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媽催促：「小月，快開門，你妹妹發燒了，我記得家裡有退燒藥的。」
「我真的打不開啊！急死我了，你們能不能撞開啊？」我繼續哭哭啼啼。
我爸的火氣騰地一下上來了，氣得大吼：「你個廢物東西！要你有什麼用？」
說完他就用力撞門，可門紋絲不動，反而撞得他肩膀痛。
媽媽也幫忙撞門，撞完了罵我：「再試試，給我打開！」
我又嘗試，可就是打不開。
此時外面人聲鼎沸，顯然來了不少鄰居街坊。
我主動拉他們入局：「叔叔阿姨們，我家有吃的，你們一起撞門試試，把鎖撞松點。」
一群人聞言立刻激動了，紛紛撞門。
可高層防盜大鐵門，會懲罰每一個人的肩膀。
大伙紛紛喊痛，壓根奈何不了防盜門。
我急得假哭起來，跟周芹一樣惡心地嗚嗚嗚。
周芹被我惡心到了，罵道：「周月，你真是一點用沒有！我快餓死了，又發燒，你偏偏打不開門，你個瘟神！」
她快燒迷糊了，但罵我的時候一點不迷糊。
我爸又心疼了，給我下了死命令：「你個畜生玩意！給你一分鍾，打不開門我弄死你！」
11
Advertisement
我爸就這樣，總喜歡以威壓人，也不管合不合理。
可現在隔著門，他能壓到誰？
我繼續哭：「我真的打不開……原本還能擰一點，被撞後徹底卡死了，完全擰不動了。」
我這話一出，還在嘗試的兩個鄰居嚇得不敢撞了。
生怕越撞越打不開。
不少鄰居抬腳離開，他們不願意在我這裡浪費精力了。
我暗笑了一聲，知道最大的危機被我忽悠了過去。
但馬上，危機又來了。
周芹突然叫道：「我們可以去隔壁房間，通過陽臺讓周月遞送吃的給我們！」
隔壁 3002 房，一直沒有賣出去，連防盜門都沒裝。
我以前受委屈的時候，就喜歡進去藏著。
而周芹最喜歡在家裡陽臺喊我：「親愛的姐姐，快過來，我給你送吃的了。」
她在 3001 房的陽臺，用一根棍子綁著吃的伸過來給我。
我伸手去接，她會突然把棍子收回去，笑眯眯開口：「別急，狗吃東西前要感謝主人吧？快汪兩聲。」
我低著頭含著淚，小聲地汪汪。
我不這樣做，她一定會報復我，我隻會越過越慘。
「哈哈，好聽，不過太小聲啦，而且姿勢不到位哦，你要跟狗一樣趴著，扭著屁股汪哦。」
周芹其實隻能看到我的頭，我趴下她是看不到的。
可她就要這樣戲耍我。
我拒絕，她也不生氣，而是和顏悅色地指揮：「姐姐，我逗你玩的啦，我就想試試喂狗狗的感覺嘛，這樣，你把頭伸過來點，我喂你，你咬走零食可以吧？」
我實在太餓了，就把頭伸過去一點。
周芹猛地咬牙，雙手抓著棍子用力朝我腦袋一敲：
「哈哈，打爛你個狗頭！」
周芹爆笑中，我被敲得暈頭轉向，額頭起了一個大大的包，哭得不能自已。
周芹卻在陽臺上笑個不停。
陽臺是我的噩夢，也是她的遊樂場。
她太熟悉兩家陽臺了。
所以，我這會兒開不了門，她立刻想到了陽臺。
爸媽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催促：「周月，帶食物去陽臺，想辦法送過來！」
他們拉著周芹，小跑去隔壁陽臺。
眾鄰居見狀紛紛跟上。
很快，隔壁陽臺鬧哄哄一片，十幾個人擠在陽臺往我這邊看，後邊還有一群人擠不進來。
他們像一群伸長脖子的鵝。
裡面有不少熟面孔，包括 3003 房的王嬸，2901 房的趙大爺。
看見他們，我一直警戒的心松了些許。
其實我這些年有過快樂，比如被打的時候，王嬸會過來求情，讓我爸別打我了。
趙大爺家裡種了西瓜，偶爾會送西瓜給我家吃，見我一個人在家的話，他會讓我先開一個偷偷吃了，免得我爸媽回來沒我份了。
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會讓我開心很久。
或許，我隻要引導一下，我們這些鄰居是不會陷入極端的。
我就能規避潛在的危險了。
「周月，你看什麼？趕緊遞吃的過來啊！」我爸嫌我磨嘰，伸長腦袋呵斥。
我媽一邊吞口水一邊摸著周芹的腦袋：「退燒藥也快送來，你妹妹高燒兩天了！」
周芹滿臉異樣的紅潤，看著就沒有精氣神。
不過面對我，她有的是氣力。
她指了指我這邊的晾衣架：「周月，用那個，快送吃的和布洛芬，立刻！馬上！」
她習慣性地頤指氣使，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樣。
我點了點頭，等著。
12
我去搬了一箱方便面和一箱礦泉水出來。
一群人看見後，眼睛都要綠了，你擠我，我擠你，口水直流。
他們餓瘋了。
周芹回光返照一樣大叫：「快！給我！」
她伸長手，任由雨水衝刷。
我將一包方便面綁在晾衣架上，伸出去，一棍子敲在周芹手上。
她的手臂又細又嫩，被我一棍子敲腫了，痛得尖號：「啊！你幹什麼！」
爸媽也驚了，臉色鐵青地臭罵我：「周月，你瘋了不成？你打妹妹幹什麼！」
「她不排隊啊，方便面和礦泉水都隻有一箱，大家要排隊，家裡有老人和小孩的優先。」我正色發言，當起了救世主，開始引導。
眾人一愣，隨即大喜過望。
其實這個時候，雖然很多人餓得不輕，但還沒有暴露人性的惡。
有人當「救世主」，大家會聽話的。
我的想法很簡單——不讓大家走極端。
反正隻是兩個月的暴雨，給點吃的，熬一熬就過去了。
兩個月後是重新開始的生活，我跟鄰居們朝夕相處，能友好就友好。
更何況，大多數平頭百姓都是善良的，不少人對我也好，會為我鳴不平，我沒必要看著他們死去或者瘋狂。
「小月，嬸嬸謝謝你，我媽媽本來就身子虛，又餓了好幾天了，能不能給我一包面？」
3003 房的王嬸抹著淚看我，並沒有往前擠。
我二話不說，將方便面遞過去：「大家都有份，這是給王嬸的，大家別搶。」
眾人忍住了伸手的欲望，紛紛讓給王嬸。
我心裡一松，大家還很理智，值得引導。
不料我媽突然探身搶過面，緊緊抓在懷裡。
「這是我家的方便面！我不給別人，你們滾開！」她死命護住方便面，一臉兇神惡煞。
周芹也大叫：「這是我家的面，你們起開啊！」
「小月給王嬸的，你怎麼不講理？」趙大爺領頭，眾人紛紛譴責。
我爸黑著臉暴喝道：「周月這個賤人要當好人，我不當，面是我家的，我看誰敢搶！」
我爸牛高馬大，又是有錢人，平日裡沒人敢惹他。
可現在，人命關天，大家都要餓死了，誰慣著他！
不少大漢擠過來：「周國華，你他媽的囂張什麼？平日裡天天打周月，誰不知道你偏心？現在又說周月是你女兒了？」
「我女兒，想打就打，關你們鳥事！」我爸依舊囂張。
有鄰居受不了了，推了他一下。
他正要還手，我媽叫道：「周月那裡一箱面，你們至於搶這一包嗎？老周，我們往後退，讓他們接面！」
我媽真是個機靈鬼，眼看我爸要被群毆了，趕緊撤退。
我爸也醒悟過來，利索抱起周芹後退。
一家三口退出陽臺，蹲在角落吃起了方便面。
王嬸抹著淚，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一群人也看我，多數都是熟面孔了。
他們家中有老人、小孩，有些人本身就是老人，還抱著小孩。
我想了想，抱著方便面回去了。
眾人慌了，王嬸哭得更厲害了。
我爸哈哈大笑：「讓你們幫周月說話，她不分面了！」
「知道我們為什麼打周月了吧？她就是個賤人，打死都不為過！」我媽煽風點火道。
周芹滿嘴都是方便面碎，蠱惑眾人：「我姐骨子裡很壞的，你們別被她的外表騙了，她……」
她話音未落，我提著一袋自熱盒飯出來了，一共有十份。
隨後，我又拿了一大包牛肉幹和一盆洗好的紅薯。
眾人眼珠子都瞪大了，瘋狂流口水，難以置信。
我爸媽傻了眼，又往前面擠：「周月，你……這麼多……小月啊，這些東西可別亂給啊，爸媽幫你收著。」
「姐姐，我要吃自熱盒飯，快給我！快給我！」
一家三口要激動瘋了。
我掃視眾人，平靜道：「除了我爸媽和妹妹，其餘人都能分這些食物，我不為別的，就為了感謝大家平日裡對我的關照，你們很多人都對我好過。」
13
我分食物有兩個打算。
一是報恩。
因為鄰居中的不少人確實對我很好，能讓我感受到一絲溫情。
二是防止騷亂。
畢竟我現在是焦點了，大家都知道我家裡有食物。
一旦極端情況發生，出現了餓死人的情況，那很多人會失去理智，我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
哪怕他們突破不了我的家門，可兩個月後，生活回歸正常，我又該何去何從？
所以，真沒必要與世隔絕，坐看他人苦難。
又不是真的世界末日了。
當然，我很樂於坐看家人苦難。
「小月，你真的願意給我們？」王嬸哭得不能自已。
趙大爺激動得滿臉通紅：「小月啊，大爺真沒看錯你，你沒白吃大爺的瓜！」
我笑出聲，開始安排。
「我的食物也是有限的，大家要合理安排。十份自熱盒飯，要分給體質弱的老人和小孩，至於牛肉幹和紅薯，每個人分一份，礦泉水也是每個人一瓶。」
我看向趙大爺：「趙爺爺，你來分配吧。」
「好嘞！我經常分瓜，我來分最合適了！」趙大爺當仁不讓。
我立刻著手送東西過去。
我爸媽和妹妹氣瘋了，又要罵娘，但大伙不慣著他們了，把他們擠到了邊緣去。
一番忙活，東西陸陸續續遞了過去。
紅薯最多，我家裡還有很多，夠很多人吃了。
大家喜氣洋洋，笑聲不斷，仿佛外面的暴雨已經停了。
最後我拍拍手，送完了。
一群人陸續離開，王嬸最後走，她遞給我一根棒棒糖，不好意思解釋：「小月啊，嬸嬸還有食物，就這根糖，一直舍不得吃，給你了。」
我接過，直接吃了起來。
王嬸笑盈盈走了。
這下，就剩下我爸媽和妹妹了。
我爸一向蠻橫，但剛才大家群情昂揚，他愣是不敢插手。
現在人走了，他指著我就罵：「你個敗家東西！這麼多食物全分了，你腦子有病是不是！」
「就是，哪怕是趁機出售也行啊，一個紅薯賣一百塊都有人買的！」我媽憤憤不平道。
周芹依舊餓，而且持續高燒。
她又給我下令：「快給我布洛芬！你管別人幹什麼，我是你妹妹！」
這個時候，是我妹妹了？
我掃了他們一眼，進屋，鎖窗。
爸媽和妹妹氣得鬼哭狼嚎，在隔壁瘋狂咒罵，不斷踹牆壁，隨後又去踹門。
可我理都不理。
很快，他們累壞了，也餓壞了，咒罵我兩聲，倒在隔壁歇息。
估計要歇夠了繼續罵。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沉沉地昏昏，電閃雷鳴不斷，天穹仿佛破了個洞，銀河直落。
恐怖。
而從今天起，我們整棟樓的人理應慢慢走向瘋狂和極端。
不過被我拉了回來。
我統計著食物，兩個月完全夠用了。
紅薯、蘿卜、玉米實在太多了，而這些，足以確保人不餓死。
我先分配好，因為我知道，肯定還會有人來乞求食物的，哪怕一個蘿卜也是能救命的。
分配好食物後，我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聽見我爸在喊我：「小月，我們錯了，給點吃的好嗎？」
14
我爸又又又開竅了。
大概是一晚上的煎熬，終於把他的嘴熬軟了。
媽媽和妹妹的嘴也軟了，隔著陽臺喊我：「小月啊，你出來……我們其實很愛你，真的……」
她們連「愛」都說得這麼空洞。
不過我很佩服周芹，她發著高燒，竟然還沒燒暈過去。
我刷牙洗漱，嚼著肉幹出去瞅瞅。
我爸一抹淚：「小月，你終於出來了……爸爸昨晚想了很久，我真的對不起你……」
「是啊，我們太偏心了，總覺得你妹妹活潑可愛，你木訥呆滯，其實仔細想想，這些年你為家裡付出太多了。」
我媽抿著嘴誇我。
周芹想反駁，但還是忍住了，她喘著氣，聲音微弱：「姐姐，我錯了，我總是欺負你……救救我吧！我要藥……」
我繼續嚼肉幹。
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突然由王嬸扶著過來了。
我認出了這個孕婦，她是我小學老師，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有次被打躲到她家去，她幫我攔住了爸媽。
結果爸媽跑去學校鬧事，害得她差點丟了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