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隻是…孩子…你這手可有點兒糙啊…」
【11】
我們在萬安寺呆了兩天,第三日顧容卻忽然說要去靈玉寺還願。
說起來,靈玉寺離萬安寺也不遠,可是香火卻不大好。估計著是王公貴族都來了萬安寺,平頭百姓也不願意跑到這樣遠的地方來。
彼時,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我整日與顧容呆在一起,從未聽說他去過什麼什麼靈玉寺祈福。
然顧容說是此前聽聞靈玉寺武佛靈驗,曾在那兒為景安軍祈福,為整個大周祈福。如今赤羽軍旗開得勝,大周與梁於南胤城定盟,未來幾十年南境無虞,他便想著去還個願。
這話說的,我聽著都抹不開面兒了,何況太子妃,更何況太後。
於是,我們原班人馬,又去了靈玉寺,一同還願。
靈玉寺哪兒見過這麼多貴人,一時間手忙腳亂。因寺院裡平日往來的百姓多,經顧容提醒,太後著意主張了不要聲張,萬不要驚擾寺中其他人。
寺裡雖說沒有聲張,卻騰出了最好的地兒,然再好的地兒也不過爾爾,太後輾轉反側,無法安眠。
時,剛入夜,太後在太子妃的攙扶之下在幽長小徑裡漫無目的得溜達。前腳說著太子近來表現不錯,聖上交代的賑災一事也安排得妥當。後腳,老太太一怔,太子妃一哽,瞧見不遠處的池子旁一男一女相擁纏綿。
「阿彌陀佛,佛家聖地,怎麼…」
話還沒說完,太後眼睛一覷,臉色驟然煞白,布滿皺紋的手劇烈顫抖。
「你…你們!」
太後又瞧見了啥?我很好奇,定睛一看。
竟是太子與桓王妃倆人臉色慘白,間隔不遠,各自顫抖著,嚇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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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瞧太子妃,面如醬色,仿若已經半截兒埋進了土裡。
「孽障!!!」
太後的柱杖使勁兒磕著地面,在這幽深夜色之中一下一下直懟到人的心門上,我的心都跟著顫了起來。
彼時,我與顧容躲在假山後面,悄悄探出頭來,就像兩個賊。
「這…這…這這這…」
我說話都打起結兒來,這這這個不停。
我這邊合不攏嘴,側頭一看,顧容卻一臉淡定,從容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愕然不已:「你不會早知道了吧?」
顧容挑了挑眉:「我這麼聰明,什麼能逃過我的法眼?」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十分好奇。
顧容笑了:「記得太後壽辰麼?你回來之後跟我說你撞見桓王妃的時候,她神色很是慌張。」
我點了點頭:「是啊,是我說的。」
顧容繼續道:「當時見你許久未歸,我想著你別走丟了,便去尋你。後來我在挽華宮的後花園看見了太子,他一臉慍色…一直…」
「等等…」我忍不住打斷顧容:「你是說…我路過的那個花園?是挽華宮?」
顧容點了點頭。
「怪不得…一路沒見到人。」我恍然大悟。
挽華宮是先皇妃秦挽華的故所,原名蘭月宮,在皇妃病逝後,先皇追思,更名挽華宮。有傳聞稱,皇妃鬼魂總在夜深之時坐在花園秋千上,低聲哼唱與先皇的定情之曲。所以這挽華宮成了鬼宮,除非必要的打掃,白日裡連婢女都不會過去。
「太子去那兒做什麼…」我喃喃自語。
顧容看著我,嘴角上揚。
我一拍腦袋:「桓王妃!那時候他就是去見桓王妃!而且倆人鬧別扭了!所以她才拿我撒氣!」
顧容輕輕彈了我一個腦瓜崩兒:「還不算太傻。」
我翹腳望過去,鬧劇已經散場。恐怕太子與桓王妃此刻已經被提進了某個小黑屋兒。就是不知道,龍頭铡和豬籠是否準備好了。
我吧嗒著嘴,搖了搖頭:「我瞧著太子是要廢啊。」
顧容「嗯」了一聲兒:「太子不廢,我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我猛得抬頭:「你說什麼?」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明白了。
「你是故意讓太後他們過來的?根本就沒有什麼祈福和還願是不是?」
顧容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驕傲神色:「不然你以為我願意陪倆女人去寺院祈福麼?這幾日,我早就查到太子每次都是趁太子妃不在,與桓王妃在這靈玉寺幽會。這次,太子妃去萬安寺祈福,桓王又尚未抵京,豈不是偷雞摸狗的絕佳時機?」
「該不會連太後睡不安穩要出來闲逛這事兒,你都是計劃好了的吧?」
看著顧容眼神,我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然我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對啊顧容,你為啥這麼著急讓太子倒臺啊?!」
顧容眼睛始終盯著假山外,口中念著:
「你懂什麼…太子不倒臺,李枕怎麼當太子?」
「啥??!」
顧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喊什麼喊,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
我扒開了他的手,壓著嗓子問:
「你想讓李枕當太…不對…當皇帝?!」
顧容哼了一聲兒:「你傻啊,李枕不當皇帝,我還有翻身之日麼?」
翻身???難不成顧容這小子狼子野心,想當皇後???真是敢想敢做,不愧景安侯府出來的。
見我呆頭呆腦,顧容繼續解釋道:
「即便不是太子,聖上的那幾個兒子,無論誰登上皇位,我都得裝一輩子女人。隻有李枕不一樣!他做了皇帝,我才能恢復身份。」
我一怔,狐疑得盯著顧容:「你真是這麼想的?」
顧容真摯得點了點頭。
我十分不解,看著顧容,真切問道:
「可若你恢復男兒身,就不能和李枕在一起了啊。」
顧容一愣:「為什麼?」
害,我們顧容,真是個天真的小公子。直白著說恐傷了他的心,於是我隻能慢慢地婉轉地解釋說:
「雖說我個人那是思想非常開放的,你倆的事兒我絕對雙手雙腳贊成。隻是旁的人,壞人,不會像我這麼…這麼好。對。」
顧容蹙眉盯著我:「我倆什麼事兒?」
我正要開口,忽聞腳步聲。顧容眼中一抹寒光閃過,一把將我拉進了假山後。
彼時,我的頭微微低垂,緊貼在顧容的胸膛上,近到可以聽到他的心跳。我輕輕抬起頭,看著顧容的喉結微微滾動。
害!這麼好看的喉結整日不是被領巾遮著就是被衣領擋著,簡直是可惜。我咂了咂嘴,搖了搖頭。
「別動!」
顧容忽然按住我的頭,眼神凌厲得打量著外面。
其實腳步聲已經消失很久了,然顧容警惕不減,手掌捂著我的頭。那眼中透著鋒芒,可我總覺得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揚?
心髒咚咚…
片刻心動。
然來不及感受這份心動,我的脖子一僵,拍了拍他的手腕:
「顧…顧容…脖子…脖子抽筋兒了…」
【12】
太子果然倒臺了。
這事兒說來是有前因的,太後本就不大喜歡太子她生母,故皇後趙氏。聽聞是因為早年家族之間的奇怪恩怨。因而出了這事兒,太後便著人大力去查太子平日行徑,竟意外牽扯出他貪汙賑災銀兩之事。太後氣得三次暈厥,是極力要廢了太子才肯罷休。皇上向來孝順,再加上一時氣憤,當即在太後病榻前下旨廢了太子。隻是可憐了太子妃,一夜之間就要搬出東宮了。
雖說太子被廢,可聖上並未再立。如今東宮無主,太子位空懸。各路勢力又開始蠢蠢欲動,包括剛廢了王妃的桓王李源。
李源作為顧容推動李枕登上帝位的最大絆腳石,自然而然又被顧容盯上了。
顧容腦子十分好使。我總覺得他這些年扮女人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他對八卦的敏銳程度我一個真女人都望塵莫及。
彼時,顧容抓住了桓王廝混青樓,戀上妓女溫蓮兒的小辮子。反手就是一個舉報,害得桓王被聖上責罵,一時之間收了他手中好些權力。一來二去,臭名在外,原本欲嫁嫡女過去做繼妃的徐國公也反了悔。
桓王那邊兒消停了一陣子,顧容又開始琢磨起別的皇子,近日來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忽然一日,他問李枕道:
「靜王…與太子…關系很要好麼?」
李枕搖頭:「不是很親近,他二人的往來還不如端王與太子多。」
顧容「咦?」了一聲兒:「可我的探子回報,近日靜王總夜赴太子處,有些鬼祟啊。」
李枕眨了眨眼,悄咪咪瞄了我一眼:
啪得一聲兒,是我一掌拍在桌子上。
彼時我怒目圓睜,伸出倔強的手指:
「顧西楓,我警告你,別動靜王!!!」
【13】
彼時,因我一陣怒吼,顧容是十分不樂意。他說我重色輕友,見色忘夫。他說十五歲那年靜王驚鴻一瞥竟不如我與李枕十幾年情誼。說得似是十分替李枕不值,唉聲嘆氣,恨得我牙床痒痒。
但好歹他最終還是暫時擱置了收拾靜王一事,專心又去處理端王去了。
因各路勢力紛紛出了幺蛾子,忽然顯得李枕一股清流。且顧容在外與那些個貴族女眷們關系搞得是相當不錯,人人道雲王李枕娶了位好王妃,連著側妃沈氏都跟著沾了福氣。
說這沾了福氣,是因顧容與那幫女眷們打好交道後便開始帶著我出入各種場合。漸漸的,京都城的夫人貴女們也知道了我這號兒人物。不少誇我溫柔嫻靜,弄得我也是老臉一紅。
這日,端王生辰。端王妃在府上設宴款待諸位兄弟及家中女眷。雲王府亦在受邀之列。
時,端王府中,諸位王爺見到李枕都熱情寒暄,康王剛受過聖上責罰,然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一見到李枕,勾肩搭背敘起舊來。
李枕淡淡笑著,可臉色卻不大好看。
在不遠處看著,我連嘖了兩聲兒,低聲兒對顧容道:「自小時候這些個皇子也沒見與李枕熟絡過,今兒倒是真像親兄弟了。」
顧容十分驕傲地瞧著李枕,就像是看自己家的孩子:「今時不比往日了。聖上青眼有加的人,我們枕枕可是出息了。」
「诶…」我挑了挑眉:「這可說不好。興許比之前更要謹慎。」
「為什麼?說來聽聽。」
顧容看著我,眼中含笑,像是在看什麼稀奇物種。
我四下看了一圈兒,確認無人,方沉聲說道:
「以往太子在位之時,各位小動作是有,可大動作沒有。你當是為什麼?不過是因為沒有希望。可如今呢?太子位空懸,大家都覺得可以爭一爭。換句話說,若李枕已經做了太子,那多半如你所說,皆忙著巴結,不在話下。可他如今不是,便是離那個位置有多近,他的那些兄弟及他們背後的勢力,都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