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姜言意條件反射性哆嗦了一下,差點驚嚇出聲,好在忍住了。
“你何時過來的?”她壓低了嗓音問。
“在你打馬吊的時候。”
封朔嗓音平靜,但姜言意莫名有一種他在擠兌自己的錯覺。
她尬笑兩聲:“我不知你會偷摸過來,用完晚飯還沒聽說你會來府上拜訪,以為你是明天才過來。”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兒才是初一。
封朔沒接話,隻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在橘橙色的燭火下,狹長的鳳目透出幾分懶散和隨意,當真是睜眼閉目都撩人於無形。
他說:“過來。”
姜言意就步子不聽使喚地往他那邊走去了。
封朔執起她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隻翡翠镯子套在了她手上。
她五指纖細修長,好似沒有骨頭一般,皓腕如雪,這翡翠镯子跟她食指上那枚祖母綠的扳指極其相襯,過分清冷的色調裡,給人一種矜貴的疏離感。
頗有幾分“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清雅貴氣。
所謂入鄉隨俗,姜言意在生意上少不得同一些貴婦人打交道,不管哪個時代,女人們能快速打成一片的話題,不是胭脂水粉就是衣裳首飾,姜言意自然也在這些上面下了功夫。
玉可分兩種,硬玉裡翡翠為最佳,軟玉裡最有名的則是和田玉。
封朔給她的镯子是罕見的龍石種,乃整塊翡翠裡最好的一部分,色澤通透純粹,水頭極好,一眼瞧過去隻覺溫潤晶瑩,水淋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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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看了看套在腕上的镯子,肉疼道:“你可真不把銀子當錢花,有買這镯子的錢還不如留著招兵買馬。”
這麼無暇的一塊龍石種翡翠打磨成的镯子,怕是得上萬兩銀子才買得到。
封朔沒料到自己精心準備的年節禮物竟得了她這麼個評價,知道她是擔心軍需,好笑之餘又隻覺歉疚——他待她還不夠好。
她事事都以他為先,虧損如意樓和面坊都要給軍營籌錢,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裡,當時沒說不代表不知道。
瓷窯那邊的生意,讓底下的人接手後,他已經早早地打過招呼了,絕對會讓姜言意賺大頭,這也算是他暗地裡給姜言意的一點補償。
看著姜言意臉上心疼的表情,封朔隻覺整顆心都軟了下來,他道:“早些年別人贈了一塊原石給我,前段時間才找玉匠磨的,沒花幾個錢。”
聽他這麼說,姜言意一雙眼才亮了起來。
她止不住地撥弄自己腕兒上的镯子,怎麼瞧也瞧不夠。
看她高興,封朔唇邊也凝了一抹笑意,子時的打更聲再次響起時候,他緩聲道:“言意,新年歡喜。”
姜言意也抬起頭來看他,眉眼含笑:“新年歡喜。”
封朔一把拉過她,把人擁進懷裡:“母妃說相見你,改日帶你去見她。”
姜言意微怔:“太皇太妃她……”
封朔唇角彎了彎:“病好了。”
芳晴死了三月有餘,太皇太妃沒再被藥物控制,已經慢慢恢復了神智,雖然有時候同封朔說話時說著說著就又忘了自己是誰,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歇斯底裡。
府上的郎中說,太皇太妃的病情會隨著斷藥的時間變長而逐漸好轉,再過個一年半載,興許就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姜言意聽封朔這麼說,心中也高興,當即應了下來:“我過幾日正好要去王府拜年。”
封朔捉住她戴了镯子的那隻手,她雪膩的手背實在是太過招人,封朔忍不住啄了一口,抬起眼來促狹道:“另一隻手留著戴母妃給你的镯子。”
第119章
姜言意被他說得報澀之餘, 又有幾分忐忑。
封朔早已見過楚昌平和楚老太爺,但自己可還沒見過太皇太妃呢。
都說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姜言意雖跟醜不沾邊, 可心中還是沒底, 自古婆媳關系都是一大難題。
見識過安夫人和劉氏對媳婦的態度後,姜言意對婆媳關系更加恐懼了。
安少夫人性子軟, 但安夫人看不上她小門小戶的出生;薛氏作為高門貴女,配楚承柏絕對是低嫁了, 為人處世也有分寸, 可劉氏還是不喜歡這個兒媳, 覺得薛氏相貌平平配不上他俊俏的兒子, 還老用薛氏進門沒生個一兒半女打壓薛氏。
楚承柏死了的小妾月娘其實也不太得劉氏喜歡,劉氏覺得月娘樣貌太妖娆, 成天隻會勾著她兒子,才耽擱了她兒子讀書。
真要遇上個劉氏這樣的婆婆,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她一臉糾結問封朔:“太皇太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是性情溫婉知書達禮的, 還是性子爽朗快言快語的?”
封朔睨著她好笑道:“母妃喜歡我中意的女子。”
姜言意抡起粉拳捶他:“這時候就別耍嘴皮子了。”
封朔知道她擔心什麼,道:“母妃性子和善, 見了你肯定會喜歡你的, 別擔心。”
他看了一眼夜色, “時辰不早了, 我得回去了。”
姜言意卻道:“等等。”
言罷就轉身往床榻處去。
封朔促狹道:“你這是舍不得我走, 要邀我共榻而眠麼?”
姜言意瞪他一眼, 從枕頭下取出自己縫了好幾天才縫好的綾襪:“給你準備的新年禮物。”
她的繡工比起從前是好了許多, 但之前一直在忙商會募捐的事,做衣服時間太趕了些,就隻來得及做雙綾襪。
封朔眸光微亮:“給我的?”
姜言意晃了晃腕上惹眼的翡翠镯子, 故意道:“禮尚往來嘛。”
封朔被她給逗樂了:“合著這镯子,就隻夠換一雙綾襪?”
姜言意做勢就要收回襪子:“不要我拿給三叔。”
封朔避開她的手:“送人的東西哪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姜言意嘟嚷道:“你不是不要麼?”
封朔把綾襪收進袖袋裡:“本王何時說過不要了。”
“扣扣——”
門在此時被扣了兩下,緊跟著傳來霍蒹葭的聲音:“東家,你睡了嗎?”
姜言意忙衝封朔比了個禁聲的手勢,這才道:“剛歇下,怎麼了?”
霍蒹葭道:“少夫人房裡的丫鬟過來說,孫少爺不見了。”
楚念安不見了?
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不見了。
這個時辰,薛氏定然也不敢驚動楚老夫人和劉氏,若是讓劉氏知道楚念安不見了,肯定會到老夫人跟前哭鬧一通,把孫子要到自己身邊帶。
姜言意便朝著屋外道:“讓她給嫂嫂帶個話,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霍蒹葭應了聲好,腳步聲便慢慢走遠了。
姜言意把防寒的鬥篷披上,一邊系帶子一邊對封朔道:“你趁現在出府,一會兒府上的護衛把牆根和角門都守住了,就走不了了。”
封朔突然道:“楚家的護院晚上有人送酒過去?”
姜言意搖頭:“當值的護院三叔不讓他們喝酒。”
封朔道:“可能楚家出了內鬼,我從後院進來時,正瞧見幾個護院在廊下吃酒。”
他這麼一說,姜言意雖不知帶走楚念安的人目的何在,但心中不免也有些慌:“他們這是支開護院,偷偷把楚念安帶出府了?”
封朔見她面上擔憂,道:“雪下得大,馬車走過的地方都能瞧見車轍印,我派人去沿著車轍印找,你三叔那裡有可以宵禁後城內通行的令牌,你去拿令牌等我消息。”
大雪天帶著一個不足周歲的嬰兒外出,隻有乘馬車才能掩人耳目。
姜言意點點頭:“孩子不見了大嫂現在肯定也著急,我先去她那邊。”
封朔看著她急急忙忙離開的背影,面上閃過一絲不悅,隻不過這份不悅不是針對姜言意,而是害姜言意大雪夜也沒法睡個安穩覺的人。
*
姜言意過去時,薛氏正在訓斥帶孩子的奶娘。
“你同念安在一個房間裡,孩子不見了你都不知道,你幹什麼吃的?”薛氏眉間壓著薄怒。
奶娘一臉菜色道:“少夫人,奴婢當真冤枉,奴婢喝了廚房送的一碗蹄花湯,一直鬧肚子,等奴婢如廁回來,就發現念安少爺不見了。”
正說著她臉色又是一變,捂著肚子道:“少夫人,我……我這肚子……”
薛氏疲憊擺擺手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