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想上前。

可狗不知道怎麼回事。

像是不認識曹馨月一樣，衝她低聲嘶吼。

「樂樂，我是媽媽啊.....」

「別傷害你弟弟，好不好？小碩是你弟弟啊，樂樂。」

狗站在那裡。

喉嚨中依然發出可怖地嘶吼聲。

姐姐頓在原地，不敢動了。

平常溫順聽話的狗，突然變得兇狠咬人，她頓時沒了往日的從容。

「怎麼，怎麼辦啊！」

像是世界觀崩塌一般。

她六神無主地念叨著，望著地上的血，兩行眼淚，從眼眶中緩緩流出。

「我的孩子啊......」

09

躺在地上的外甥，這時醒了過來。

因為疼痛，口中不間斷地發出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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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聲音已經十分微弱。

姐姐眼睛驟然變紅。

在看到人群中的我時，她突然瘋了一樣衝上來。

「遲欣冉！我讓你看好小碩，你到底是怎麼看的？！」

「你怎麼能讓樂樂把他咬成那樣！」

「你給我去救他！去！」

她力氣很大。

我被推得一個踉跄，瞬間被推入包圍圈。

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狗，頓時看過來。

這一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上輩子，與狗進行殊死搏鬥的那刻。

額頭瞬間生出一抹冷汗。

樂樂嘶吼著衝向我時，身後的村民迅速將躺在地上的外甥抱起來。

我僵硬著身體，站在那裡。

耳朵竟然還能聽見媽媽的喊叫聲：

「遲欣冉！小碩是我們老曹家唯一的骨血！他得活下來！」

「你給我乖乖站在那給狗咬！你是小碩的姨媽，這是你應該做的！」

我心頭憤怒，可身體卻怎麼都動不了。

我又要死了嗎？

重來一次，我還是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嗎？

不！

憑什麼！

我要活！

這一瞬間，望著衝過來的狗，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出一股心驚的力量。

我眼疾手快，衝站在不遠處的李斌喊道：「把棍子扔給我！」

那邊迅速抬手。

我從半空中接過棍子後，對著奔跑過來的狗，就是一通亂打。

像瘋了一樣。

隻聽一聲聲急促的痛呼。

狗被打跑了。

我站在那裡大聲喘息時，李斌衝過來，一把從我手上奪過棍子。

又將我護在身後。

「躲遠點。」

回轉過頭時，他的神色又變得十分嚴肅。

因為吃痛的狗，正在四處嚎叫。

包圍圈外的人，各個心驚膽戰地捏緊手上的漁網。

又見李斌從兜裡掏出來一樣東西。

眼疾手快地扔到怒吼的狗面前。

又大喊著：「所有人，現在別說話，也別做大動作，等一會。」

那是塊骨頭。

狗嘶吼一會後，上前嗅聞。

慢慢地，它平靜下來。

所有人長松一口氣。

然而，這時我的背部，卻傳來重物擊打的感覺。

就見一把圓頭的家用小砍刀，在砸中我的背後，砰地一聲，掉在地上。

我順著方向看過去，就見我媽站在人群裡，高聲怒斥：「遲欣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老娘剛才差點被狗咬！」

「你好好站在那不動不行？」

讓我站在那，白給狗咬？

讓我拿命去做賭注？

我冷笑一聲。

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砍刀，便打算向她所在的位置扔過去，但沒來得及。

因為一直對誰都笑呵呵的張大娘，此時臉上殺氣騰騰。

她一巴掌甩上我媽的臉頰。

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草你媽的！」

「曹桂芬你個賤人！差點把我兒子的腳趾頭砍掉了！」

一瞬間，我媽的嘴角，竟然流下一抹鮮紅的血。

而剛才那把刀落地後，砸向地面。

距離李斌的腳趾頭，不過一公分的距離。

張大娘為母則剛，聽見我媽痛呼，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

「要不是你女兒今天幹了蠢事，養狗不牽繩，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怪欣冉？你怎麼有臉？」

「要不是你家馨月把狗當兒子養，要不是你們一再忽視欣冉的勸說，那狗怎麼會被養得人不人狗不狗？」

我媽呆住。

反應過來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發出一聲痛呼，嚷嚷著要人扶。

可所有人都站在那，紋絲不動。

有人道：「曹桂芬你也太不是人了。」

「欣冉怎麼說也是你親生的閨女，你怎麼能因為自己，就把她推入火坑？」

場地一片安靜。

所有人對我媽怒目相視。

就在這時。

村口傳來一聲聲警笛聲。

120 和 119 幾乎同時到達了。

10

借助專用器具。

消防員們很快便將已經瘋狂的狗，捕捉進籠子。

醫護人員在對外甥進行基礎查體後，立即嚴肅將人運回醫院。

擔架從我身邊經過時。

隻看到這輩子的外甥，雖然沒有被咬中頸部大動脈，但臉部，以及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都有深深淺淺的幾處咬痕。

有些傷口，鮮血已經止住。

有些傷口，依然在涓涓往外冒血。

就連胸膛，也幾乎看不到起伏。

看醫護人員嚴肅的面孔，我深知。

外甥這一關，大抵是不太好過了。

我媽和姐姐兩人這時竟還沒反應過來。

她們看著地上零零星星的血點，聯想到外甥此前的遭遇，抱在一起痛哭出聲。

一個嚎：「我的兒——」

一個嚎：「我的孫——」

圍觀的村民，家裡大多都有孩子。

見狀，一個個也都紅了眼。

原本罵起我媽頭頭是道的張大娘，躊躇幾秒，也忍不住上前安慰：

「你別擔心，有醫生在，小碩會沒事的。」

但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一個口子。

我媽一巴掌揮掉張大娘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沒事？張桂花你說得輕巧！被咬的又不是你家孩子，你當然能在這高高掛起！」

又指向其他同樣眼圈紅紅的村民，惡意滿滿道：

「今天要不是你們救治不力，我孫子怎麼可能會被咬成那樣？」

「都怪你們！」

「我詛咒你們家孫子以後出門也被狗咬死！被車撞死！被高空墜物砸死！喝水嗆死！」

這話可算是犯了眾怒。

所有人眼中，原本殘留的同情，瞬間消失不見。

我甚至能讀出他們內心的情感：

沒救了。

活該。

就連姐姐都睜大眼睛看著媽媽，震驚道：「媽你在說什麼呢？」

直到醫護人員在車上喊了一聲，「家屬還上不上車啊？」

她們才如夢初醒。

「你們給我等著！我孫子被咬，你們每個人都逃脫不了責任！他的醫療費你們都給我賠！」

村民都一副被惡心到的樣子。

似乎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我媽的極品。

姐姐坐在救護車上，哭著罵道：「媽你在幹嘛？！還不趕緊找人跟車，一起去醫院！」

11

外甥最終沒被搶救過來。

李斌好心，將我和我媽送到市醫院時，隻聽見搶救室外，曹馨月崩潰的哭聲。

可她有什麼臉哭？

久不見面的姐夫直接將她從地上拎起來，狠狠甩了一巴掌後，怒聲斥責：

「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你養的那條畜生性格有毛病，讓你把它送走，你不聽，現在滿意了？」

「你賠我兒子！」

我媽看到姐姐挨打，當即衝上去。

一拳頭一拳頭，錘擊著姐夫的胳膊。

「你做什麼打我女兒？沒看到她在哭嗎？」

「你就是我們老曹家的贅婿，在我女兒面前耍什麼威風？！說白了，你就是條狗，我女兒才是主人！」

聽到這話。

姐夫陰兀地看了她們母女一眼。

「對，我是狗。」

「曹馨月，當初因為喜歡你，接受你們家要我入贅的請求，接受你繼續養狗的請求。但現在，我們完了。」

「那條畜生，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見到它。」

姐姐反應過來時，忙趕過去追。

一向高傲的她，直接跪在地上。

不間斷許諾：

我錯了。

樂樂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

我還可以給你生孩子，我也不要你入贅了，孩子就跟你姓, 你別生氣，好不好？別不要我，好不好？

一直以來，姐姐被姐夫寵壞了。

眼下, 當知道這個願意包容她所有毛病的丈夫, 就要徹底離她遠去時。

她終於慌了。

可也遲了。

望著姐夫漸行漸遠的背影。

砰地一聲。

在我媽的驚呼聲中, 她暈了過去。

媽媽手忙腳亂喊來醫生，又跟著去了搶救室。

而我打開手機。

消息欄裡。

掛在最上面的, 是不久前, 我給姐夫發的信息：

「姐夫，小碩今天被樂樂咬了，人現在在市醫院急救，你快過來。」

將消息刪除。

我勾了勾嘴角。

姐姐。

這輩子, 你不會再有第二個孩子了。

12

姐姐醒來後, 就瘋了。

外甥帶回老家的那些玩具，反而成了他留下的少量遺物。

她開始整日抱著玩具，神神叨叨。

「小碩, 聽話。」

「等爸爸忙完工作, 就會來外婆家接我們了。」

可外甥的死, 帶走了姐夫最後一絲耐心, 和對姐姐的最後一點愛意。

他鐵了心要離婚, 寧願淨身出戶。

我不知道，姐姐的瘋是真的，還是假的。

隻知道，在經過幾個月的糾葛，拿到離婚證的當晚, 她抱著外甥和狗的合照, 坐在飄窗上，看了幾個小時。

媽媽不放心，也守了她幾個小時。

可凌晨五點。

媽媽打盹醒來時，家裡已經沒有人。

沒過多久。

重生回到多嘴被殺的前一天。

「怎但」姐姐死了。

抱著外甥生前的玩具，從 18 樓一躍而下。

她的葬禮, 是媽媽一手舉辦的。

整整三天。

我就像個機器。

看著來往吊唁的賓客, 沒有哭, 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火化後，我抱著那一方骨灰盒。

內心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寧靜。

我算是, 為上輩子枉死的自己, 報仇了。

姐姐葬禮結束，我開始收拾東西。

媽媽看見後, 驚慌失措地從我手上將東西奪過。

「欣冉, 你要去哪？你也不要媽媽了嗎？」

我笑笑。

平靜地從她手上，將毛巾拿回來。

「嗯，我也不要你了。」

「可是媽媽，你記著, 是你先不要我的。」

「以後，我不會回來了。但你放心，我會按照最低赡養標準，給你打一筆生活費。」

「至於老曹家的香火？反正基因也沒什麼優秀的地方, 就斷在你這一代吧！」

說完我轉身離開。

從今以後。

我，遲欣冉。

就是孤家寡人了。

但海闊憑我躍，天高任我飛。

怎麼也不會比上輩子更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