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人站在我面前，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龐，嘴角帶著一絲惡意的譏笑。
我渾身開始發抖，喉嚨像被扼住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張承宇。
那個曾經霸凌過我的人，也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可誰能想到，那隻是年少時期的玩笑罷了。
我的喜歡儼然成了一場笑話。
不僅如此，我成了所有人眼中醜陋惡心的同性戀。
那段時間，隻要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大家圍著我指指點點。
「原來你是個喜歡男人的怪物！」
「真惡心，你爹媽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怪胎！」
「喜歡男人？你就這麼想被男人壓嗎？婊子！」
可明明是張承宇主動向我表白，後來對方告訴我，這隻是他與別人的打賭輸了。
他是直男，不可能愛上一個男生，跟我牽手他都嫌惡心。
我因為患上中度抑鬱不得已休學住進醫院接受心理治療，經過大半年才有所好轉。
我不想再回到那裡，家裡幫我辦理轉學，後面考上大學才來了這裡。
「怎麼，許久不見，把我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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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宇湊了過來，伸手想牽我的手。
本能反應，我猛地拍掉他的手，瞪向他大喊。
「別碰我！！」
張承宇神情微愣，隨後又恢復原樣，掛起笑臉。
「以前不是還喜歡我牽你的手嗎？」
張承宇唇角冷冷笑道。
6
周圍人不明所以。
「怎麼了怎麼了？」
「不會是前任戲碼吧？」
「這男的怎麼這樣？沒看小姐姐都快哭了嗎？」
張承宇仿佛不在意周遭人的眼光，繼續說道。
「現在裝女人裝上癮了？擱這勾引男人嗎？」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想轉身離開。
張承宇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被我說中心虛了？」
「你放手！」我努力掙脫，Ṭü⁸對方手勁大，拽得我生疼。
「沒聽見他讓你放手嗎？」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陳景禾！
他一把推開對方，臉上帶著冷意。
「你他媽誰啊？熟人敘舊關你什麼事？」張承宇眼底閃過一抹怒意。
陳景禾將我扯過去，大手扣在我的腰間，挑釁道。
「我們的關系比你這個熟人還要親近，有意見嗎？」
我靠在陳景禾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令人異常安心，很有安全感。
張承宇眯了眯眼，冷哼。
「齊然，我會再找你的。」
對方說完離開，人群也開始散去。
一道灼熱的視線始終落在我身上。
陳景禾手還放我身上，我立馬掙開他道謝。
「剛剛，謝，謝謝你。」
「都是室友，一點小忙而已。」
陳景禾嘴上說著，帶著侵略性的目光卻是緊緊盯著我看。
我頭皮發麻，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
「剛那人是誰？你很怕他？」陳景禾詢問。
我不想揭開過去醜陋的傷疤，搖頭回答。
「沒什麼，以前的同學罷了。」
說完我撒丫子就跑。
我跟周浩說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你真想搬走？」
我點點頭。
「陳景禾那麼恐同，我也沒臉再住著了，搬出來眼不見心不煩。」
周浩摸著下巴，眼珠子轉了轉。
「你確定他真是直男嗎？」
「他都有女朋友了，那個林校花你肯定也認識。」
我嘆口氣。
「我有辦法試他一試。」
周浩拍拍我肩膀，俯身與我小聲說話。
「這，這能行嗎？」我疑惑。
周浩笑嘻嘻，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
「絕對沒問題！」
……
晚上回到寢室，陳景禾幾人都在。
我給周浩發了消息過去。
對面立馬打來電話。
「喂，我到了，你也早點休息，嗯晚安，寶，寶寶。」
剛掛斷電話，胖哥幾人立即圍上來。
八卦的眼光仔細打量著我。
「喲，這還是我們的小四嗎？都喊上寶寶了？」
「快說，對方是誰，誰把我們小四的芳心俘獲了！」
我目光偷偷暼向陳景禾，對方顯然也在盯著我看。
四目相對，我主動轉移了視線。
「還沒成呢，目前隻是在了解，等成了我再告訴大家。」
「好好好，看來我們小四終於開竅了！」
「呵。」
陳景禾身上的氣壓肉眼可見地變低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跟我們見外了不是？」
對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我總感覺他會隨時撲上來咬我一口。
我想起周浩的計劃一：在寢室營造談戀Ṫûₒ愛的假象，試探對方的態度。
現在看來，陳景禾反應確實有點奇怪。
7
見我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胖哥他們也幫著我打圓場。
「哈哈，這不還沒成嗎，小四不想說就算了——」
話說一半，陳景禾怒氣衝衝站起身，一把將我拽進洗手間。
咔嗒一聲，反鎖了廁所門。
對方死死按住我的肩膀，眼睛有些猩紅。
「齊然你能耐了啊？那人是誰？」
我吃痛皺起眉頭：「陳景禾你瘋了嗎？」
門外響起胖哥的拍門聲。
「老三，你可別亂來啊！有事好好說！」
陳景禾沒有理會他人，灼熱的視線像要將我燒破個洞。
「嗯？怎麼不說話？你就這麼喜歡被男人壓在身下艹嗎？」
不敢置信那個陳景禾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頓時也來了脾氣。
「是，我就喜歡男人，怎麼了，我又沒喜歡你，你管我喜歡誰？你不是嫌膈應嗎？！」
陳景禾怔了怔，接著氣極反笑道。
「好好好，你行啊齊然。」
說罷對方摔門離去。
胖子跟大海站在門口支支吾吾，顯然是聽到我們的對話了，看來搬宿舍的事可能得提前了。
「抱歉，我是 gay，我會盡快搬走的。」
胖子率先開口。
「那個，剛不小心聽到了，嗐，沒什麼大不了的，老四你喜歡男的也好，喜歡女的也罷，感情這種東西不分性別。」
「對對對，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大海在一旁附和。
我呆愣在原地。
「你們，不覺得惡心嗎？」
胖哥表情無所謂擺手。
「嗐惡心什麼，你胖哥我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
聽到這，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不爭氣地滾落，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哎哎哎，咋還哭了呢，男兒有淚不輕彈，快拿紙擦擦。」
陳景禾當天晚上沒回寢室。
周浩告訴我有戲。
「嘖嘖，這小子還挺悶騷，他要對你沒意思，我直播倒立洗頭！」
那天起，我頻繁出門，跟陳景禾很少碰面，除了晚上回到寢室。
自從上次吵架後，我倆默契地進入冷戰狀態，誰也不搭理誰。
他在寢室總是擺著一張臭臉，像是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不過聽到胖哥他們調侃我和「對象」時，陳景禾總是會莫名其妙發出聲響打斷我們。
不是水杯掉了，就是書本弄倒了，打遊戲也是脾氣火爆。
「禾哥，你最近怎麼跟吃了炮仗一樣，一點就炸。」
「就是就是，俺們也沒得罪你啊。」
「你是不是失戀了？」
對面被打得哭爹喊娘，不停抱怨。
陳景禾立馬拉下臉。
「少廢話，繼續。」
我悄悄暼了對方背影，又躲到陽臺打電話去了。
「怎麼樣啊然然，對方什麼反應？」
周浩的聲音從手機屏幕裡傳出。
「好像很生氣。」
「我就說這招有效嘛，接下來實行計劃二，明天咱們當他面約會去，就這樣說定了哈。」
周浩說完掛了電話。
第二天是周末，大家都沒課。
我起來洗漱收拾打扮。
胖哥吹了個口哨。
「老四打扮得這麼好看，要跟男朋友約會去嗎？」
8
我摸摸鼻子笑著回。
「對，今天我們約好去附近遊樂場玩。」
餘光瞄了眼陳景禾，對方表情淡淡，好像沒什麼太大反應。
出門下樓，周浩早在等著我了，衝我擺擺手。
「寶寶，我來啦。」
說罷就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我有些驚訝想收回，對方反而抓得更緊。
「別露餡，他看著呢。」周浩湊近我耳邊小聲說著。
我扭頭向樓上望去，正巧與陳景禾目光相撞。
對方瞪了我一眼又速度離去。
我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驚慌失措的表情。
遊樂場。
「你確定陳景禾會跟來？」我有點不信，邊說邊擦著汗。
六月酷暑，今天太陽又大又曬，而遊樂場人數卻不減，異常熱鬧。
周浩遞給我一支冰糕，篤定道。
「放心放心，以我多年的經驗，他絕對會跟來的。」
我心裡默默想，以陳景禾的性子，應該做不出來這種舉動吧。
結果沒等來陳景禾，卻是等來了討厭的人。
張承宇跟幾個混混模樣的人圍了上來。
「嘖嘖，齊然，今天怎麼不穿女裝假扮女人了？」
張承宇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我皺了皺眉，根本不想搭理眼前這人, 拉起周浩就想走。
「哎, 別急著走啊。」
張承宇將我們攔下, 戲謔道。
「怎麼這回又換了個男的？這也是你男朋友？你還真是挺有手段。」
其他人吊兒郎當嘲笑。
「張哥, 這就你說的那個同性戀？長得還挺好看的啊ƭü₋。」
「忽然覺得男的也不是不行哈哈哈。」Ṭŭ̀₌
張承宇唇角勾了勾, 繼續講道。
「齊然, 既然你這麼喜歡男人, 陪我們哥幾個睡一覺怎麼樣？」
旁邊周浩已經忍無可忍, 抡起拳頭就砸過去。
「睡你媽！」
張承宇沒有防備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疼得嗷嗷叫。
其餘人見狀衝過來幫忙。
周浩雖然練過跆拳道,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 也挨了幾下打。
「你們別打了！我報警了！！」
我警告這些人, 然而沒人聽我的話。
眼看著周浩逐漸落於下風，我想過去幫他。
一道熟悉的身影先我一步衝進人群。
我心髒一顫, 陳景禾真來了。
此時的陳景禾仿佛變了個人, 滿身戾氣，把張承宇按在地上狠狠揍著。
對方牙都打掉了好幾顆, 滿嘴是血, 陳景禾還不收手, 一拳比一拳重。
我怕他把人打死, 連忙過ţŭ₋去拉住。
「夠了陳景禾，別打了！」
陳景禾停下動作，抬眸看向我。
雙目通紅, 怒火燃燒。
「可他以前那麼欺負你！」
我怔住片刻問：「你都知道了？」
陳景禾將我緊緊抱住, 仿佛要將我揉進身體裡。
我感受到了陳景禾身子微微顫抖著, 於是拍了拍他後背安慰道。
「我沒事了, 都過去那麼久了。」
張承宇幾人連爬帶滾, 灰溜溜逃走了。
周浩向我使了使眼色，然後自己跑了。
見陳景禾沒有撒手的意思。
我嘆了口氣：「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9
陳景禾這才松Ṱų₁手, 拉著我走。
「我有事跟你說。」
我們來到一處人少的樹林。
「雖然現在說這個有些遲了, 但是這段時間裡我想了許多。」
陳景禾話說一半, 目光如炬地盯著我。
我注視著他, 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我的身影。
心髒緊緊繃著，緊張到了極點。
「我喜歡你, 齊然。」
我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問。
「可你，你不是直男嗎？還是，林校花怎麼辦？」
陳景禾疑惑。
「林雅？跟她有什麼關系？」
「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我問。
陳景禾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顯然是我誤會了什麼，接著解釋。
原來, 陳景禾並沒有跟林雅談戀愛。
兩人是表姐弟, 關系不錯。
當初得知我喜歡男生後，陳景禾首次對自己性取向產生了懷疑。
那會兒我告訴陳景禾, 他不是我的菜後, 氣得他奪門而出。
他也試過冷落疏離我, 可根本沒用。
這才找了林雅逢場作戲，假裝試探我反應。
我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
陳景禾突然自嘲笑了笑，眼眶泛紅, 表情異常失落。
「怪我醒悟太晚，沒能早點察覺自己的心意。」
我第一次見到這般模樣的陳景禾，脆弱得惹人心疼。
我上前一步抱住他。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我也喜歡你。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