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陸臨遠放下車簾,吩咐駕車的小廝:“去客棧。”
他的暗衛拖不了多久。
他到西州經營這麼久,陸家不管是財力還是名氣都不弱,盤下一家客棧當據點也沒費多少力氣。
姜言惜後背貼著靠近車簾子的車壁,冷汗幾乎已經浸湿了裡衫,方才實在是太過兇險。
陸臨遠對她道:“祥雲客棧是陸家的產業,你先在那裡躲一陣子,今夜一過,我也會被懷疑上,你不能再跟我回去了。”
姜言惜心驚膽戰點頭。
*
頭目帶著官兵一陣窮追猛堵,總算把人堵進了一條小巷。
官兵們打著火把,這才看清,黑衣人帶著的哪裡是名女子,分明是個裹了絹布的草把子。
黑衣人見勢不妙,趕緊越牆欲逃,怎料剛翻上牆頭,就被人凌空躍起,一腳踹中胸膛給踹了下來。
胸口劇痛,後背砸在青磚地面,脊骨幾乎失去知覺,黑衣人躺在地上,痛得渾身抽搐。
頭目看著穩穩落地的勁裝男子,趕緊抱拳:“邢統領。”
邢堯道:“把人綁回去。”
官兵們趕緊上前綁了黑衣人。
邢堯走出小巷,站在馬車車窗外,壓低了嗓音向車內的封朔復命:“主子,協助突厥王子出逃的女子並未捉拿到,但抓住了故意混淆試聽的人,幕後顯然還有主謀。”
封朔的嗓音從馬車內傳出,比這雪夜裡的寒風冷意更甚:“帶回去,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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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也不是全無所獲,至少抓住了越獄的突厥王子。
有突厥王子這個人質在,短時間內突厥是不敢對西州開戰。但不知突厥王子跟其同謀交代了什麼,若是突厥王子的同謀把消息傳回了突厥,肯定會對西州不利。
馬車往回走時,封朔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發現雪地上還有一道車轍印。
大雪一直在下,若是之前留下的印子,隻怕早已被大雪覆蓋了才是,但這車轍印很新,顯然是有輛馬車剛剛駛過去。
掛在車檐下的風燈照下拳頭大一團昏黃的光亮,封朔一雙狹長的鳳目倒映著風燈的火光,他叫停馬車,問邢堯:“今夜還有誰乘坐馬車從這裡路過?”
邢堯作為封朔的貼身護衛,自是不知這些,便問了小頭目,得到答案後很快向封朔稟報:“是陸臨遠,府衙那邊在查花街的命案。不過底下的人查過他的車,車上隻有他和駕車的小廝。”
封朔沒說話,他下了馬車,看著地上兩輛車留下的車轍印,意味不明輕呵了一聲。
邢堯拿著燈籠走進,細辨封朔的馬車留下的車轍印和陸臨遠的馬車留下的車轍印,很快也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臉色大變:“屬下這就帶人前去捉拿陸臨遠!”
陸臨遠的馬車先走,但大雪落了這麼久,他的馬車留下的車轍印,卻還隱隱比封朔的馬車留下的車轍印深些。
陸臨遠的馬車上隻有兩人,封朔的馬車上也隻有他和駕車的護衛,但車轍印深淺不一,顯然是陸臨遠車上還藏了其他人!
第86章 遼南王反了!
萬籟俱寂的黑夜,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車轆滾動聲很是清晰。
陸臨遠把姜言惜送到客棧後,思及封朔一旦開始查自己, 那麼他名下的產業也瞞不住, 他讓人帶姜言惜去房間後,吩咐客棧管事:“明日城門一開, 就讓客棧裡丁家村的伙計帶她去丁家村避一避。”
陸臨遠曾救了丁家村全村人,村民們都記著陸臨遠的恩情, 陸臨遠盤下這客棧當據點後, 為了防止別人安插眼線過來, 招伙計時就用了不少對他心懷感激的丁家村人。
管事的點頭:“小人記下了。”
陸臨遠茶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又往外走:“讓底下的人嘴巴嚴實些,今夜我沒來過客棧。”
管事的一一應下。
他就要離開客棧時, 換了一身幹淨衣裙的姜言惜從樓上追下來:“陸哥哥,今晚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陸臨遠染了風寒,頭痛欲裂, 隻道:“我能解決。”
他抬腳欲走,卻又問了一句:“你確定救你的的那個人, 沒有交代你其他事或給你什麼東西, 隻讓你離開?”
姜言惜看著陸臨遠, 猶豫了一下, 還是搖頭:“她說人是她殺的, 跟我無關, 讓我走。”
陸臨遠看著姜言惜的眼神裡比從前少了些什麼, 他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點了下頭,道:“明早你先去鄉下躲一陣, 這家客棧也遲早會被查到。”
姜言惜聽說客棧也會被查,終於意識到這事可能陸臨遠也沒法周旋,她手捏著衣角,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女子”給她的狼牙交給陸臨遠。
但是還沒等她做出決定,陸臨遠就已經披上大氅往客棧外走去了,隻留下一句:“言惜,既然換了身份,就隱姓埋名好好活著吧,隻當從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大夢,如今醒了,便都忘了吧。”
姜言惜怔在原地,她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陸臨遠這話是讓她拋開從前的一切好好活的意思,還是讓她把他們二人曾經的種種也一並忘了。
陸臨遠走到馬車前,才對追出來送他的管事道:“讓伺候她的婢子留心些,若是發現她身上有什麼關外的物件,不動聲色拿走便是。”
管事的聽這一席話,明白了陸臨遠對姜言惜的態度,點了頭。
嗓子裡眼裡嗆入一口寒風,陸臨遠咳嗽兩聲,上了馬車。
他沒說下一個地名,青松也不敢擅作主張,問:“大人,咱們去哪兒?”
陸臨遠把大氅全籠到了身上還是覺得冷,他閉目道:“去府衙。”
青松一甩馬鞭,馬車再次駛向了了無邊夜色中。
陸臨遠靠著車壁,隻覺車廂裡的寒氣全在往他骨子裡鑽,今日一邊查案一邊找姜言惜,他一雙棉靴早被雪水湿透了,現在冷意順著腳心一陣一陣往身上蹿,冰冷徹骨。
心口也像是堵了什麼,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悶得他發慌。
他知道,姜言惜撒了謊。
她說她喜歡他,是為了他才千裡迢迢到的西州,卻又和上一世一樣,她寧願為了一個陌生人保守秘密,也不願相信他。
這一天一夜馬不停蹄找她的擔憂,在這一刻都變得可笑起來,陸臨遠第一次開始問自己,用自己苦心經營這麼久的一切去保她,卻隻換來她的謊言和防備,究竟值不值得。
面對這份延續了兩輩子的感情,他已經竭盡所能去維護,可惜他們二人間還是已經有了看不見的裂痕。
或許是這一世想做的太多,這一刻陸臨遠是真的感到疲憊了。
他摸索著拿起車上的湯婆子,出來整整一天,湯婆子也是冷冰冰的,早沒了溫度。
或許人心也是這般的吧,不管一開始有多熾熱,總有涼透的一刻。
馬車忽而停下,駕車的小廝勒住韁繩,語氣裡帶著一絲顫意:“大……大人,前邊有一支鐵甲軍。”
陸臨遠眼皮一顫,他沒料到會來得這般快。
天一亮,客棧的管事就安排了馬車送姜言惜出城。
跟隨她一道去丁家村的是一個在客棧後廚幫忙的年輕姑娘,原是丁家村一家農戶的女兒,死活要留在客棧做事,店裡做事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對陸臨遠有那麼點意思。
因為客棧沒有丫鬟,昨夜便是她服侍的姜言惜。
姜言惜下樓時,農戶女便衝管事的打了個眼色,意思是她昨夜沒從姜言惜換下來的衣物裡找到什麼物件。
她哪裡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全寫在臉上,姜言惜早防著她,值錢的東西都是貼身藏著的。
姜言惜坐在客棧角落用朝食,客棧來來往往的人多,消息也多。
姜言惜就著肉包子小口小口喝著米粥,聽到有一桌食客說起京城的事,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都說伴君如伴虎,那姜家好歹還出過一個嫔妃,怎的說下獄就下獄了?”
“一個嫔算什麼,樊家女兒還當了皇貴妃呢,還不是說殺頭就殺頭了!”
“樊家是造反,本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姜家哪根樊家一樣?”
“你們還不知吧,姜家跟楚家結了姻親,樊威和信陽王結盟後,當即決定把永州也打下來,據說是永州守將楚昌平擅離職守,戰事都逼到眼前了,主將不在,這還打什麼打,丟了永州,楚家舉家殺頭也不為過!誰知楚家人舉家逃出了京城,姜尚書還在城門處幫忙阻攔禁軍,姜家這獄入得不冤!不過這親家當得也真是夠意思了,反倒是楚家人怪沒良心的!”
姜言惜聽到姜家所有人入獄,整顆心都涼了下來,她失手打翻粥碗卻也顧不上了,站起來質問說話的那人:“你從何處聽得的消息?”
說話的食客莫名其妙被姜言惜一通吼,心下正不舒服,瞧見是個相貌不錯的年輕小娘子,才收斂了幾分怒氣,道:“西州城內還沒貼告示罷了,往南的州縣,朝廷在城門處都貼了告示,那楚家也是罪有應得,聽說家裡幾個孫子都被捉拿,正要押送回京受罰呢!”
姜言惜不關心楚家人如何,她打斷食客的話,喝問:“姜尚書也入獄了?”
食客覺得她頗有幾分瘋瘋癲癲的,先前對她那點好感也沒了,不耐煩道:“自然。”
姜言惜跌坐回了凳子上,淚水決堤一般漫了出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姜尚書會入獄。
而且一切還是因楚家而起!
客棧管事的來催她上馬車出城時,姜言惜目光堅定道:“我不去丁家村了,我要回京城。”
管事的嚇了一跳,他可不敢違背陸臨遠的命令,道:“姑娘,你莫要叫小人為難。”
伺候姜言惜的農戶女從外邊進來,之前她對姜言惜的敵意尚且是收著的,此刻卻是直接寫在臉上了:“為了保你,公子昨天夜裡就被軍營的人帶走了,你還在作天作地作什麼?是嫌害他不夠?”
農戶女也是剛從客棧的下人口中聽說,昨夜陸臨遠的小廝青松過來報信,陸臨遠被軍營的人帶走了,陸臨遠讓他們務必要在城門一開就送姜言惜走。
姜言惜本就因姜尚書入獄的事亂了心神,此刻再聽她說陸臨遠被軍營的人帶走,更是嚇得手腳發涼。
她撥開農戶女就往外跑:“我去官府自首,保陸哥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