。
員工起訴老板借錢不還，老板拿出協議，輕輕松松就打贏了官司。
我把案例發在沒有老板的群裡，大家看後猶豫了一下，卻又繼續操作起來。
既然他們不信，那我也沒辦法了。
小劉給前面的人辦理完貸款後，走到我身邊拿過我手機。
大聲怪叫：「王亮，你怎麼沒有下載 APP？」
老板聽聞也走了過來。
李強順勢陰陽怪氣道：「老板，人家王亮就沒把你說的話當回事，剛剛還在群裡分享帖子，說你這是詐騙呢！」
「砰！砰！砰！」
老板重重拍了幾下桌子：
「既然你不願意貸款，就主動離職吧！我不養闲人，更不養白眼狼！你捫心自問，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我是不是沒有辭退你，依舊正常給你發工資。人要懂得感恩！」
我笑了：「給我正常發工資，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嗎，這也能拿來居功，那我天天按時上班，還周末免費加班，你是不是應該跪下來謝謝我？」
老板臉色變得鐵青，仿佛黑的能滴出墨來。
一旁的同事看我還沒有下載 APP，趕忙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我知道你是為大家好，但我們就是一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和資本家對著幹撈不著好處的……你還是趕緊下載吧。」
我環視一圈。
每個人都皺著眉頭，不情願地開始貸款。
市場部的劉姐，父母重男輕女，又被不學無術的弟弟賴上，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一大家子人。
行政部的青青，被老公家暴，離異後獨自帶著孩子，雖然隻是前臺，但也算有份收入。
和我關系好的老張，老媽住在 ICU，一天就是一萬。
我深深嘆了口氣。
是啊，我們都是普通人。
我自己的日子又何嘗不是咬著牙扛呢。
突然，老板忍不住了，他铆足了勁，一腳踹在我的肚子上。
6
我發出痛呼！
疼！
太疼了！
我抱著肚子，蜷縮著，緩解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