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防止我勾引侯爺,小姐將我許配給了侯爺身邊的瘸腿侍衛。
她說,龍配龍鳳配鳳,我不過是個下賤奴婢,算高攀了。
可侍衛生性殘暴。
侯爺隻不過是多看了我一眼,他就對我拳打腳踢,罵我不守婦道。
一年後,小姐和我同時懷孕。
生產那日,小姐抱走了男孩,將我和女兒一同燒死在產房。
「實話告訴你,從小奶娘就把我和你的身份對換,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小姐。
「這一生,你也算物盡其用了,這孩子以後會是侯府世子。」
在小姐譏諷的笑聲中,我被大火吞噬。
再睜眼,我回到了小姐要將我許配給侍衛之前。
1
「家碧,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謝謝小姐的賞賜!」
手肘被人碰了碰,我猛然驚醒。
一睜眼,周圍滿天紅綢,奴僕個個喜氣洋洋。
畫著精致妝容,穿著大紅色嫁衣的小姐,正皺著眉頭看我。
眼看小姐眼中的冷凝之色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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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伸手:「謝小姐,恩賞。」
「爬過來,」小姐淡淡地說,「像狗一樣。」
我垂著頭,半跪著慢慢爬向小姐。
小姐扣住我的手指,抽出頭上的一枚金簪,用尖銳的一頭慢慢鑽我的指甲蓋。
饒是有心理準備,一股鑽心的疼痛還是直衝天靈蓋。
我卻忍著一動不動。
上一世,我瘋狂地尖叫,小姐覺得我有趣,直接帶我去了侯府。
這次,隻要我忍下來,說不定小姐就覺得我無聊了。
見我手指被鮮血染紅,她放下金釵,突然微微一笑,伸出塗滿紅色蔻丹的右手,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嘖嘖嘖,蔥一樣的小手就這麼毀了,侯爺看到一定會心疼了。」
我的脊背發涼。
看來這次,還是沒改變進入侯府的命運。
退出小姐的閨房,耳邊傳來一陣碎罵。
清波斜著眼看我:「呸,賤婢,別以為你跟夫人有幾分相似,就以為自己有小姐命了,就想和我爭!」
臉頰一疼,一個巴掌已經落在我的臉上。
陪嫁丫鬟,通常被默認為給男方準備的通房丫頭。
小姐剛開始隻定了清波,現在卻改變了主意。
她明顯將這件事怪在了我的頭上,以為我耍了什麼手段。
我捂著臉,垂著眸子,心裡冷笑。
清波的話倒是提醒我了。
突然想起今早,夫人隨口提到了一句,我與她的眼睛有幾分相似。
估計就是這句話,讓我名義上的生母、小姐的奶娘——柳氏起了疑心。
她怕自己調換崔府千金的事情被人發現,所以勸說小姐無論如何也要將我帶到侯府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小姐這時恐怕已經對我起了殺心。
怪不得上一世,被小姐帶到侯府沒多久,她就將我許配給永寧侯身邊的瘸腿侍衛。
我心裡根本不願。
但柳氏耳提面命,要我好好保護小姐,聽小姐的話。
我隻好委委屈屈地被送進了侍衛的房中。
誰知,草草嫁給瘸腿侍衛之後,他卻終日以打罵我為樂。
我心裡悽苦,求了小姐好多次。
小姐總是生氣地拍著桌子:「豈有此理,你放心,我會跟侯爺說的。」
可等待我的是變本加厲的鞭打。
直到一天,小姐對我說:「家碧,你懷個孩子,曾侍衛也許就不會打你了。」
終於,我和小姐同時懷孕。
侍衛果然也不打我了。
我心裡高興,想著苦日子總算是過去了。
直到生產那日,我生下一對龍鳳胎。
小姐推開產房,抱走兒子。
將我和女兒燒死在房中。
我的靈魂抽離,浮在半空。
小姐溫柔的面容,因為陰狠,逐漸變得扭曲。
「家碧,你去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無論是你的身份,還是你的兒子……
「家碧,家婢,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奴婢!」
清波揚了我的骨灰:「不要怪我,是小姐讓我給你下的活血藥,才會讓你大出血。」
思緒回轉。
直到唇角被咬出鮮血,我才慢慢松開。
想起剛剛,房間裡小姐冰冷的眸子,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看見不遠處,正朝小姐閨房走來的夫人。
我心中一動。
2
院外的嬤嬤按照夫人的吩咐,向小廝發放食盒裡的糖果、糕點,以慶祝小姐成婚。
我胡亂摸了一把松子。
夫人走上臺階的瞬間,密密麻麻的松子,剛好撒了夫人一腳。
「大膽奴婢!」
隨著一聲怒呵,我捂著手跪在地上:「夫人贖罪,家碧突然手指紅腫不止,才讓松子撒了一地。」
夫人的翹頭履在我面前停下。
下一秒,手被拉起。
女人的眼角已經有了一些皺紋,但無損她的美貌。
夫人若有所思,聲音有些緊繃:「我記得你,你是小姐院中的家碧,你一碰松子雙手就會長這些紅斑,痛痒不止?」
我垂著頭,聲音怯怯:「是的夫人,奴婢從小就有這個毛病,今日府上大喜忙忘了,碰了松子。」
周圍安靜了一會兒,隻聽夫人說:「倒有些巧了,很少有人跟我一樣,對松子過敏。」
察覺到頭頂上的視線,我緊張地抬頭:「夫人,我——」
「母親,您怎麼還不進來?」
房內,小姐的聲音傳了出來。
夫人不再看我,轉頭進了房門。
我輕咬的下唇,慢慢松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不急於一時。
而且今日是小姐嫁入侯府的日子。
就算我說出自己才是崔府的小姐,夫人也未必會信。
容易被柳氏和小姐倒打一耙。
不如隨她一起去侯府,來個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得到後再失去,遠比原本的一無所謂更痛苦。
我要讓她被高高捧起,再重重地摔下!
柳氏從裡面出來,指揮著丫鬟收拾小姐的嫁妝。
她抬手,用力地戳了戳我的腦袋:「好好照顧小姐,不許生別的心思知不知道?!」
作為小姐的奶娘,她自然是陪嫁嬤嬤。
前世,就是在柳氏的打點下,小姐才能在侯府過得風生水起。
這次,絕不能讓柳氏也跟去侯府。
「娘,」我故意驚呼出聲,「侯爺送小姐的那套首飾,被我落在西跨院了。」
那套首飾是小姐讓她親自保管的,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柳氏第一個吃不了兜著走。
「小賤蹄子,你怎麼辦事的?!」她瞪了我一眼,抓起裙擺急匆匆地往西跨院跑。
經過西跨院的路上要經過一座木橋。
迎面端著茶走來的丫鬟,伸出一隻腳朝著柳氏腳底鉤去。
我順勢用力一推。
柳氏一個踉跄,腿骨重重地撞在欄杆上。
隻聽著咔嚓一聲,伴隨著哀號聲,柳氏掉入了湖中。
「哎喲,我的腿……」
她撲騰半天,終於被小廝救上岸,渾身湿透,捂著腿骨呼天搶地。
夫人這邊派來的趙嬤嬤搖了搖頭。
「柳嬤嬤,夫人說既然你受傷了,就讓我做陪嫁嬤嬤。」
這下,柳氏兩眼一瞪,隨即哭得更大聲了。
返回院子的路上,我偷偷將銀子塞給剛剛的丫鬟:「謝謝你,春蘭。」
叫春蘭的丫頭有些戰戰兢兢,疑惑地抬眸看我:「家碧姑娘,那可是你的親娘啊,為什麼你要讓她……」
我無奈,嘆了口氣:
「就算她是我親娘也沒辦法,誰叫她得罪了小姐,知道了小姐的秘密。
「現在斷了腿,總比沒了命好。」
春蘭被嚇得瞪大了眼睛,再三保證不會說出來。
當晚,趙嬤嬤陪著小姐上了花轎。
3
永寧侯府。
被翻紅浪,我在門口守了一夜。
清晨。
我正小心翼翼地給小姐梳頭,忽然她開口說道:「柳嬤嬤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好端端地摔斷了腿?」
我眼皮跳了跳:「說是年紀大了,不小心從橋上摔下來,正好小腿骨被欄杆給撞斷了。」
小姐蹙了蹙眉。
「家碧,你年紀不小了。
「曾侍衛跟隨侯爺這麼多年,還沒成家,不如今日就由我做主,賜你一個丈夫吧。」
我指尖一抖,手上的梳子差點掉在了地上。
小姐低頭看我,笑容越發深了:「家碧,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高興壞了?」
我跪在地上,垂眸道:
「小姐,奴婢年紀還小,還想著多伺候您幾年呢。」
小姐臉上的笑容一收,正要發作。
趙嬤嬤俯身在她耳邊嘀咕:
「姑娘不妥,家碧這丫頭容色不錯,以後或許可以幫姑娘固寵;若是姑娘不喜,可以遲一兩年把她打發出去。如今新婚第二日就把容色豔麗的丫鬟配給侍衛,會讓人覺得姑娘容不得人,壞了姑娘名聲……」
隱隱約約類似的話,被我聽了個一清二楚。
小姐蹙眉,冰冷的眸子又在我臉上巡視了一圈,才收回了視線:「那就算了吧。」
「夫人莫急,您要是不想見那幾個丫頭,以後有的時間打發她們。」趙嬤嬤弓著腰,低聲細語地說著,一邊給我使個眼色。
我心領神會,悄悄退出房間。
小姐的屋裡熄了燈,趙嬤嬤這才從裡面出來。
她嘆了口氣:「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不忍心見你到那種地步。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以後你自求多福吧,可千萬不要惹小姐生氣。」
半個月後,小姐當著我的面,把清波指給了瘸腿的曾侍衛。
侯爺掃了眼地上快要哭出來的清波,收回可惜的眼神。
一旁看著侯爺的小姐,攪了攪手中的帕子,眼眸暗了暗。
小姐善妒,早就對崔夫人讓她帶陪嫁丫鬟出嫁,暗中不滿。
新婚當夜,侯爺瞧了我和清波一眼,就讓她記在了心上。
不用想,送走清波,下一個就是我了。
曾侍衛叩頭謝恩。
但一雙眸子卻直盯著我,伸出舌尖慢慢舔了舔唇角。
清波命運被決定的那一刻,我沒錯過她眼中怨毒的神色。
她躬身含淚:「謝,小,姐。」
小姐慢條斯理地說了句:「明兒個你就收拾收拾去吧。」
隨即吩咐我取庫房鑰匙。
清波跟了我一路,直到沒人的地方,她猩紅著眼睛,朝我衝來。
「賤婢,是你害了我,我非撕了你不可!」
我按住她的手:
「看清楚,害你的人是小姐,不是我!
「你事事聽小姐的,盡心盡力,她卻要把你許給一個瘸腿的老男人,隻因侯爺多看了你一眼。」
「不,不可能,小姐答應過我的,讓我做通房丫頭的。」清波搖著腦袋,眼神透著一絲迷茫。
我扶住她的肩膀:「你清醒一點吧,小姐向來眼裡容不得沙子。小姐嫁過來之後,侯爺之前的通房丫頭都被各種緣由打發了出去,憑什麼你覺得小姐會容得下你?!」
清波眼中的驚恐和怨恨,一覽無餘。
見狀,我又加了一把火:「曾侍衛醉酒之後,就會打人,聽說他之前好幾個婆娘就是這麼死的……」
看著清波失去焦距的眼眸、倉惶的背影,我低頭,冷笑不語。
作惡之人,一個都逃不了……
4
自從清波被送去曾侍衛那裡之後,丫鬟們常常聽見侍衛居所傳來打罵的聲音。
連衣袖都遮不住清波手腕上的青紫。
她走路一瘸一拐,來找了小姐很多次。
「小姐,求你救救我……」
一如,上一世的我。
隔了小半個時辰,小姐才喚她進屋,對著她嘆氣:「清波啊,你是個有福氣的,打是親罵是愛,他為何隻打你,不打其他人啊?說明他愛你啊。」
清波滿臉淚水,她還想說什麼,卻見小姐這邊已經端起了茶。
送走清波後,小姐冷哼一聲,重重地將茶杯擱在茶幾上:「賤婢,不識抬舉!」
又過了幾日,清波像變了一個人。
臉上沒了悽苦之色,還說多謝小姐給她賜婚,曾侍衛是對她越來越好了。
小姐一臉得色。
正好這幾天小姐感染風寒,就答應了讓她白天留在院子裡伺候的請求。
這天還沒到中午,小姐突然捂著肚子,發出一陣悽厲的尖叫。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啊……」
伴隨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小姐的下體流出一大攤的血跡。
是清波在治風寒的藥裡,下了活血的藥物。
小姐的內髒損傷嚴重,再沒了生育能力。
「賤婢,你敢害我!」
此刻,小姐再沒了以往的賢良淑德。
她臉色蒼白,面目猙獰。
「你害我一生,我就讓你一輩子都生不了孩子!」清波發出癲狂的大笑,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永寧侯府亂成了一團。
曾侍衛作為清波的丈夫,自然受到了牽連。
他被杖責三十,降為二等侍衛。
我回到房間,抽出一個小本本,用炭粉畫掉了清波的名字。
第一個。
接下來便是小姐。
還得找機會回府一趟,找到柳氏「狸貓換太子」的證據。
可是,小姐突然病了,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導致我一時間離不開侯府。
這期間,侯爺來去匆匆。
趙嬤嬤派人一查才知道,侯爺這段時間在外偷偷養了個外室。
他見小姐沒了生育能力,連樣子都不願意做了。
不一會兒她將目光投在我身上,閃了閃:「家碧,等會兒侯爺回府,你去給侯爺送一碗人參湯。」
小姐眸光幽深了幾分,唇角浮現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