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唯獨沒有提的是這一年來我對江肆月的逼迫,我偏執的感情,我將它埋在心底。
我告訴他們我找了男朋友,讓他們放心,我會好好學習,以後考研,考博,也做一個跟他們一樣有用的人。
在這期間,江肆月一直站在旁邊,倚在樹上默默抽煙,等待我講完所有的事。
他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偶爾在我提起某件事,他還會補充一兩句。
我突然意識到,把這些件事記得那麼清楚的,不隻我一個人。
他甚至比我記得更清楚。
我時常懷疑他的腦袋是什麼做的,每天要遊刃有餘地面對商場上的算計,那麼多的應酬,回到家還能把我的每件事記得比我還清楚。
也許這也是我爸喜歡他的原因吧。腦子夠用。
「說完了嗎?」他滅了煙,問我。
「差不多了。」我看了看他,準備站起來。
但是剛要起來,腿卻麻得不行。
他本來都已經轉身要走了,但他就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又轉過身來,伸出胳臂讓我借力。
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慢慢站起來。
他也不著急走,就那麼扶著我,等我緩了好一陣,腳不麻了,又往前走了。
我踩著小步子跟在他身後。
他走了一陣,發現我沒跟上,又停下來等我,等我上來了,又往前走,隻是這一次,他步子放得極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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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並沒有葬在公墓,而是葬在山野上,這也是因為我爸媽一輩子都想回歸到田園生活,死之後總算如願了。
這個山坡有些陡,我從小沒走過什麼山路,記得爸媽剛去世那會,我在這山坡上一邊哭,一邊往山下走,一路跌跌撞撞弄得滿身是泥。
江肆月那會又高又壯,還是個冷酷無比的半大少年。他一個人走到山下,才發現我沒跟上,又跑上來找我,最後幹脆把我扛在肩上,還吼我,說我怎麼這麼笨,爬個山都摔成這樣。
他當時脾氣不太好。
在他家那會兒,他經常發脾氣,一開始我以為是生我的氣,後來周管家告訴我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走不出恩師去世的陰影。
後來慢慢地他收起了脾氣,開始好好跟我說話,學著像個家長一樣照顧我。他經常半夜和我坐在客廳,然後看著哭鼻子的我,嘆著氣反省自己的行為。
「別哭,以後,我們相依為命。」他抱著我顫抖的肩膀,自己也哭得泣不成聲。
因為年齡相差 12 歲,住在他家,怕別人說闲話,周管家提議讓我叫他叔叔。
我剛開始有些不能接受,他就一個大男孩,叫哥哥還行,叫叔叔也太奇怪了。
他卻開玩笑說:「叫叔叔叫哥哥都一樣,我還不是被你欺負。」
我聽他這樣說,放下芥蒂,人前叔叔,叔叔地叫,回到家,將拖鞋,書包一扔,躺在沙發上,命令他給我拿水果,拿電腦,聽他給我講題。
他嘴上罵我「怎麼這麼蠢」,卻總是幫我整理好作業才回書房做自己的工作。
回憶起那段時光,就是兩個走到懸崖邊上的人相互取暖,互相磨平稜角,最後變成了珍貴的猶如親人一般的存在。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願再叫他叔叔了呢?
大概是看了太多言情電視劇,女主叫男主叔叔,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
青春期的我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開始偷偷把他寫進自己的日記,開始覺得班上那些半大的男孩幼稚且可笑,不及江肆月萬分之一。
我開始琢磨著自己的那些青澀情感,難以說出口的萌動,要如何才能實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自拔,終於在一次洗了澡後,穿了一件真空吊帶試探他。
結果他當時看了我半天,最後猛地收回目光,那天我們一晚上沒說話。
既尷尬又羞恥,我一晚都睡不著,想著明天怎麼跟他解釋。
結果早上起來,他早就不在了,等過了幾天再回家,他帶了一個女人,跟那女人介紹我是他侄女。
那一刻,我心痛到不能呼吸。
後來我深陷在痛苦與不甘的沼澤,明確跟他表示我喜歡他,他也明確地拒絕了我。
再後來這種我試探他拒絕的戲份一再上演。
我累了,好累。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了陳燁。
我舒了一口氣。
終於有一個人可以將我從這泥潭中拉出來了。
21
我摸出手機,給陳燁發了一條信息。
「哥哥。」
他沒有回我,我又把手機摁滅了。
江肆月沒怎麼說話,一直在皺著眉頭回信息。
我時不時地看看手機,有沒有回復。
「中午想吃什麼?」他突然開口問。
「都行。」我沒什麼胃口,也不感興趣。
他打電話訂餐。
正在這時,陳燁的微信卻來了,「怎麼了?」
「想見見你。」我回得很直接。
以前每年的忌日,情緒低落的我都是和江肆月一起度過的。
如今,我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陳燁,第一個給了我愛情的男人。
「好啊,我去學校找你。」
我回了一個「好」字。
「有一家海鮮店,我還沒帶你去吃過,我訂了餐,帶你去試試。」江肆月突然看著我。
我想起陳燁之前帶我去的那家,脫口而出,「陳叔那家嗎?我吃過了。」
他側過頭來,疑惑地看著我,有些詫異。
「陳燁哥哥帶我去吃的。」我回答。
「……」他沒了話語,過了半晌,才又問,「好吃嗎?要再去嗎?」
「不了。」我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又說,「我要回學校,把我放在學校前面那條街吧。」
我不想讓陳燁和他撞見。
他愣了片刻,又說:「好。」
下車的時候,他提醒我拿車上的禮物,我怕待會陳燁問起,我懶得解釋,就讓他帶回家裡。
他也說好。
告別了江肆月,我站在宿舍樓下等陳燁。
他還是一頭灰發,叼著煙,那樣的放蕩不羈,摟著我就上了車。
他說帶我去一個度假村,我告訴他我要考試,要復習,沒時間了。
他卻求著我,「小楠楠,你都不想哥哥的嗎?」
我心軟了,最後回宿舍拿了復習的書,跟著他去了度假村。
又是跟他的一群朋友。
他們是第二次見我,有些驚訝,然後笑著跟我打招呼。
我也學著別人的樣子,盡量大方地跟他們打招呼。
陳燁就是這樣,走哪裡都呼朋喚友一堆人,我要跟他在一起,不能總讓他將就我,就那麼坐在角落看別人玩。
於是我也鼓起勇氣,盡量讓自己融入他們,看起來沒那麼突兀。
玩了一下午加晚上,玩瘋了,晚上我累癱在床上,哪裡還有心思看書,閉上眼就想睡覺。
結果,剛閉上眼,陳燁細細密密的吻就來了。
我也沒有拒絕,任由他把我親到渾身酥軟。
「小楠楠,你要哥哥忍到什麼時候?」他問我。
「今天不行。」我面對他的軟磨硬泡,依舊是拒絕。
「又不行?你是想玩死哥哥嗎?」他略帶哭腔,不肯罷休地動起手來。
我嚇得摁住他的手,驚呼,「陳燁。」
「嗯?」他不管不顧地親吻我,「楠楠乖,哥哥也是正常人……」
「不行。」我推著他,死活不肯。
他卻是像沒聽見我說的話,動作強硬。
「真的不行!」我突然大吼。
這一吼把他震住了。
他終於停止了動作,愣愣地看著我。
他生氣了。
我覺得自己應該要跟他解釋一下,今天是我父母忌日,就算不是,我也無法接受這麼快就徹底接受他。
他看了我很久,最後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還喜歡江肆月那個畜生?」
我被他這句話驚到啞口無言。
「不是。」我有些無力地反駁。
我承認我是喜歡江肆月,但是決定和他在一起後,我就已經徹底將江肆月放下了。
跟他在一起,我沒想過別的男人,也沒有因為別的男人拒絕他。
「還騙我?」他翻身坐起來,盯著我看,「你別告訴我,江肆月天天護著你,不讓我接觸你,對我各種打壓,還差點跟我反目成仇,他這麼做是僅僅把你當侄女?」
「我不知道。」我有些委屈,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些話誤會我。
「你既然那麼喜歡他,為什麼還要招惹我?」他忽然很生氣,「許楠,我這輩子都沒被女人耍過。」
扔下這句話,他翻身下了床,穿好衣服,最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床上嚇得瑟瑟發抖。
我覺得自己好失敗。
為什麼一段戀愛,持續不超過幾天就會鬧成這個模樣。
我也不懂為什麼喜歡過某個人都成了我的黑歷史,不能接受太快的進展,也是我的錯嗎?
我也覺得好委屈。
後來我哭得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陳燁依舊不在。
他朋友將我送回了學校。
我想了很久,一周都有些心緒不寧。
我想發微信給他解釋,卻看到了朋友圈,他朋友發的圖。
照片上,酒吧裡,陳燁摟著一個女生無比親密。
那一刻,我突然淚如決堤。
我知道,我的初戀結束了。
短暫的幾天不到的初戀。
從那以後我沒再找過陳燁。
他也沒有再聯系我。
他就像是我黑色夜空中的流星,一瞬即逝,我的心也漸漸變得麻木。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我寧願不要。
22
我以為我可以治愈自己。
我以為陳燁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我以為我也沒多喜歡他,最多一個月我能就將這段往事忘記。
可是半個月後,我看著手機上的新聞,陳燁和秦雨訂婚,秦家第一千金的愛情塵埃落定。
我還是呆在原地,半天不敢相信。
一個是半個月前一口一個小妹妹,哄著我的陳燁。
一個是江肆月說好要訂婚的女人。
這兩人怎麼突然走到了一起?
下午的高數考試,我腦子一片混亂。
直到交卷,我才發現自己除了名字一個字沒寫。
回到寢室,我躲在被子裡,痛苦地捂住雙眼。
這個世界怎麼了?
他給了我最溫柔的一面,將我帶入天堂,然後又在我毫無防備時給我致命一擊。
於是全寢室都知道,我又失戀了。
他們問我怎麼回事,我也不說。
要怎麼說呢?我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哭了不知道多久,等我醒來天已經黑了。
我在寢室坐了很久,最後還是跟陳燁發了微信。
「你在哪裡,我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