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
聽聞當年她為了權勢拋夫棄子,卻因為身份低微淪為權貴玩物。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隻是回家探親就被強行改嫁。
後來我爹成為當朝新貴,世家為了平息我爹怒火,殺我阿娘,又送來他們最美的貴女。
貴女是我阿娘嫡妹,也是當年逼迫我阿娘改嫁的罪魁禍首。
她以為她憑借家世可以將我爹牢牢掌控,卻不知我爹是地獄浴火重生,復仇而來的惡鬼。
1、
我娘是上京第一美人,卻隻因是一介小小庶女,隻等著及笄後待價而沽。
阿娘的嫡妹嫉妒她設計她在宴上當眾落水。
時值新科探花郎的阿爹路過,跳下去救了阿娘。
阿娘當眾清白盡失,無地自處。
幸好阿爹為人正直,當即便表示會對阿娘負責還留下信物這才堵住悠悠眾口。
但是阿娘的嫡妹就此記恨上了阿娘,因為她看上了阿爹。
阿娘嫁給阿爹之初,是抱著報恩的心態,但是後來見阿爹真心待她便也打開了心扉。
兩人琴瑟和鳴,很快就有了我。
原以為他們會這樣直到白頭,誰知道我滿月後的一天,侯府來人說阿娘的小娘身子不適,阿娘將我交給嬤嬤後就匆匆跟著人去探望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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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去,她就再也沒回來。
阿爹幾次上門討人,都被外祖派人轟出來。
後來,端王五十大壽,阿爹前去賀壽,親眼見到宴席上那領頭的新妾室,雖帶著面巾,眉眼間卻像極了阿娘。
阿爹當即吐血暈厥。
2、
阿爹得罪端王被打壓,在朝堂上鬱鬱不得志。
轉而求其次主動請纓去平定南疆。
所有人都覺得阿爹一屆文人去南疆不過自尋死路,卻不料阿爹熟讀兵法用兵如神,不僅收服南疆三十六寨還將整個南疆治理地井井有條。
三十六寨歸順,阿爹作為特使帶寶物回京。
皇上龍顏大悅,封阿爹承恩侯調入京中。
阿爹作為承恩侯回京那日,端王府死了一個失寵已久的妾室。
得到消息的阿爹當即不顧一切潛入端王府,見到的卻是人去樓空。
而外祖家來了一個和阿娘眉眼極其相似的姨母。
姨母是我阿娘嫡妹,剛剛和離大歸。
她穿著阿娘最愛的顏色,上著和阿娘如出一轍的妝容,阿爹見到她的時候好是恍惚了一陣。
她張口就問:“姐夫,你想為阿姐報仇麼?”
“你就不想知道,阿姐是怎麼死的嗎?”
阿爹抬眼死死盯著姨母:“我記得你曾推她入水,又怎會如此好心?”
姨娘有些不自在地開口:“我與阿姐曾經確有龃龉,但是那都是年少不懂事,阿姐當初被迫改嫁,而我如今也是一般境地,父親懼怕姐夫記恨,想要將我送給姐夫以平息姐夫的怒火,強行令我和離。”
“你們要送,我便一定要收麼?”阿爹輕笑一聲,“收你,於我有什麼好處?”
“是娶。”姨母抬起頭糾正,“聖上有意為您指一位公主,公主若是下降,姐夫可考慮過歲歲日後如何自處?而娶我就不一樣了,我出身世家,亦是相府嫡女,雖和離大歸,身份卻也不低。”
阿爹閉了眼,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姨母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況且我亦是歲歲姨母,姐夫若是娶了我,我定視歲歲如己出。”
阿爹終於再次看向姨母。
阿娘走後,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3、
姨母終於如願入了門,卻不是明媒正娶嫁給阿爹。
御書房中,阿爹一句此生再無娶妻可能,硬是讓聖上將原本想要賜婚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消息傳回來,“恰好”在府中的姨母瞬間白了臉。
八抬大轎成了一頂小轎,大紅嫁衣再上不得身,姨母含淚穿上偏紅的嫁衣,抱著妝奁從偏門抬入。
這對外祖來說並無區別。
一個和離大歸的女兒還能入得朝廷新貴的眼已經讓他無比慶幸。
姨母進門這日,府中隻她的小院掛了兩盞紅燈籠,其餘一如往常,阿爹甚至在書房忙到半夜。
第二日姨母便忍不住了來書房找阿爹。
阿爹正在小寐,我在一旁玩耍。
姨母推門走進的時候,阿爹就醒了。
“夫君。”姨母嬌羞地低著頭。
阿爹卻不置可否,揉著眉心問她來做什麼。
“妾知夫君日理萬機,但是也要注意身體,這是妾一早起來給夫君燉的補身子的雞湯。”姨母說著將湯盅遞給阿爹。
“你有心了。”阿爹笑著接過。
我趕緊湊過去,拉著阿爹的手:“好香啊阿爹,歲歲也要喝。”
阿爹寵溺地看了看我,將手中的碗端給我。
正滿心歡喜地站在一旁等阿爹喝湯的姨母見狀臉色一僵,想要上前阻止。
我卻飛快地低頭將碗中雞湯一飲而盡,然後對阿爹說:“阿爹,這雞湯真好喝,歲歲還想喝。”
當阿爹直接將雞湯都端到我面前時,我成功地看到姨母氣紅了臉,連基本的禮節也不顧了轉身離去。
而我馬上把剛含著的雞湯都吐了出來。
呸,一點也不好喝。
4、
我開始纏著阿爹,尤其是每每阿爹想要去姨母房裡的時候。
於是阿爹一連半月都沒有去姨母院中,府中眾人原本就對姨母的事頗有微詞,如今更是流言四起。
姨母哭著跑來找阿爹的時候,阿爹正在哄我入睡。
姨母楚楚可憐地看著阿爹,阿爹卻皺了眉。
姨母委屈至極:“夫君原是說好要娶我的。”
阿爹看了姨母許久,嘆了一口氣:“你也是知道我如今的處境的,我若不這般,聖上開口便是金口玉言,再無轉圜餘地。”
“我如今能納你進門,已是盡了最大努力。”
“日後你且好好照顧歲歲,我定不會虧待你。”
姨母張了張嘴,眼角滑落清淚:“有夫君這句話妾便也知足。隻是,妾既已進門,夫君便好歹來妾這處歇息幾日,妾……妾也總得有個孩子傍身。”
我“適時”醒來,迷迷糊糊地問阿爹:“阿爹,歲歲……歲歲不是您的孩子嗎?”
阿爹瞳孔一縮,原本牽著我的手攥得我生疼,像是在忍耐什麼。
他撫摸著我的頭:“歲歲乖,歲歲快睡。”
我抓住阿爹的大手,滿足地蹭了蹭:“阿爹……別不要歲歲。”
姨母在一旁低低啜泣,楚楚可憐:“夫君……”
“噓,歲歲睡了,莫要說話。”
姨母無奈,隻能含淚離去,等她離去後,我悄悄睜開眼,卻見阿爹也正在看著我。
裝睡被抓包的我抿了抿嘴,轉過身去,卻聽到阿爹輕輕喚我:“歲歲。”
“歲歲討厭姨母?”
我本想不理的,但是阿爹既然問了,我便轉回身:“嗯。”
“為什麼?”阿爹問我。
“歲歲心裡,阿娘是阿娘,姨母是姨母,就算爹爹娶了姨母,姨母也不能替代阿娘。”我的眼眶開始湿潤,“阿爹娶了姨母,就會慢慢忘記阿娘,可是……可是歲歲隻有一個阿娘。”
“哪怕所有人都會慢慢忘記阿娘,歲歲不會。那是歲歲的阿娘,歲歲會記得!”多日來積蓄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我“嗚嗚”地哭了起來。
許久,阿爹才嘆了口氣將我抱入懷中。
那一夜,阿爹抱著我坐了很久,直到我後來快昏昏沉沉睡去的時候,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阿爹……怎麼可能忘記你阿娘呢,隻是有些事,阿爹必須去做。”
“因為,阿爹還有歲歲啊……”
5、
隻是阿爹並沒有因為我的難過而改變。
自打姨母開口要孩子以來,阿爹便偶爾會去姨母房中歇息。
我雖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我隻是個孩子,我做不了太多。
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時常會記恨阿爹。
我雖年幼,卻也聽過什麼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不正是阿爹這般嗎?
阿爹說對不起姨母,特意給姨母請了幾個據說是上京最好的護衛。
姨母開心不已,盡心服侍阿爹,甚至還親手給我做衣服。
我假裝開開心心收下衣服,轉天便被衣服上的繡花針劃拉出一道深深的紅痕。
我委委屈屈地一個人“躲”在阿爹的必經園子裡哭泣,被阿爹撞見後慌忙遮掩手臂上的傷痕被阿爹發現。
阿爹氣得渾身發抖,當即把伺候我的下人都叫過來,但是下人們支支吾吾卻是沒有一個能說出個所以然。
阿爹氣得當即就帶我去找姨母質問。
彼時距姨母嫁過來已經快一年,她也到了臨盆日期。
姨母叫來給我送衣服的丫鬟,疾言厲色地拷問後生生將那丫鬟打死在庭院,而後又將我院中下人都一一發賣。
等處理完後她挺著大肚子聲淚俱下地跪在阿爹面前,表明日後自己隻是最近身子越發重了這才不察丫鬟對我的忽視,日後定會對我上心。
她拽著阿爹的手,哭得梨花帶雨,低著頭祈求阿爹的憐惜,卻沒有看到阿爹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阿爹抱著我轉身就走,姨母原想靠過來的身子撲了個空,重重跌在地上,當即身下便滲出一灘血。
姨母提前發動,院裡頓時亂做一團。
我縮在阿爹懷裡,聽著姨母傳來聲嘶力竭的慘叫。
阿爹捂了我的耳朵,抱著我便要離去。
姨母的陪嫁嬤嬤急忙拖住阿爹,懇請阿爹留在此處。
而姨母的聲音也自裡間傳來:“夫君,夫君……”
見阿爹臉色有所動容,我適時抓著阿爹的手:“阿爹,歲歲害怕……”
阿爹登時冷了臉:“婦道人家哪個不經歷這遭?歲歲卻是聽不得這些。”
陪嫁嬤嬤砰砰磕頭,阿爹卻始終沒有回頭。
我沒有說話,隻是冷眼看著亂做一團的小院。
姨母這般境地,不正是她求仁得仁得來的麼?
我心中無比暢快,跟著阿爹離開姨母的院子。
阿爹徑直帶我到了祠堂。
阿爹厲聲讓我在阿娘牌位前跪下:“你可知錯?”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阿爹。
阿爹狠狠一下戒尺打在我的手心:“我教你讀書寫字,是為了讓你懂得道理,能明辨是非,而不是讓你將這些用在後宅的爭鬥上。”
我心頭一震,原來,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在阿爹眼中,是如此地膚淺可笑。
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忍住眼眶的酸澀,倔強地抬頭,迎上阿爹的視線:“歲歲不知錯在哪裡。”
“你!”阿爹顯然被氣到,指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