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有發現什麼?」
我老老實實接過湯:「沒有。」
喝了一口後我一頓:「羊鞭、虎鞭、老母雞、千年人參……」
師尊詫異地看著我:「什麼?」
我重復了一遍:「湯啊?師尊這是嫌我不行了?」
師尊沉默了:「你三師叔給我的,說看你沒用早膳,讓你別餓著。」
我摸了摸下巴,這三長老,有點意思。
離開竹屋後我去了一趟紫雲峰。
三長老正在種靈植,見我來了,眼皮也沒抬一下。
直到日上三竿,靈植終於種完,他才從地裡出來。
我一言不發,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他瞥了我一眼:「湯好喝麼?不夠我再讓人給你熬點兒。」
我咬牙:「謝三師叔好意,不過你用湯引我過來,應該不會隻為了對我說這句話吧?」
三長老伸了個懶腰:「陪我去煉丹房看看。」
我欣然應允。
煉丹房陳列著無數大大小小、散發著奇異光澤的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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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長老拿起一顆遞給我:「師兄為人冷清孤傲,除了你,我從未見他上心過誰。原以為他對你隻是對於後輩的欣賞,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那種關系。」
我詫異:「你怎麼發現的?」
三長老一頓:「你倆脖子上的印子可以再遮著點兒……」
我頷首:「觀察入微,沒錯,是我先招惹的他。」
「什麼?你招惹的他?」三長老大駭,捶胸頓足,「你個小畜生!我冰清玉潔的掌門師兄怎麼就這麼被你拱了啊!」
長籲短嘆一個時辰後,三長老看開了,還塞了我一堆靈丹妙藥:「我也就這一個掌門師兄,嶼初啊,你要負了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些可都是好東西,相互增加感情的,不夠來找我,管夠!」
並給了我一個「你懂的」眼神。
我微笑,覺得這些東西甚是燙手:「三師叔放心,天下人皆可負,吾獨不負他。」
三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湊到我面前悄悄說:「關於紀嬌嬌,我查到了些事,你想不想知道?」
我洗耳恭聽。
半個時辰後,我拿著一紙羊皮卷,臉色陰沉地離開了紫雲峰。
10
我「鍾情」紀嬌嬌而囚禁她的事在仙門內鬧得沸沸揚揚,甚至被有心之人傳到了其他門派。
懇求師尊將我逐出門派的人越來越多,都被師尊一一擋去。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裡追根溯源去查了三長老羊皮卷上所說之事。
這一查,竟讓我查出些陳年秘辛。
紀嬌嬌並不是紀嬌嬌!
原來的紀嬌嬌在進入合歡宗後,早就被合歡宗的宗主尹天嬌把魂魄給抽了。
合歡宗有一禁術,為偷天換日之術。
意為為行將就木之人更換更年輕的軀體的法術。
合歡宗宗主尹天嬌年老色衰,為求長生,早在師尊前往合歡宗時,就已經把自己的魂魄換到了紀嬌嬌身上。
但法術之所以被列為禁術,是因為副作用大。
尹天嬌不僅失去了所有修為,靈臺還出現了裂痕。
為了修復靈臺,她將目光對準了師的金丹。
她想通過接近師尊博得好感,再通過勾引我而讓我和師尊師徒離心,針鋒相對。
至於魔君、人帝以及妖王,本身就是她的姘頭之一。
原來的故事線裡,他們合伙將師尊踩進泥沼裡,將他的自尊和高傲碾得稀碎。
紀嬌嬌美救英雄,趁機對他種下情心蠱,讓他變成了傀儡,自願將金丹雙手奉上。
於是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將尹天嬌換魂的事告知了師尊。
師尊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緊鎖。
良久才恍惚地說:「是我愧對嬌嬌父母,若我去得再早些,再早些她就不會……」
師尊看上去冷情冷性,實際卻是個忠義之人。
隻因故人逝去時的一句遺言,便讓他找了紀嬌嬌很多年。
窗外下起了大雨,沉悶而又壓抑。
無聲的淚水順著稜角分明的下颌打湿了衣角,眼角因悲傷而泛起了紅。
真真是,看得我心疼。
我站起身捧著他的臉,強行讓他看著我。
「師尊,白引,我的愛人,很多事情的發生並不受我們控制。你已經做了你所能做的所有事,這並不是你的錯。」
「在那孩子小的時候,我抱過她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輕輕把他圈在懷裡,順著背安慰,「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沒辦法改變。她父母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你的,你已經盡力了。答應我,不要把自己陷在自責與悲傷裡,好麼?」
師尊把頭埋在我腰間,無聲地哽咽著。
湿熱的觸感隔著薄薄的布料傳到我身上,我嘆了口氣,望著房梁走了神。
11
五天後,玄門外匯聚了不少其他宗門的人。
那些醜惡的嘴臉,多數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仙門。
偶爾有幾個大仙門來的也不過是些面生的弟子們。
呵,一群烏合之眾。
我搬了把白羽椅在山門前。
師尊姍姍來遲,端了杯清晨露水煮的茶坐下來細細品著。
「白引老兒,你可是教出了一個好徒弟!陰險狡詐,欺壓女子,簡直為天理所不容!看在你身為一門之主的面子上,還不速速替天行道,否則別怪我們不留情面。」
師尊瞥了叫囂的人一眼,下一刻便將杯子砸在了他腳底下: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在本尊面前放肆!」
那人見師尊沒把他放在眼裡,頓時「呸」了一聲,提起大刀便要上前,卻被師尊的一聲冷哼嚇得停在了原地:
「你敢上前一步,我便廢了你的腿!」
師尊一雙清冷眼眸,睥睨眾人:
「本尊的徒弟,本尊想護便護著了。本尊倒要看看,誰敢在本尊面前撒野!」
我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
得君如此,吾復何求?
師尊立於山門前,猶如一尊殺神,無人敢進一步。
兩相僵持,便又過去了五天。
12
尹天嬌的魂魄被三長老抽了出來。
扔進煉化爐的前一刻,我去看她。
「你是怎麼把消息傳出去的?」
尹天嬌睨了我一眼:「想知道啊?你猜啊!」
我冷哼:「不說也罷,我可沒什麼心思和你拖延!你的那些好姘頭以為找些小門小派來道德綁架師尊,便能救你出去,簡直痴心妄想。」
「女子立世本就不易,本應相互幫助,為何你要害紀嬌嬌?」我再問。
尹天嬌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放肆大笑:「害?這怎麼能叫害呢,充其量叫利己而已。你懂什麼,你身為玄門的大弟子,隻要揮揮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我呢,我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你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嗎!你被人扔進男人堆裡,隻為那碎銀幾兩過嗎?你為了滿足權貴們的變態愛好,主動和發情的狗待在一起過嗎?你沒有!你有什麼資格說我!那個時候誰幫過我!是你,還是她紀嬌嬌?」
「你經歷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這並不是你害紀嬌嬌的理由!」
「我害她怎麼了?誰叫她長得又年輕、皮囊又好看?青春、美貌、權勢,誰不喜歡!」
我咬牙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到了現在還不知悔改!」
尹天嬌哈哈大笑:「遲嶼初,其實我挺喜歡你這張臉的。可你竟然是個……還愛上了你師尊。」
「你真讓我惡心!」
我忍無可忍,親手送她進了煉化爐。
惡心?
世界上惡心的人那麼多,我愛一個人還有錯了?
我吃她家大米了還是刨她家祖墳了!我用得著她惡心?
13
尹天嬌死的消息我找人放了出去。
沒多久,她的幾個姘頭坐不住了,帶著烏泱泱的一群人出現在了山門外。
原來的烏合之眾頓時作鳥獸散。
三位一族之首恨得不輕,開口就要我和師尊納命來。
他們與師尊旗鼓相當,圍剿之下,師尊弱勢顯而易見。
我出口嘲諷:「三個男人同時喜歡一個女人,還能相互容忍彼此的存在,看來你們的愛也不值幾個錢。」
他們三個殺紅了眼,齊齊朝我飛來。
我往後退去,把他們引入了後山早就布置好的奔雷陣裡。
我以己身鮮血為祭,啟動陣法。
我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化神中期,陣法足夠讓他們有來無回。
天色突變, 飛沙走石。
陣成之時,一股強大的拉扯力朝我湧來。
我噴出一口鮮血,紅色模糊了雙眼。
隻看到陣外,師尊崩潰地朝我飛來。
我搖搖欲墜, 連擺手的力氣也無。
別過來, 危險……
14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我躺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裡。
赤陽煎烤著我。
我的嘴唇早已龜裂, 全身疼得無法起身。
這種折磨太讓人絕望了。
我想,就這麼死了也挺好。
可我又不甘心,總覺得就這麼死了,有一個人會難過,會心疼。
一陣陣鈴聲由遠及近。
「叮鈴鈴,叮鈴鈴……」
「唉~爹親, 娘親,你們看,這裡躺了一個人。」
「他好像快死了,我們救一下他吧。」
一片陰影落在我眼前,逆著光,看不清她模樣。
「沙漠很危險的,以後不要來了。不然出了事,你的家人知道後會很心疼的。」
意識漸漸模糊,夢境也漸漸模糊。
待我再睜開眼時,看到自己躺在了一處木屋裡。
我口中幹澀,想張嘴說話, 嗓子卻嘶啞難耐。
突然間房門口發出水盆掉在地上的脆響, 接著師尊出現,把我緊緊相擁。
番外
時間過得很快,在我恢復後不久, 師尊便不顧三長老的哀號, 將掌門之位扔給了他。
索性我也自主脫離了門派, 整日裡跟在師尊身後, 師尊長師尊短。
師尊本來生我自作主張的氣,不願和我說話, 後來被我叫得不勝其煩,挑了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跑路了。
我是又好氣又好笑。
可錯在我,我便隻好到處去找他。
這日下了雪, 我裹著袍子風風火火地衝進了一葉小舟裡。
「艄公,去雙極洲多少錢?」
「雪下得太大了,天色也晚了。雙極洲路途遙遠, 我的船去不了,公子還是問問其他人吧。」
我撩開簾子走到了船頭。
日夜思念的人穿著蓑衣, 正圍著爐子烤火。
他無可奈何,隻能抵著貝齒,罵我孽徒。
「(我」「船艙太小,躺不下公子。」
「躺得了。」
「躺不了。」
「躺得了。」
「躺不了。」
「我說躺得了就躺得了。」
我抬手揭下了他的鬥笠,他猛然回頭。
我盯著他那張紅撲撲的臉蛋兒笑開了花。
師尊惱怒地抽回我手裡的鬥笠, 扔在一旁,然後抓起我的手,狠狠咬了我一口。
我順勢蹲下從後背抱著他,雙唇抵在他側臉, 柔聲道:「天氣太冷了,艄公就可憐可憐我,收留我躺一晚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