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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喜團圓. 3553 2025-02-06 11: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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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石像裡,藏著謝矣鮮活如昨的屍體。


    他閉著眼,就像是每次案幾上文書看累了闔眼睡去的模樣。


    冰涼的身體倒在我的肩上,我帶著謝矣,將他輕輕放到小院地上。


    紅蓋頭正正落在謝矣的臉上。


    謝矣是個妥帖的人,對於吃穿更是挑剔,要是知道自己死後就被我這麼隨便一擺,非得氣活過來罵我。


    我再次揭開蓋頭。


    你要是能真的活過來就好了,哥哥。


    謝矣蒼白的雙唇一陣靈光翕動,我附身附耳過去。


    靈光順著我的動作,沒人我唇瓣。


    一竅回籠。


    我就知道,謝矣不可能不讓自己做點什麼的。


    可我想聽聽,他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要說什麼。


    要對我說什麼。


    「我珍……」


    清晰的兩個字後,靜悄悄。


    罷了。百年的光陰,等來這兩個字,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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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婆婆雙手合十,仿若超度。


    我忽然記起了她的先祖是誰。


    是當年客居府上的那位相師。


    21


    我對相師的「馭」字費解很久,安師父又總是一副高深莫測,不跟你們這些庸碌凡人多說一個字的欠抽摸樣。


    我便決定自己琢磨。


    後來嘉懿跟我一起琢磨,「馭者,操辔也。相師意思是,你以後能當女將軍。」


    旁邊抱著劍的侍衛太陽穴一突。


    我撫掌而笑:「我覺得也是!那我從今天就開始練武。」


    侍衛看向我的目光裡寫滿了,公主的這樣的奇葩,竟然有兩個。


    「那這侍衛公子可以借我嗎?他保護你的樣子帥氣極了,我也想以後這麼保護謝矣。」


    侍衛黑臉的時候,謝矣正正走到我們身邊。


    他不動聲色橫在我與侍衛中間,「莫要胡鬧了,半春。天色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宮吧。」


    摘不下謝矣這朵高嶺之花,嘉懿不惱不急,日日帶著侍衛出宮來找我玩。要不是她遇上謝矣就一副花痴樣,我幾乎要懷疑嘉懿喜歡的其實是我。


    後來皇帝不知從何處得知,宰相府上有個看人很準的相師,便命他說出自己身為帝君的命運。


    安師父隻雙手合十,一字不語。


    有時沉默就是答案。


    皇帝大怒,隨便給安師父懟了幾個貪權好色的罪名,下詔獄等待斬首。


    嘉懿四方奔走,她告訴我,是她說漏了嘴才害的師父有此一劫。


    父親敬佩安師父的能力與人品,在其中幫了不少忙,最後讓安師父裝作我的小廝帶出詔獄。


    安師父臨走前,對我與嘉懿雙手合十:「二位若肯和我一起走,終生與我修行,或許有前途無量。」


    我和嘉懿一起搖搖頭。


    安師父無奈走了,但走了幾步又回頭:「念著救命之恩,一些話就算折壽我也要說了。你們若一直待在京城,恐有生死劫難。」


    「放心吧,我們一個是丞相之女,一個是金枝玉葉,沒有人能傷到我們。」


    嘉懿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大師不知,我身邊還有一位絕頂高手,沒人能越過他靠近我。」


    身後竹林輕動,少年聽見嘉懿的誇贊,微不可見的紅了臉。


    安師父重重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過了不到兩年,父親退了下去,宰相的位置由功績赫赫的謝矣接替。時人恨不得天天來摸謝府門口的石獅子,走之前再誇一句「一門二相」。


    謝矣做到了一人之下,再沒有敢置喙他的私生子身份。


    此前皇帝一直看不上謝矣的身份,而今看到能力無雙的小謝相,終於松口了嘉懿的婚事。


    我鬧了很久,從父親鬧到謝矣,謝矣沉默,父親隻說「天威不可懼」。


    而後看向我和謝矣的目光,越來越震驚。


    父親將我鎖在屋內,不許我和謝矣見面,前期我還有力氣拍門哭鬧,後面身子越來越差,日日臥床,急的絮絮直哭。


    後來不知怎麼的,謠言忽起,說謝家的二小姐不知廉恥,與人無媒苟合,更是被府上丫鬟翻出了繡著不堪畫面的絲帕,從而被謝家人關在家中。


    齊君治國森嚴,聽聞此事,謝矣又將是準驸馬,便派了大理寺的人來調查。


    絮絮為證我的清白,怒罵官員狠狠啐了他好幾口,被以「藐視之罪」綁了扔進江水中。


    也是因著絮絮的忠正,終於揪出謠言來自府上的一個小廝。他因犯錯被嚴懲,記了仇在外人的賄賂下想詆毀謝家聲名,好撼動婚事。


    因為這一番波折,謝矣終於松口,正式向嘉懿提親。


    22


    「安婆婆,或許當年我就該跟著你祖上走的。」


    「不對,要拉著嘉懿一起走。」


    安婆婆隻道:「一切自是天意。」


    我捉著紅布的一角,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後慢慢給謝矣合上。


    一點一點,擦過他的眼角眉梢,隔了百年的相望,一個死人,一個女鬼,也是奇聞。


    紅布垂下的那刻,或許感受到了我的心境,謝矣的屍身一點點散為靈光。


    我攥緊手,不做嘗試抓住的徒留功。


    但到最後,我還是沒有忍住,失措地在虛空中到處亂舞,眼淚簌簌而落,落的我喉嚨生疼,連哭都疼。


    我逐漸感受到了心髒的勃勃跳動。


    我從無根漂泊的魂魄,又重新變回了人。


    但人世間,再也沒有謝矣了。


    沒有了父親母親、沒有了謝矣,我既是謝半春,也不是了。


    我不再是誰的女兒,不是誰的妹妹。


    寺廟檐下古老的鈴鐺被穿堂而來的風兒吹得呼嘯。


    我想起那首歌謠。


    叮叮當當,珠玉琳琅。謝家芝蘭,玉樹齊芳。


    謝家芝蘭,百年死盡。


    謝矣的屍身最後散為一抹匯聚在我掌心的靈光。


    我膝行到書生處,手再次探入他的衣襟,將那抹靈光放了進去。


    我摸著他的胸膛,一點點感受到了心髒的跳動。


    書生眼中逐漸清明,他看著我,眼中仍舊痴痴,痴痴之外,多的是復雜。


    他想喊我的名字,喊不出口。想說自己的名字,又發現自己沒有了名字。


    「謝矣將他的本能給了你,你喜歡我,隻是源自他。書生,現在你是完整的人了,你可以決定自己喜歡的人,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書生不說話,隻是我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臨走前,我拜別安婆婆,跟她說了一遭自己的近日來的心得所獲。


    「我終於明白『馭』字的含義。」


    「馭者,制也。我控制著父親與謝矣。」


    「我若能抑制住自己的脾氣與情愫,便可讓謝矣與父親的人生安穩。但我生來驕縱,愛恨不忌,終究是讓謝矣和父親為我付出了代價。」


    安婆婆沒有直接回答,隻問我接下來的打算。


    我笑道:「謝矣事了,我要去找我的父親了。」


    23


    書生一直跟到我下山,見我步履不停,終於開口問我。


    「小姐,要去何方?」


    「回墓室去。那兒極陰極詭,你現在是凡人,強行進去對你傷害很大,我們就此分別吧。」


    書生做了一路以來最逾矩的事。


    他握住我的手腕,「我在沒有意識前,先見到了畫像。畫像上的小姐就是我對這個世界最早的認知。」


    「我看著畫像上的女子,日日復夜夜,夜夜復年年,漸漸有了不可捉摸的心思。我不懂那些心思,後來我打破長明燈,看見了旋地而出的藍衣小姐。她和畫上一模一樣,也一樣的隻看一眼就可以讓我不知所措,目光不知落到哪裡好。」


    摩挲我手腕的力道極輕極柔,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可能,我喜歡你不是源自謝矣。隻是我自己喜歡呢。」


    我抽出手:「你喜歡我,隻是刻舟求劍。」


    書生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許襟花了百年都沒有學會做人,遑論這個剛成人形的小傀儡。


    他想了很多,最後說道:「我的心是謝矣最後的歸處,我長得也像他。你愛我,好不好?」


    「不好。」


    若是從前的謝家二小姐謝半春,或許為了飲鸩止渴,會一時答應下來,先得歡樂再說,但俗世一遭,我的脾氣好像如安師父期待的方向,慢慢改變。


    我笑道:「你說過,極權者宅貴。去科考吧,戶籍就落在安婆婆那兒,你要是一路高升,說不定我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書生眼睛一亮,神情一如往常:「真的嗎!」


    「真的。但我貪玩,壽數一時無盡,你不用一輩子等我。」


    書生沉默。


    「說答應我。」


    拗不過我,書生乖乖聽話:「我答應你。」


    靈光一閃,口頭契成了。


    我的脾氣還是沒有全然改變,還是這麼喜歡替別人做決定。


    若是十年後,書生還是執著念著我,契約會自動幫他消除記憶裡我的存在。


    他就隻是,謝家潦倒三代後的中興之材。


    24


    我回到了墓室。


    這裡安靜、昏暗、孤單,我走向深處。


    那裡有個小坑,我挖來埋葬那個逃來此的方士屍骨的。


    而今我蹲下身,面無表情地刨墳。


    就像當初我被書生刨了墳,母親被眾人刨了墳一樣。


    失去絮絮,我身子已經支撐不住。後來謝矣和嘉懿的婚事定下來,我更是存了死志。任父親怎麼勸都沒有用。


    「你們一個兩個,都不顧綱常法紀!」


    「情愛本是人之常情,情之所鍾不正是吾輩之才。我喜歡他,就要和他在一起,有什麼錯!」


    「他是你的兄長。」


    「他真的是我的兄長嗎?你又真的是我的爹爹嗎!」


    父親語塞。


    我後悔失言。


    他震驚地望著我,神色一點點枯敗下去:「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我別開頭。


    知道了多少?


    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我本來在梨園賞花,想著母親一人在家無趣,便拉著絮絮回去哄她出門。


    卻在拐角處,撞見了母親與奶媽哭訴。


    他們說了很多。


    母親年少情動,情難自已,終於與舅舅初嘗禁果。


    外公大怒,極力想著遮掩,便想到了出身寒門的父親,用三娘與肚子裡的孩子再三威脅,終於讓父親答應成婚。


    父親從始至終都知道舅舅的存在,他婚後與母親相敬如賓,各取所需。


    生產那日,母親痛了一天,我更是有著自母體帶來的孱弱,吃穿用度必須拿最好的東西養著。


    我百日那天,舅舅死在了戰場上,母親大哭一場,終日鬱鬱。


    我回來這日,正是舅舅的忌日。


    後來我察覺自己生了病。


    多疑、多思,脾氣越發暴躁,夜間少眠,有時發呆發著發著便流下淚。


    但這好像也不是病,似乎是一種羞恥。


    齊君禮教治國,而我是最荒唐的存在。


    我時常耳鳴,隻有落雨時的檐下鈴鐺聲,可以讓我心中安寧。


    十四歲那年,母親走了,她害怕父親以後苛待我,用盡最後的力氣阻止三娘母子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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