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她從袖袋裡掏了掏,摸出一塊松子糖來遞給楚嘉寶:“給你,這是我偷偷藏的最後一塊了,我自己都沒舍得吃呢。”
楚嘉寶吸了吸鼻子,慢慢止住哭聲:“邋遢死了,我才不要。”
眼見楚惠寶要收回松子糖,她又一把搶過,放嘴裡了:“我兇了你,你還回來做什麼。”
楚惠寶一本正經道:“大姐姐給我說過,姐妹之間沒有隔夜仇。”
楚嘉寶哼了一聲:“我跟你又不是同胞姐妹。”
楚惠寶抓了抓頭發,想不起那個詞叫什麼,“三叔常說,咱們楚家人都是一根樹杈上長出來的。”
“笨蛋!三叔說的是同氣連枝。”楚嘉寶幫楚惠寶把頭上抓亂的小揪揪整理好。
松子糖的甜味在嘴裡慢慢化開,似乎把心頭那陣難過也壓了下去。
夕陽的餘暉從亭子外邊照進來,這冬日的傍晚似乎也沒那般冷了。
姜言意帶過去的一條鯉魚,楚家自己買的則是鱸魚。
她打算用鯉魚做烤魚,鱸魚最出名的吃法,莫過於清蒸。
楚淑寶自告奮勇要打下手,但她顯然是個沒下過幾次廚的,連一些廚具都認不全,她自己也發現了似乎完全幫不上忙,隻得說幫姜言意燒火,可她用柴火才塞滿了灶膛子,火還是燃不起來,反把她自己燻得夠嗆。
廚房的燒火丫頭全被她轟了出去,姜言意隻得親自過去幫她燒火。
“灶裡的柴禾太多了,空氣不流通,火反而燒不旺。”姜言意把柴禾退出來一些,又用竹筒往裡邊吹了吹,火很快燃了起來。
楚淑寶尷尬撓撓頭:“言意妹妹你懂得真多。”
姜言意為了能讓話題繼續下去,便道:“我也是到了西州才知曉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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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案板處繼續處理魚肉。
楚淑寶問:“言歸的腿傷養得怎麼樣了?”
“傷口已經在長新肉了。”姜言意在鯉魚魚鳃處切了一刀,一手捻起一條白色的魚線,另一隻手用刀背輕拍魚身,慢慢把魚線拉了出來。
“那就好。”
楚淑寶話音剛落,發現姜言意從鯉魚魚鳃處拉出來的白色細線,好奇問:“這是什麼?”
姜言意把一邊的魚線拉出來後,把鯉魚翻了個面,切刀,開始拉另一邊的魚線,“是鯉魚的魚線,腥味很重,若不去掉,難以入口。”
楚淑寶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走過去捻起姜言意拉出的魚線聞了聞,臉快皺成了個包子:“腥味確實挺重的。”
姜言意被她的舉動逗笑,她把魚洗幹淨後,把魚砍為兩半鋪平,在魚背上打了花刀,抹上鹽、料酒、醬油、香油,放盆裡腌制,這才處理起鱸魚。
殺好的鱸魚洗幹淨,從魚脊骨處切開,這樣可以防止魚蒸熟後由於魚骨收縮而變形。姜言意用鹽和料酒腌制上,這才拿刀開始切姜絲、蔥絲、冬菇絲。
楚淑寶在一旁支著下巴看,但明顯有些心不在蔫,她猶豫了一會兒,對姜言意:“言意妹妹,我母親先前做了許多對不住你們的事,我代她向你和言歸道歉。”
怕姜言意誤會,她又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希望我們小輩之間,不要有什麼龃龉。”
有些傷害已經造成了,求原諒是沒意義的,但該有的道歉還是得有。
姜言意切菜的速度分毫未減,隻道:“能有什麼龃龉?”
楚淑寶因為姜言意這個回答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姜言意似乎並未記恨她們,這又讓她高興了不少。
她現在是家中老大,總希望家裡的兄弟姐妹都和睦些。
姜言意因為楚淑寶的話想起從進府到現在,都沒瞧見劉氏,不由得問了句:“怎沒瞧見大伯母?”
楚淑寶不太自在道:“母親受了風寒,在房裡養病呢。”
劉氏哪裡是受了風寒,她給楚老夫人做了一段時間的羹湯,被磋磨得夠嗆,實在是不想去楚老夫人跟前伺候了,這才謊稱生病。
楚淑寶也不好拆母親的臺,劉氏這些日子做飯時常用冷水,原本一雙保養甚好的手都生凍瘡了,在房裡哭天嗆地的,她隻好帶著妹妹去楚老夫人房裡伺候。
姜言意也就隨意問了一句,聽說劉氏病了,便道:“天氣愈發冷了,給大伯母房裡多放幾個炭盆子才是。”
楚淑寶應聲說放了的。
姜言意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把鱸魚裝進盤子裡,往魚腹塞蔥段和姜片,周邊灑上火腿絲和香菇絲。
但凡蒸菜,講究的都是一個火候,火候不到家,做出來的菜口感就不對味。
大火燒開了蒸籠底下的水,姜言意才把鱸魚放進去蒸。
楚淑寶見她有條不紊做著這些,羨慕道:“你會的菜式好多。”
姜言意在一旁切姜片和蒜片,“跟店裡的師傅學的一點皮毛罷了。”
楚淑寶一聽,趕緊撸袖子:“你店裡還招幫廚嗎?我也去打下手!”
姜言意哭笑不得:“暫時沒這個打算了。”
楚淑寶聞言有些泄氣。
姜言意把腌制好的烤魚抹上調好的醬料擱鐵盤子裡,放入土窯烤爐中,開始做烤魚,邊忙活邊道:“你若想學廚,也可以跟府上的廚子學啊。”
楚淑寶嫌棄道:“他們做的菜,我自己吃著都覺得乏味,還是不學了。”
她擺弄著灶臺子上的廚具,突然神神秘秘道:“對了,你有心上人沒?”
姜言意被她的語氣下了一跳,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問:“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楚淑寶看了一圈四周,確定沒人才道:“我前些天無意間聽見祖母跟三叔念叨你的親事,祖母說,若不是三叔把你和言歸都過繼了,她倒是想讓承茂哥哥娶你,這樣將來甭管怎樣,都沒人敢欺負你。”
姜言意手一抖,差點切到自己手指頭。
楚淑寶被嚇得不輕,趕緊湊上前去看:“你沒事吧?”
姜言意放下菜刀:“沒事沒事。”
楚淑寶道:“瞧把你給嚇得,在親事這一塊,我早被我母親念叨得煩了,都懶得聽他們說這些,等我攢夠了錢,也像你一樣開個鋪子,自己當女掌櫃!”
姜言意不想在親事上多談,順著她的話往下問:“你打算開什麼鋪子?”
楚淑寶摸了摸下巴:“胭脂吧,我搗鼓得最多的就是胭脂水粉了。”
聽到這個答案,姜言意眸光微動,“你要是真想開胭脂鋪子,我倒是可以在我店裡給你闢一塊地方,讓你先試試。”
楚淑寶瞪大了眼,顯然覺得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遲疑道:“在古董羹店裡賣胭脂?”
姜言意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說給她聽,楚淑寶聽了這些設想,不由得眼冒綠光:“這麼說來,似乎挺賺錢的,我明天就去你店裡賣胭脂!”
姜言意道:“你要賣什麼胭脂水粉,哪些又是可以給女客免費用的脂粉都還沒定好,緩幾日準備充分些再說吧。而且……你母親也不一定同意這事。”
楚淑寶狡黠一笑:“你放心,我自有我的法子!”
這姑娘老是元氣滿滿,姜言意被她感染,臉上笑也多了幾分,專心做菜。
鱸魚蒸半刻鍾就可以熄火,再用蒸籠內的餘溫“虛蒸”幾分鍾,這個溫度蒸出的魚肉嫩度剛剛好,掀開蒸籠蓋時,清香四溢。
因為沒有蒸魚豉油,姜言意直接用醬油代替,淋了兩勺在魚身上後,鋪上之前切好的細蔥絲兒,鍋裡燒熱油,油溫上來後,用大勺勾了半勺澆到蔥絲上,“滋”的一聲,魚肉的鮮味和蔥香全被激了出來,再點綴上幾段香菜,一盤清蒸鱸魚就算做好了。
烤魚還在土窯裡烤著,姜言意處理起素菜。
冬日裡常見的素菜莫過於蓮藕和土豆了,這也是吃烤魚的標配,蓮藕爽脆,土豆軟糯,可以豐富口感。
姜言意把土豆切成粗條,下寬油炸熟後再撈起來,鍋裡隻留少部分油,下姜蒜爆香,倒入豆豉,豆豉被熱油一炒,那股味實在是直衝天靈蓋,姜言意自己都忍不住吞口水,她趕緊把蓮藕、豆芽以及炸好的土豆條一起下鍋翻炒入味。
等魚烤熟了,素菜碼到魚肉上方,再放進土窯烤一刻鍾,端出來澆一勺熱油爆香,撒上香菜就行。
空氣裡全是豆豉的香味和魚肉香,若不是顧忌著這兩道菜被偷吃後都能一眼看出來,楚淑寶恨不能用筷子夾塊魚肉先嘗嘗,她哭喪著臉道:“咱們下次還是做酸菜魚吧。”
做酸菜魚她還能先吃一口解解饞。
晚飯是楚家所有人一起在楚老夫人院子用的,主菜除了兩道魚,還有楚家的廚子一早做好的排骨燉菜和燻制的鵝脯,湯是用文火吊了一整天的烏雞湯,入口香濃,裡面許是放了藥材,細辨時有一股淡淡的清苦味兒。
楚老夫人雖然上了年紀,但就喜歡吃些口味重的東西,今晚的烤魚十分得她老人家青睞,反倒是楚老太爺喜歡吃那道清蒸鱸魚。
楚大爺和楚二爺用飯時基本不說話,席間幾個小輩倒是嘰嘰喳喳的。
楚惠寶咬著筷子,因為做的不是她喜歡的酸菜魚,有點失落:“不是酸菜的。”
楚淑寶給她夾了一筷子鱸魚:“不好吃嗎?”
“好吃,但酸菜魚最好吃。”楚惠寶捧著飯碗小聲嘀咕。
楚嘉寶突然來了句:“我喜歡豆豉烤魚。”
席間所有人都愣了愣,楚大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楚二爺一直都是個悶嘴葫蘆,不怎麼吱聲。隻有楚言歸瞥了她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用自己的飯。
楚嘉寶絲毫不關心自己這話帶給席間所有人的錯愣,面不改色夾了一筷子烤魚到自己碗裡。
楚老夫人短暫地怔愣後,笑得合不攏嘴,夾了一塊烤魚給楚嘉寶:“喜歡就多吃些。”
轉頭也給姜言意也夾了魚,笑眯眯道:“意丫頭也吃。”
姜言意向楚老夫人道了謝,楚嘉寶突然誇她的魚,這是她沒想到的,不過小姑娘對她和楚言歸不再抱有敵意,這也是姜言意樂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