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姜言意頭疼道:“你多大了?”
“十七。”
姜言意上下打量她 ,這幹瘦的小身板,實在是不像有十七歲。
她繼續問:“叫什麼名字?”
“我爹沒給我取名,一直管我叫丫頭。”
姜言意看了一眼她背上那把大刀,問:“從前做什麼的?”
“跟著我爹走鏢。”
姜言意有些詫異道:“你爹是個鏢師?”
小姑娘點頭。
姜言意跟郭大嬸對視一眼,一個鏢局要想站得住腳,得跟官場和綠林都有關系。
在這方便郭大嬸比姜言意懂得多些,她問:“你爹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嗓音沙啞吐出三個字:“霍臨山。”
姜言意不知霍臨山是何許人物,郭大嬸卻清楚,那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鏢師。
世道一亂,商賈自然得往沒有戰火的地方逃,帶不走的值錢家當,都會尋鏢局把東西送過去。百姓飯都吃不上了,佔山為王的賊寇不在少數,為了劫鏢殺人越貨再尋常不過。
郭大嬸低聲把這些告訴姜言意後,姜言意看著小姑娘道:“你會武?”
小姑娘點頭,直接放下豪言:“你邊上那位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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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嬸從這小姑娘進屋後的吐息就看出她身手不錯,不過這般狂妄,還是讓郭大嬸有些不快,她對姜言意道:“東家,我可以試試這丫頭。”
現在是非常時期,突然冒出來個會武的小丫頭,姜言意想留她,又當心有詐,遲疑片刻後道:“去後邊院子裡吧,那裡地方大些,把忠叔也叫出來。”
封朔派了影衛盯著宅子四周的,郭大嬸跟這小姑娘在院子裡動手,其他影衛必然能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若有個萬一,也能及時敢過來。把楚忠叫上,也是為了防止這小姑娘別有用心,真要有個什麼,郭大嬸和楚忠聯手,勝算也大些。
楚忠被叫到外邊院子裡,站到了姜言意身側,院子裡郭大嬸和那小姑娘已經短兵相接。
姜言意是個外行,看不懂其中的招式,但郭大嬸先前能在一幫刺客手中護她周全,她還是信得過郭大嬸的功夫,小姑娘每一招都是大開大合,看著瘦瘦小小的,力氣卻不小,院子裡的青磚都被她踏碎了好幾塊。
姜言意隻覺得郭大嬸和這姑娘打得難舍難分,她問楚忠:“如何?”
楚忠低聲道:“那丫頭的氣息穩些。”
意思就是打到最後,不出意外小姑娘的勝算會更大。
這個結果確實讓姜言意驚訝。
最後郭大嬸沒跟那丫頭打出勝負來,姜言意叫停她們,讓她們洗把臉一起用朝食。
楚忠私下問姜言意:“小姐想要用這丫頭?”
姜言意想了想道:“先放面坊那邊去吧。”
把人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對方武藝高強,若是真有異心,她這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放面坊那邊去,還能有邴紹盯著,她掀不起什麼風浪。
楚忠也贊同姜言意的做法。
秋葵許是覺得那姑娘跟她同病相憐,對她格外照顧。
郭大嬸洗完臉出去時,秋葵看那姑娘手臉都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好好洗過了,還偷偷遞了一塊胰子給她:“你別怕,花……東家人很好的,郭大嬸和忠叔也都是好人。”
小姑娘捧起胰子放到鼻尖嗅了嗅才用到身上,不知是好奇香味還是想靠嗅覺聞出有沒有毒。
她知道自己身上邋遢,對秋葵道:“我想用這水擦擦身子。”
秋葵會錯了意,很快就回房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裳拿給她,小姑娘沒肯穿秋葵的。
不過秋葵還是無意間在她脫下來的外袍裡瞧見一卷羊皮軸。
她好奇問那小姑娘:“這是什麼。”
小姑娘因為洗臉把頭發扎了上去,她半邊臉都是駭人的紅斑,不知是因為秋葵幫她讓她對秋葵親近,還是看出秋葵傻乎乎的對她沒設防,她道:“是別人託我爹走這一趟鏢讓帶的東西,我爹和收貨的主人家都死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秋葵看她和郭大嬸比武,見識過她的厲害,道:“你這麼厲害,你爹肯定更厲害。”
“那是自然!”小姑娘眼眶有些泛紅,嘴角抿得死死的:“若不是那女遊醫下藥,我爹才不會敗!”
朝食是香菇雞肉粥配醬香餅。
粥熬得很稠,雞肉被撕成一絲一絲的,鮮香細嫩,無骨無渣。
醬香餅揉面時被揉和多次,內裡不但有千層褶,揉面時還包了調好味的豬肉餡進去,鍋底刷一層薄油,把餅子攤平烙至兩面金黃時,裡面的肉餡也熟了,撒上蔥花和芝麻粒,更是增香。
姜言意喜食辣,會在切好的醬香餅上抹辣醬,一口雞肉粥軟糯粘稠,一口醬香餅外脆裡軟,香辣開胃。
除了楚言歸和陳國公是在內院用飯的,其他人都是圍坐一桌在鋪子裡吃。
小姑娘看著眼前的粥碗裡不僅是白米,還有肉,幾乎是狼吞虎咽,一口下去一碗粥就去了小半碗,醬香餅的香味她也從來沒聞到過,直接用手拿著咬。
像極了一隻餓久了的小動物,面前突然擺上兩盆肉,不知道該先吃哪一盆。
姜言意原本多做了一份,打算吃完了拿去給封朔拿去,結果一頓飯吃完,她發現這小丫頭飯量驚人,把封朔的那份直接吃掉了大半。
第109章
小姑娘說要與姜言意為奴十年, 為避免意外,還是得去官府備案。
每家每戶有幾口人,官府那邊都是有記載的, 這也是遇上全城搜查時官兵挨家挨戶查問戶籍的依據。還有一點則是, 官府能辨別戶籍文書的真假,以防上當。
小姑娘說自己沒名字, 姜言意看了她的戶籍文書,發現她爹還真沒給她取名, 文書上姓名一欄直接寫了個“霍丫”。
姜言意讓郭大嬸帶著霍丫去官府, 把霍丫的賣身契過戶。
等人回來了, 她問霍丫:“你想不想改個名字?”
霍丫有些費解:“我沒名字。”
她跟著她爹走鏢多年, 也跟一些大戶人家家裡的奴僕接觸過,知道一旦籤了賣身契, 主人若是不滿意奴僕的名字,可以直接給奴僕改名,當即道:“東家給我取個名吧。”
她聽郭大嬸和秋葵都管姜言意叫東家, 便也跟著這般稱呼。
姜言意想了想,問她:“你生辰是何時?”
霍丫大半張臉都掩在碎發底下, 她道:“不記得, 我爹說, 刀口上舔血掙錢的人不過生辰, 否則短命。我隻聽我爹說過, 我娘是在初春的蘆葦地裡生下我的。”
初春的蘆葦都還是一片嫩芽, 古詩中管初生的蘆葦叫“葭”。
姜言意道:“叫蒹葭如何?葭便是蘆葦。”
沒長穗的荻的稱“蒹”, 不管是荻還是蘆葦,在早春都是一片生機盎然。
“霍蒹葭?”霍丫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頭:“這名字好聽!多謝東家賜名。”
姜言意見她喜歡這個名字, 心中也高興,想到她穿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裳去面坊做事也不方便,道:“一會兒你梳洗幹淨,換身得體的衣裳再去面坊。”
姜言意身量高挑,霍蒹葭身形嬌小,姜言意的舊衣裳她穿不了,隻能穿秋葵的。
秋葵倒是大方想把自己的新衣拿給她,可惜她入冬後胖了不少,霍蒹葭瘦瘦小小的,穿上秋葵的新衣太大了,隻有還在西州大營時姜言意買給秋葵的那身冬衣才勉強合她身。
姜言意領著霍蒹葭去隔壁陳娘子的鋪子裡,讓陳娘子給她量身,做兩件新衣。
霍蒹葭一開始還抗拒陳娘子的觸碰,知道姜言意的用心後,才配合了,隻不過一直悶著不說話。
陳娘子給霍蒹葭量尺寸,自然也發現了她從左臉一直蔓延向脖頸的紅斑,她當著霍蒹葭的面沒說什麼,隻在姜言意付定金時才道:“我知曉你是個心軟的,不過這世上苦命人多了去了,你買的婢子還是要買得用的。”
在陳娘子看來,秋葵是個缺心眼的,這個丫頭瘦得跟猴兒似的,不知能做什麼,臉更沒法見人,若是去如意樓做事,怕是得嚇跑客人。
姜言意道:“我有數,勞煩陳姐姐先做這丫頭的衣裳。”
不然霍蒹葭隻有那一身衣裳,沒法換洗。
陳娘子無奈道:“我省得。”
等出了成衣鋪子,霍蒹葭才對姜言意道:“東家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爹說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是來報恩的,東家不必對我這般好。”
姜言意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習武之人的耳力,她跟陳娘子在鋪子裡面說話,當時霍蒹葭在門口看料子,她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她竟然全聽見了。
姜言意道:“不是給你一個人做的衣裳,在我這裡做事的伙計都有。”
聽到這個答案,霍蒹葭愣了愣,最後隻道:“東家是個好人。”
當天下午霍蒹葭就被帶去了面坊。
邴紹盯人盯了好幾天,來給姜言意送面坊的賬目時,姜言意問起霍蒹葭在那邊如何。
邴紹一貫面癱的臉上竟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手腳勤快,力氣也挺大的,就是愛打人。”吃得也多。
姜言意翻看賬本的手一頓:“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