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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雙鳳 4859 2025-02-06 16: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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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與庶妹同天出生。


    及笄那日,我們異能覺醒。


    庶妹有了掌御群鳥的能力,撫琴長嘯,百鳥來朝。


    國師大喜。


    他說,庶妹鳳命在身,日後定當皇後。


    而我的異能,卻難以啟齒。


    1


    及笄那天,庶妹突然有了掌御群鳥的能力。


    生辰宴開到半途,天邊掠來一群飛鳥,如過境螞蝗一般,俯衝入殿。


    鳥群圍著庶妹盤旋,翻飛不絕。


    在賓客驚異目光中,庶妹一襲白衣,清冷地撫琴長歌。


    她高歌時,群鳥如通曉人語一般,落了滿殿,靜靜地聆聽。


    遠望之下,仿佛一幅百鳥朝鳳圖。


    國師見狀大驚。


    「二小姐鳳命天應,貴不可言,日後定當皇後啊!」


    此言一出,滿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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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我爹都震悚起身,對庶妹刮目相看。


    我朝誰人不知,國師有通天之能,雙眼可鑑過去,看未來。


    他的話,無人質疑。


    太子李鬱一怔,目光灼灼地看向庶妹,又看向我,眸底多了一絲意味不明。


    當晚,宮中傳來旨意。


    封庶妹為太子正妃,不日完婚。


    而我,太子賜了一把燒焦的斷琴。


    這把琴本就是我的。


    十三歲那年,我於瑤臺獻藝,不慎趕上皇宮走水。


    我跑到安全地帶,卻發現太子被困在火海,命懸一線。


    那時火勢滔天,廊柱歪斜,眼看就要倒塌。


    眾人束手無策之際,是我奮不顧身,衝進去救了李鬱。


    李鬱毫發無損,可我臉頰灼傷,從此留下疤痕。


    蘇醒後,李鬱將我的瑤琴懸於東宮正殿。


    他拉著我的手,含情脈脈,「孤此生絕不負你,有違誓言,有如此琴。」


    可惜,他食言了。


    望著懷中的殘琴,我冷冷一笑。


    李鬱這是告訴我,他棄我如敝履。


    當初的山盟海誓,全是放屁。


    2


    「沈大小姐鍾靈毓秀,日後定覓得如意郎君,今日與東宮失之交臂,亦是小事,還請看開些。」


    傳旨的秦公公一臉憐憫地望著我,目光在我面上疤痕處一掃,幽幽嘆了口氣。


    他不說,我也清楚。


    我爹乃文官清流,是斷不肯讓我做妾的。


    可滿京城的高門,誰願娶一個無鹽醜女?


    況且,這醜女還與儲君不清不楚。


    「我的婚事,不勞太子費心。」我垂眸送客,「夜深霜重,公公請回。」


    「嫡姐這是作甚,公公遠道而來,好歹喝一碗粗茶再走。」


    庶妹含笑,將一抹翡翠手釧塞進公公袖管,又攙扶著他入了內室。


    秦公公好色。


    庶妹威逼幾個美貌婢女,對他獻媚。


    這一招果然管用。


    不多時,內室傳來爽朗笑聲。


    秦公公贊嘆,「二小姐果然聰明穎悟,比那位可強多了,難怪入了太子高目。」


    庶妹媚笑出屋,留婢女作陪。


    蠟燭熄滅。


    內室傳來婢女的呻吟聲,帶著隱忍的哭腔。


    她們都是奴籍,老子娘都在沈府做人質,不敢不從。


    我嘆了口氣,孤身回了蘅梧軒,閉門不出,想遠離這些紛紛攘攘。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


    三天後,我爹攜陳姨娘,庶妹,敲響了我的院門。


    3


    「幾日不見,嫡姐越發憔悴了。」


    庶妹一身綾羅,珠圍翠繞,打扮得煥然一新。


    她居高臨下地睥睨我,眼底掠過深深的惡意。


    我嗅到一絲不妙的氣息。


    果然,我爹呷了一口茶,開始侃侃而談,「绾绾,為父決意抬你姨娘為正妻。從今往後,你要喚她嫡母,晨昏定省,不得有違。」


    正妻?


    ƭú₀我心一緊,「爹這話何意?我娘隻是瘋了,又不是故去了,爹如果抬姨娘成了正妻,那置我娘於何地?」


    聽我提起阿娘,我爹臉上蒙上一層陰翳。


    和我一樣,阿娘也是個痴女子。


    我六歲那年,阿爹遭皇帝貶斥,舉家流放瓊州。


    海上行船時,不慎遇上水匪。


    我們趕緊放下船側的筏子,打算逃生。


    可那筏子極窄,僅容兩人。


    阿娘一咬牙,讓我爹先走,又把我和庶妹安置在一個座位上。


    她自己拿了一杆紅纓金槍,與家奴一道,預備迎敵。


    臨行前,她緊緊摟住我。


    「绾绾,好好護著你爹。若娘死了,你要撐起整個沈家。」


    我嚎啕大哭。


    爹也泣不成聲。


    可年幼的我注意到,爹劃槳的手比誰都快,拜別阿娘後,他沒回一次頭。


    萬幸,我娘沒死。


    她被衙役找到時,赤身裸體,遍體鱗傷。


    衙役給她穿衣,我娘嘻嘻笑著推開他,「不要,我熱,我熱。」


    我娘瘋了。


    可她獻身救夫的故事流傳京城,為了沈家顏面,我爹不敢休了她,隻能將她養在寺廟,好吃好喝地照料。


    可現在,他連這點溫存都不肯給了。


    4


    「別拿你那個騷浪的娘親欺壓爹爹!」


    不等爹開口,庶妹率先發難。


    「她一個瘋婆子,憑什麼做沈家主母?」


    「再說了,當初遇上水匪,也不是爹讓她留下的,是她主動讓出了筏子。」


    庶妹冷笑,惡毒地盯著我,「嫡姐,說句不當說的,那些水匪精悍,說不準……她就喜歡這一口呢?」


    「你放肆!」


    我勃然大怒,渾身的血液湧上頭頂。


    我撲過去要打她,卻被我爹一掌扇倒。


    「賤人!連太子妃都敢打,不要命了!」


    數個婆子鉗制住我,我動彈不得。


    庶妹居高臨下地睥睨,惡毒冷笑。


    我為阿娘不值。


    當初,她明明有機會抱著我逃生,可她念著庶妹年幼,不舍她死在水匪屠刀下,這才孤身迎敵。


    可她的舍身取義,在庶妹嘴中,卻成了浪蕩勾引。


    憑什麼?


    憑什麼我娘的善良,要成為她施恩者攻擊她的把柄?


    我痛哭,磕頭如搗蒜,求爹垂憐。


    我不想娘不安生,不想她的苦心孤詣,淪為笑柄。


    可我爹不為所動,「一國之母,不可為庶!」


    「沈绾,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沈家嫡女。」


    5


    貶為庶出後,我的蘅梧軒,奴婢走了大半。


    陳姨娘說,我身份低微,不配用這麼多下人,倒是庶妹籌備婚儀,事情緊要,多有用人之處。


    奴婢走後,蘅梧軒一下子空了。


    我一病不起,整日昏昏沉沉。


    偶爾清醒時,我焚燒了那把瑤琴,並清點好李鬱昔日的賞賜,命小廝送還東宮。


    除了賞賜,我附贈一把斷刀。


    寓意著我與李鬱,一刀兩斷,再無相欠。


    病了大半月,我終於好些了,可心如死灰,不說不笑。


    我常常孤坐廊下,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我爹恐我生事,命人封鎖蘅梧軒,無他命令,不得離開。


    婢女小蓮自請留下照顧我。


    可她性急,比我更沉不住氣。


    偌大院落隻我兩人,小蓮整日怨天尤人,喋喋不休,路過的狗就要遭她一頓罵。


    她要麼說,「主君爛了心肝,夫人為了他,一生都毀了。他倒好,為個庶女休妻,良心都不要了。」


    要麼說,「陳姨娘算什麼東西!秦樓瓦舍出來的,慣會逢迎男人,恬不知恥!」


    庶妹自然不能幸免。


    她斷言道,「庶小姐縱飛上枝頭,也做不成鳳凰,我呸!」


    她叉腰ẗű̂⁴罵街,罵累了,目光落在我臉上。


    「大小姐,您自幼聰穎,處處都比二小姐強,可在異能方面,怎麼就是個啞炮呢?」


    她恨鐵不成鋼。


    可我又何嘗不恨我自己?


    沈氏血脈,曾出過不少異能者。


    他們或背生羽翼,一日千裡。或精於奇門,呼風喚雨。


    而沒有異能的平凡人,則被稱為「啞炮」,淪為沈氏的笑柄。


    是啊,我為何偏偏是啞炮呢?


    若我也有異能,爹顧全大局,斷不會背棄我娘的。


    還有李鬱……


    想起他,我心灰意冷。


    抬手堵住小蓮唇瓣,「我心煩,你就別說了。」


    突然,我一個激靈。


    電光火石之際,我腦海中突然掠過無數畫面。


    我捉住了小蓮的手。


    「小蓮,你剛剛是不是說,你晚間要吃稀粥,就海鴨蛋?」


    「明兒一早,你打算吃兩個黑面馍?喝一碗涼水?」


    小蓮點頭,惶惑盯著我。


    「大小姐,你餓了?」


    「不是。」我搖頭,悵然若失,「小蓮,我好像知道……我的異能是什麼了。」


    6


    我覺醒了預見他人今後吃什麼的異能。


    觸發條件是觸碰對方的嘴唇。


    小蓮欲哭無淚。


    「我的大小姐喲,這算什麼異能,毫無助用。」


    「況且,摸別人嘴唇……這也太荒謬了。」


    是啊,荒謬。


    可毫無助用?卻未必。


    觸碰小蓮嘴唇的剎那間,我瞧見她今後幾十年,吃遍了山珍海味,嘗遍了玉液瓊漿。


    她的富貴,還在後頭。


    那我的富貴……想必也不會遠了。


    經此一事,我重拾信心。


    我不再枯坐廊下,而是買了絡子和絲線,開始做繡品。


    阿娘不是正妻了,月例銀子減半。


    我賣繡品賺錢,爭取把娘接到身邊,頤養天年。


    做不成太子妃,做個升鬥小民,自給自足,不也挺好?


    說不準,我還能開好多繡坊,在京城獨佔鰲頭。


    可小蓮不甘心。


    「大小姐,依我愚見,太子殿下對您還有情分。若您放出手段來,大可破鏡重圓,再修舊好。」


    「做不成太子妃,做個良娣,或是侍妾也行。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近來,李鬱常來沈府走動。


    聽說,他瘦了一圈,形銷骨立。


    他常站在我的蘅梧軒外,不進去,卻遙望小軒窗。


    眉宇之間,盡是落寞。


    人人都說,李鬱對我舊情未了。


    我聽了,隻有冷笑。


    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始亂終棄的是他,放不下舊情的也是他。


    既討了庶妹鳳命天應的好彩頭,又立了故劍情深的好人設。


    這天下的好處全被他佔盡了。


    「我與太子殿下,再無可能。他的事,休要再提。」


    李鬱表演出來的深情,對我不利。


    我隱隱感到不安。


    果然,沒過多久,爹攜陳姨娘,庶妹,再度敲響了蘅梧軒的院門。


    這次,我將墮入無底深淵。


    7


    爹說,他替我擇了一門好親事。


    做永毅侯的續弦娘子。


    聞言,我遍體生寒。


    永毅侯年邁,且素有克妻之名,無人敢嫁。


    他娶過三位正妻,入府皆不到一年,便離奇慘死。


    有人親眼見著,他妻妾入殓時,形貌可怖,肌膚潰爛,似生前遭受過酷刑。


    「我不嫁!」


    我斬釘截鐵,「爹,侯爺年逾古稀,實非良配。還請您收回成命。」


    就算嫁不了李鬱,我也不想隨便委身旁人。


    婚嫁於我,可有可無,寧缺毋濫。


    「姐姐不嫁,是為了給太子守貞嗎?」


    庶妹挑眉,蛇蠍般惡毒地盯著我。


    我爹也抬頭,揣度我神色。


    我待字閨中,於爹爹而言,便是一個燙手山芋。


    李鬱優柔寡斷,倘若真和我鬧出點什麼,不免汙了他文官的清譽。


    爹爹愛重名節,斷不肯容我。


    「我知道姑娘在意什麼。」


    陳姨娘突然嬌羞一笑,「放心,為娘替你打聽過了,侯爺雖年邁,可身子骨康健著呢,不輸壯年人。」


    「聽聞,他府裡的小娘子,昨日還摸出了喜脈!」


    她低聲笑語,好不下賤。


    小蓮終是忍不住了。


    「真這麼好,夫人您怎麼不嫁?」


    「依奴婢愚見,夫人的年齡倒與侯爺更般配些。」


    小蓮這話捅了馬蜂窩,陳姨娘頓時惱羞成怒。


    「放肆!主母與主君說話,容你賤婢插嘴!」


    她拉我爹袖子,「主君,在這個家,我成什麼了?連個奴婢,都敢拆我的臺!」


    她涕泗橫流,哭得梨花帶雨。


    「妾身再如何卑賤,也是太子妃生母啊!」


    聞言,我爹瞥我一眼,終是下了決斷。


    「刁奴犯上,斷不可容,來人,給她上夾棍!」


    我不寒而慄。


    夾棍可是重刑。


    一旦行刑,小蓮這雙手就算廢了。


    可她明明是沈府最出色的繡娘啊。


    她繡的鯉魚活靈活現,仿佛要躍水而出。


    她Ṭû⁺還會雕花手藝,雕出來的蘿卜花,連花蕊都會顫動。


    「你們誰敢碰她!」


    我把小蓮護在身後,喝止了想動手的僕婦。


    我看向爹,「爹,小蓮嘴快,我日後多加管束,還望您寬宥。」


    可我爹看了看我,又看向庶妹,終是閉上雙眼。


    他是決意不管了。


    小蓮遭刑,痛苦地哀嚎,她嫩蔥般的手指鮮血淋漓,讓人不忍卒視。


    我心如刀絞,哭著撲上去,想替她受刑。


    「姐姐還真是護雛。」


    慟哭之際,庶妹走到我面前,俯身低語,「不過可惜了,你隻是個庶女,翻不起什麼風浪。這妮子,我想打便打ṱŭₙ,想殺便殺!」


    是啊,我無權無勢,微如蝼蟻。


    別說阿娘了,就算小蓮,我都護不住。


    「沈家庶女,確實翻不起風浪,可永毅侯的正室娘子,是朝廷命婦,你欺凌不得。」


    我擦幹眼淚,從地上爬起,緩緩站直。


    我迎著爹,似峭壁上的孤松,俯身一拜。


    「謝爹指給女兒的好姻緣。」


    「永毅侯府……我嫁。」


    8


    我嫁入永毅侯府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


    世人都罵我愛慕虛榮,做不成太子妃,就攀附永毅侯。


    小蓮可出入沈府,每次她從外面回來,都要痛哭許久。


    「都怪我,若不是為了救我,小姐也不必應下這門親事……說到底,是我害了小姐!」


    那日,她又啼哭不止。


    我含笑為她拭淚。


    「胡說什麼,做侯府夫人,是我最好的歸宿了,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嫁。」


    我輕笑,「侯爺年逾古稀,時日無多。我敷衍他幾日,便可坐享整個侯府,何樂不為?」


    其實……連幾日都不用。


    定親後,永毅侯來過沈府一次。


    他行將就木,走路搖搖欲墜,可神志還算清醒。


    「小時候,你喚我公公,那時你才這般高呢。」


    永毅侯虛虛比劃了一下,咳嗽道,「想不到,如今你要做我娘子了。」


    他咳出一口濃痰,黏在嘴唇上,看得我惡心反胃。


    可……盯著他蒼白的嘴,我突發奇想。


    我以替他擦痰為名,偷偷摸了一下他的嘴。


    電光石火間,我腦海中掠過無數畫面。


    那一日,我私下央求永毅侯,將婚期提前。


    「提前?」他淫邪地笑了,上下打量我,「想不到……小娘子如此性急。」


    我含羞一笑,不吭聲。


    老匹夫,我能不急嗎?


    誰讓你快死了呢。


    我腦海中浮現的吃食,攏共也不剩幾天了。


    永毅侯時日無多。


    我必須趕在他離世前,辦完婚儀,塵埃落定。


    永毅侯無子,隻有一房有孕的姬妾。


    到時,我可執掌整個侯府,清清靜靜地當個朝廷命婦。


    思及此,我心情愉悅,整日笑吟吟的,人都豐腴不少。


    隻是,婚期漸近,李鬱卻坐不住了。


    9


    那日,我正在閨房繡著婚袍。


    忽聽外院吵嚷,竟是李鬱。


    我來不及閉門謝客,就被他的龍衛踢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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