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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為誰花解語 3460 2025-01-27 12: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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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剛剛被打入冷宮的貴妃。


    他是剛剛歇斯底裡下旨的皇上。


    我跪坐在地上,臉上火燒火燎地疼,肚子也一抽一拉地疼。


    我滿頭的冷汗終於是讓他慌了手腳,他冷著臉問我還好不好,我沒來得及開口氣他,眼前就一黑。


    意識消失前,我知道他又開始聲嘶力竭喊,這次不是罵我,而是吼著讓人叫太醫。


    1


    我小產了。


    清醒以後,得知這一消息的我,紅著眼睛,用最惡毒的語氣告訴他,這是你活該!你不配有孩子!


    他冷著臉沒有說話,擺手讓人把我桐雲宮的吃穿用度搬進了冷宮。


    冷宮大概是經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奢華,一場毛毛細雨,東南角塌了。


    他又下旨要將我挪回桐雲宮,但是我白著一張臉用花瓶打他,打斷了那道旨意。


    手綿軟無力,花瓶徑直落在地上,摔碎濺起的碎瓷劃傷了我的臉。


    他衝過來給了我一耳光。


    你活到今天全憑這張臉,哪裡來的膽子傷害它?!


    他拂袖打翻了我尚未喝下去的補藥,咬牙切齒地讓人叫太醫。


    叫太醫,看我臉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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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怕它留疤。


    2


    我是剛被打入冷宮的貴妃。


    三年前,我與一眾舞姬進京獻舞。番國來貢,我獻舞時心驚膽戰,生怕一不小心就丟了性命。


    好在一切順利,一舞終了,我們都拿到了很豐厚的賞賜。


    出了大殿,我開心地拉著姐妹唐瑤的手,說我們可以好好歇一陣子了。


    但是話音剛落,一個低著頭的小太監跑過來告訴我,姑娘可否賞臉,有貴人相約。


    身邊的唐瑤喜笑顏開,問貴人在哪裡。


    那小太監轉了個身朝向我,對著我說,禮雲公子想見一見你。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唐瑤,但是唐瑤皺著眉說,妹妹還真是好福氣。


    3


    禮雲淡淡地沏了一杯茶,唇角帶笑對我說,你像極了我一位故人。


    他遞給我的茶杯精致小巧,喝茶的姿勢隨意中帶著貴族的教養。


    我惶恐不安地盯著那杯茶,無從下手。他說我像極了他的故人,可像的隻能是皮囊,我一行一動帶著的,是骨子裡透出來的風塵。


    我隻是個舞姬,這突如其來的相像,福禍未知。


    禮雲說,你可願跟我離開。


    我告訴他,我生在風塵,恐折辱了貴人的故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願。


    可是禮雲隻用了三片金葉子,就將我回戲舞班子的路堵死了。


    他說,你看,你原來的安身之處,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值得依戀。


    他說,跟我走吧,你會脫胎換骨的。


    4


    我的確脫胎換骨了。


    我從一個風塵舞姬變成了即使躋身名媛,亦是讓人看不出破綻的貴女。


    我的蛻變,花了禮雲了三年時間。


    我亦是用了三年才知道,禮雲說的故人,就是他的孪生妹妹。


    禮雲的妹妹名喚錦鶴,是他們南宮家孫子輩上,唯一的女兒。


    關於我與錦鶴,禮雲隻說過一句話。


    你像她,像足了八分,粉黛修飾,九分足矣。


    他這樣說時,眼底有溫潤的光,恍若天成的貴氣裡,終於夾帶上一絲人間的煙火氣。也隻有提及錦鶴時,他才會不那麼高高在上。


    那句話以後,他再也沒正面提及過錦鶴,隻是請了最好的老師教我歌舞,後來又教我琴棋書畫。


    我的吃穿用度不輸任何名媛千金。這樣嬌養三年以後,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出身風塵了,自己都信了自己是金山玉髓養出的貴女。


    有時我會好奇,這位同我像極了的姐姐,到底去了哪裡。每次問及這些,禮雲便隻是倒茶給我,問我近日又學了什麼東西。


    5


    禮雲,禮雲。


    他的名字總是讓我覺得淡然出塵,他的人更是人如其名。


    在他面前,他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讓我覺得自己身在塵埃,須得仰望於他。


    禮雲說,下個月,擎雲公主生辰,你與我同去。


    說這話時,禮雲正神態專注地鑽研一本藥典,且時不時將一些藥材切切磨磨。


    我看他神情過於專注,忍不住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幻聽。


    禮雲翻了一頁藥典,微微顰眉,默了許久,才將一味藥材加進去。


    他說,你現在應該找吳叔幫你準備宮宴的衣服了。


    我頓了頓,諾了一聲,離開了。


    出門前我忍不住回頭,禮雲依舊是那個姿勢,神情淡漠,眼底沒有悲喜。


    窗外有光溜進來,撒在他身上,在他刀刻一般的側顏上,打下昏黃的光暈。


    公子無雙,大概就是他這樣。


    6


    關於帝王,我是在宮宴上遇見他的。


    我不是第一次見他了,第一次見他是三年前。那時,我同戲舞班子裡其他舞姬一起進京獻藝。他那時就坐在最上首,轉著茶杯冷漠又疏離。


    第一次見過他以後,我碰見了禮雲,自此命運天翻地覆,從風塵舞姬,搖身變成躋身名門的貴女。


    我第二次見他,是在他皇妹的生辰宴上。酒過三巡,他親自舞劍送與公主擎雲。此時的他,神態間掛著少年氣,看向公主的眼神,是哥哥看妹妹的寵溺。


    隻是他劍舞蛟龍過後,劍鋒停於我的鼻尖。


    「錦鶴?」


    我被他眼底翻湧的情緒撼動,心知他認錯了人。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夾住了劍鋒,將那劍鋒推開,又一隻手將我攬入一個寬廣的胸膛。


    我詫異地抬頭,看到的是禮雲那溫潤如玉的側臉。


    「陛下可是酒力不支,認錯人了?」


    「禮雲哥哥,她是誰?」


    那九五至尊死死盯著我,一雙眼睛似乎是想將我盯出一個窟窿。而公主擎雲,亦是不依不饒地扯著禮雲袖子追問我是誰。


    7


    我是誰?


    禮雲低頭看我,薄唇輕啟:


    「這是南宮桐蘇,我的……堂妹。」


    我聽他在我名字前冠上了他的姓氏,不禁一陣愕然,堂妹二字,又讓我心中五味雜陳。


    我照著這三年來,學到爛熟於心的禮數向這二人行禮。


    「原來是堂妹啊,堂妹叫我擎雲就好。」


    擎雲公主語氣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上前拉住我的手,言語裡生出幾分討好。


    「擎雲。」


    皇帝在一旁沉沉出聲,打斷了擎雲有失禮數的舉動。他一雙眸子幽幽盯著我,盯得我背脊發涼。


    肩膀上的手一緊,我被帶得身子一歪,重心不穩地倒在禮雲懷中。


    「桐蘇,可是身體不適?」


    禮雲的聲音摻雜著擔憂,我抬眼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識相地輕輕點了點頭。


    「方才飲了兩杯酒,如今有些頭暈。」


    宴上忽然一陣喝彩,我回頭一看,那皇帝已經將劍撂給一旁的侍臣,甩手回他的座位了。


    眾貴戚合時宜的一陣喝彩,給足了皇帝面子。擎雲也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禮雲離開。


    而我,像是被人遺忘在了牆角。


    禮雲眉間有一抹舒展,像是打贏了勝仗一般。


    「吃些這個,醒酒。」


    他遞給我一碟話梅,字與字之間,像是帶著寵溺。


    8


    宴席結束以後,我被禮雲叫去同程一輛馬車。車上禮雲閉目養神,我安靜地坐在一旁,不出聲。


    許久以後,禮雲說:


    「桐蘇,我留不住你了。」


    我不懂他什麼意思,直到下了馬車,看見那託著聖旨的公公,我才後知後覺,禮雲說的「留不住」是什麼意思。


    聖旨說,擎雲公主與我一見如故,特召我進宮陪侍。


    擎雲公主住在公主府,聖旨卻要我進皇宮。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禮雲,禮雲卻已經同眾人一樣行禮在地。


    他面無悲喜地跪在地上,眼底的淡漠讓人清醒,我的猶豫也就是那麼一剎那,


    「民女接旨。」


    9


    我沒見到公主,也沒見過皇上。


    我住進了一個頗為別致的殿裡,錦和殿,每日的吃穿用度,比在南宮家要翻一番。


    我找不到公主,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去,日子過得闲散又無聊。


    錦和殿的大宮女告訴我,想要什麼,可以直說。我實在無聊,就告訴她,能不能幫我找一把琴。


    大宮女點了頭,次日我起身以後出門,滿殿的琴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大宮女說,這是陛下的心意,姑娘若是都喜歡,可以都留下。


    我心下惶恐,但是面上還是挑了一把中等的琴,其餘的一把沒有留。


    10


    「陛下。」


    我第三次見到他,是在錦和殿的浴池裡。


    他不著寸縷靠在浴池裡,眯著眼睛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我倒吸了一口氣,忍了又忍,才將喉頭的尖叫咽了下去。隨後我裹緊了輕薄的紗衣,轉身退了出去。


    可是門口不知何時立了兩個粗使婢子,魁梧的模樣,讓我自覺站住了腳。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浴池裡那個男人在想什麼,於是我原路返回。


    「回來了?」


    他一頭墨發被人梳開,闲散地垂在耳畔。我站在浴池邊上,看他閉著眼睛任由宮女喂葡萄。


    我沒說話,他擺擺手,幾個宮女有序撤了出去。一時間,浴室裡水汽蒸騰,隻剩我同他二人。水霧朦朧裡,一隻手攀上了我的腳。


    一陣天翻地覆,我來不及掙脫就被詭異的力道拉下了水。待我穩住身形,才發現自己坐在了他身上。


    「桐蘇……?」


    他的頭發被池水打湿,蜿蜒地貼在臉上、脖子上,一張素來陰沉的臉爬上幾分妖異,讓人背脊發涼的同時,又覺得這張臉過分美麗。


    他說,你叫桐蘇。


    11


    「他是怎麼找到你的?給了你什麼條件?」


    他微涼的手在我臉頰摸索,似乎想沿著我五官的輪廓追憶什麼。他眉宇間帶著挑剔,捏著我下巴的手上的力道,暴露了他的情緒。


    很危險。


    他很危險。他說的「他」是誰,我心裡隱隱浮現那淡然出塵的人,但是這跟我沒關系。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


    「我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你是誰?」


    「我是桐蘇。」


    我沒騙他,我是桐蘇。


    南宮是禮雲冠給我的,他給我金山玉髓,又冠給我一個背景龐大的姓氏。我如塵埃,此生這樣痛快活過,已是足矣。


    至於禮雲想做什麼,就不是我該關心的了。我如塵埃,怎麼懂得磐石的心思。


    許是我的眼神過於真摯,他與我對視良久,終是松開了捏住我下巴的手。


    我忍不住呼出一口氣,驚覺自己方才緊張到忘記了呼吸。池水溫熱適宜,我渾身不自在地坐在他懷裡。


    他不動,我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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