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9
我趕到正廳的時候，沈秀蘭正跪在正廳認罪。
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她跪在地上，背卻挺得筆直。
「一切都是妾身做的，與姐姐無關。
「王爺，如若葉姨娘誕下長子，日後定會影響王妃肚子裡嫡子的地位，妾身這麼做都是為了咱們王府！」
不愧是女主身邊的人說的話，就算是做了下毒害人的事，也能說出好聽的緣由。
不過我終究是沒有身孕，她給我下的藥也隻是讓我腹痛了一陣。
如今就算事發，沈秀蘭頂多是惹了王爺生厭，也不會付出什麼代價。
沈清蓮盈盈流淚，望向蕭懷景：「秀蘭自小是跟在我身邊養大的，她也是糊塗才動了這種歪心思，還好這次也沒鬧出什麼大事，王爺就寬恕她吧。」
蕭懷景突然看向我，問道：
「棠兒，你想本王怎麼處置她？」
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叫的是我。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沈秀蘭，想起在話本裡，她害我流產，以後還再也不能生育，我就恨不得活活扒了她的皮。
可我雖這麼想著，卻也隻能紅著眼圈委屈道。
「現下妾身的身子也無礙了……妾身不想讓王爺和王妃為難，這件事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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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我這個受害的人都幫著沈秀蘭說話了。
沈秀蘭自然也沒受什麼刑罰，沈清蓮也隻是裝模作樣罰她禁足三個月。
那日過後，蕭懷景接連幾日都來看我。
他說：「你現在的身份不是丫鬟了，不用讓自己受這種委屈。」
我咬著唇道：「妾身也想讓王爺狠狠打蘭姨娘幾十大板，可是王妃懷著身孕，妾身害怕影響她的胎……」
蕭懷景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也許是因為他對我有愧，他賞了我很多金銀珠寶。
其實他誤會了，我才沒那麼心善會為了他們著想。
沈清蓮的這胎注定是保不住的，我才不想去觸她的霉頭。
……
自從沈清蓮懷孕後，王府裡幾乎所有人都圍著她轉。
宮裡賜了很多補品下來，就連太醫也日日來為她把平安脈。
她的這胎懷得不穩，就算喝了再多的補藥和安胎藥，還是在幾月之後小產了。
那是個已經成形的男胎，盼了那麼久的孩子，終究還是一場空。
貴妃找仵作驗過屍，查出了寒毒。
而在這個時候，蕭懷景被皇帝派去了邊關鎮壓暴亂，查明真相的事自然就落到了貴妃娘娘這個婆婆身上。
這雖然是我還第一次見貴妃娘娘，但我一直知道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沈清蓮院裡的下人跪了一地，用宮裡的刑罰被挨個審問，慘叫聲連綿不絕。
可沈清蓮就像沒聽見般，隻是神色恍惚地看著沈秀蘭，喃喃問道。
「王爺回來沒有？」
沈秀蘭為她披了件外衫，紅著眼睛說：「我馬上就給王爺寫信，讓王爺盡早回來探望姐姐。」
我走上前攔住沈秀蘭的路，好言相勸道：「蘭姨娘還是不要給王爺寫信了，不要在這時擾了王爺的心緒……」
沈秀蘭一把推開了我：「王府裡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賤婢說話了！」
是啊，我身份卑微，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這時，貴妃娘娘看了沈秀蘭一眼，冷冷道。
「她說得沒錯，戰場上刀槍無眼，我兒若是心緒不寧受傷了怎麼辦？」
貴妃都開口了，沈秀蘭自然不敢再說話了，隻是看向我的眼神裡全是怨毒。
貴妃手下的嬤嬤繼續審問下人：「自王妃有孕以來，吃的用的由誰負責，經了誰的手，都一樁樁一件件地說清楚。」
春桃被拉出來問話時，沈清蓮眼裡一絲情緒都沒有，反而是我不自覺攥緊了繡帕。
春桃頓了下，連忙跪了下來。
「奴婢沒察覺到什麼異常……不過王妃懷孕後的吃食一直都是由李嬤嬤負責的，娘娘或許應該找人問問李嬤嬤……」
貴妃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人用刑。
我立刻站了出來：「貴妃娘娘，李嬤嬤這人一向心術不正，之前她送去奴婢院裡的飯菜都是餿的，她肯定是貪了王府裡的菜錢……妾身還偶然偷聽到李嬤嬤給她兒子在城外都買宅子了。」
李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了，又是王爺的奶娘，就算貪了幾個菜錢，也不算什麼問題。
但一個奴婢突然能買得起宅子，就一定出了問題。
李嬤嬤直接被貴妃帶走審問。
一眾下人就此逃過了一劫，原本他們今日都會被嚴刑拷問，特別是沈清蓮的兩個貼身婢女，一個折了手，一個斷了腿。
即使這樣，她們傷好了之後還要繼續伺候沈清蓮。
在往後的日子裡，沈清蓮常常贊她們是安分守己、忠心的丫鬟，反倒襯得我這爬床的丫鬟品行低劣。
可在她們受刑的時候，沈清蓮就那麼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若是肯求情，貴妃看在她剛剛小產的分上，一定會手下留情。
最後幫她們的，反而是我這個品行低劣的人。
10
受過宮裡的十二道刑罰之後，李嬤嬤把幫著沈秀蘭在王府賬面上作假的事情吐了個幹淨。
李嬤嬤也許想要死個痛快，還提了沈秀蘭之前給我下藥的事。
貴妃在審沈秀蘭的時候，把我也叫了過去。
沈秀蘭到底是冤枉的，哭得幾近暈厥過去。
「娘娘，這麼多年以來，妾身做什麼都是為了姐姐，怎麼可能會害她啊！」
貴妃娘娘冷哼一聲：「正是因為你表面上一心一意為王妃做事，才沒人會懷疑你。」
她放下茶盞，身旁的嬤嬤繼續道。
「王妃中的是夾竹桃之毒，這種毒你不久前剛給葉姨娘下過。」
沈秀蘭痛哭著搖頭道：「不是我，我害誰都不會害姐姐的……我為什麼要害姐姐啊！」
我站在一旁，淡淡開口：「當然是為了你自己啊，如若你害得王妃不能誕下嫡子，憑著你們之間的姐妹情深，日後你的孩子就會被她當成嫡子撫育。」
貴妃娘娘聞言，看向我：「你倒是個聰明的。」
我垂眸恭敬道：「妾身愚昧，但也知道人人算計都是為了自己。」
話本裡的結局也是這樣，沈清蓮最後將沈秀蘭生的孩子當作嫡子撫育。
沈秀蘭與沈清蓮是出了名的姐妹情深。
這時候，沈清蓮也沒出面替她求情。
果然，刀沒有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沈秀蘭很快就被拉下去審問，宮裡的那些刑罰下來，這次她不死也殘了。
她在被拉下去的時候，還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我。
「我給你下夾竹桃汁，是因為你身份下賤，隻配用這些東西！我姐姐是什麼身份，我怎麼可能給她下那種東西？」
我笑了，就連用毒都能看出身份高低了。
「你用夾竹桃汁，也許是為了在事情敗露後，方便栽贓陷害給下人。再說了，平日裡你和李嬤嬤不是最會栽贓陷害了嗎？這些年王府裡不知道被你們冤死了多少下人。」
沈秀蘭一時語塞，辯駁的話沒說出口，就被拉了下去。
其實真正給沈清蓮下毒的人，確實是個下人。
她是從前那個救過我的嬤嬤，她一直都在沈清蓮院裡做事。
沈清蓮常常克扣下人的賞錢去捐香火錢，說是用來祈福。
十幾兩銀子對她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麼，可卻是那些下人一家的指望。
嬤嬤被扣賞銀，她生病的孫子因為沒用上好藥，最後病死了。
從那以後，她每日都會滴些夾竹桃汁滴在沈清蓮的香爐中。
所以沈清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身孕，後來就算懷上了，也沒能生下來。
沒人會相信，有人會為了十幾兩銀子去害人。
可是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壞人，在我被扔到柴房等死的時候，是那個嬤嬤救了我，我理應也該救她一命。
嬤嬤早在事發前就因犯錯被春桃打發出府，後來沈清蓮屋裡也沒再點過檀香，證據早就銷毀了個幹淨。
我也借由此事，除掉了沈秀蘭。
11
蕭懷景回京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地牢見了沈秀蘭。
在他離開的時候，沈秀蘭倒在地上，心口處插著一把利刃。
他在回府之前，洗掉了身上的血腥氣，還換了身幹淨衣衫。
可沈清蓮在見他時，眼裡浮現的還是害怕。
「你怎麼能殺了她……她明明能活著的……」
蕭懷景啞聲道：「她害了我們的孩子，她該死。」
沈清蓮紅著眼圈說：「可她經受了那麼多道刑罰都沒有招，說不定她是清白的呢？」
蕭懷景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她看了片刻，轉身離開。
沈清蓮的陪嫁丫鬟香玉提醒了一句：「王爺失了孩子也傷心，王妃不該一見面就提蘭姨娘的事的……」
聽春桃說，香玉鬟因為多嘴，接連幾日都隻能在院外伺候。
後來的日子裡，沈清蓮無論是怨恨蕭懷景心狠，還是譏諷我輕佻，春桃都應和她說的話，還時不時誇她心善大度，能容忍。
春桃漸漸成了沈清蓮身邊最親近的丫鬟。
沈清蓮很看重她，還說等她出府時要為她尋個好姻緣，可她所說的好姻緣也不過是隨便找個家丁或者侍衛婚配。
春桃說與其這樣，倒不如賞幾兩銀子實在。
沒了沈秀蘭，沈清蓮一個人自然也管不好王府。
她性子清高，不肯用銀子打賞下人，也不會像沈秀蘭那樣會使手段鎮壓。
府裡的下人不服她的管教，接連出了好幾次亂子。
她的日子再也不像從前那般歲月靜好。
貴妃提了句讓蕭懷景立我為側妃，讓我幫忙打理府中內務。
她再也沒了以往的大度，與蕭懷景大吵了一架。
說到底，她表面上待王府裡的下人極好，可骨子裡是瞧不起我們這種低賤出身的人。
她常說與沈秀蘭姐妹情深，可沈秀蘭幫她做了那麼事，到死也沒做成側妃。
妾說到底也隻是奴，所以她不會介意讓我和沈秀蘭做妾。
可是如果我被立為側妃後，就和她一樣是正經主子了，她怎麼可能願意和我平起平坐？
我倒不在意能不能成為側妃，因為我現在雖說是妾，卻還是做著丫鬟的事，每日都要去蕭懷景的書房裡伺候。
日子就這樣過去，他也習慣了我陪在身側。
我沒像話本裡寫的那樣用盡狐媚手段勾引他，還是得到了很多賞賜。
那日他去看沈清蓮的時候，沈清蓮提起了枉死的沈秀蘭，又和他大吵了一架。
在眾多皇子中，皇帝最器重的就是他。
接連幾夜處理政事，讓他眼裡布滿血絲。
我走過去，為他輕揉著太陽穴，他終於緩緩閉上了眼。
「你覺得本王是個殘暴嗜血的人嗎？王妃說她日日誦經，才能讓我日後少遭點報應。」
我愣了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我這樣的話。
「王爺在戰場上殺都是仇敵，是保衛疆土的大英雄，怎麼會是殘暴嗜血的人呢？」
他睜開眼，眼裡凌厲的光柔和下去。
「那我殺了沈秀蘭呢？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她害了蓮兒肚子裡的孩子……」
聽到沈秀蘭的名字，我頓了下。
「她會不會害王妃孩子妾身不知道，但她要是活著就一定會害了妾身的孩子，她本就是個惡毒的人。
「再說李嬤嬤不是也供出她這些年為了斂財，害了很多條人命，她本就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