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劉氏貼近她的耳根道:“遼南王!藩王中兵權最大的那個!”
楚淑寶攏了攏披風直接往回走:“娘啊,咱別做夢了成麼?你是想我進王府去給人家當丫鬟吧?”
“呸呸呸!想什麼呢!”劉氏把女兒拽回來:“遼南王身邊有個軍師,聽說頗得他重用,我方才從廚房回院子裡時瞧見了,那可真是長得一表人才!你三叔跟他是同僚,你配他,再怎麼是夠的,你跟我瞧瞧人家去,你若是願意,我回頭就跟你三叔說去。”
楚淑寶摸了摸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娘,我撐得慌。”
“讓你胡吃海塞!”一說起這個劉氏就氣,但還是拽著楚淑寶往外走。
他們走過垂花門,正要往前廳的耳房去時,卻在檐下瞧見一截素色的裙擺。
“多謝。”檐下傳來姜言意珠圓玉潤的嗓音。
“舉手之勞。”這道嗓音清潤斯文,但明顯是屬於男子的。
母女三人在一棵雪松下貓著腰,瞧見姜言意手上拿著個什麼瓶子,朝那一身竹青色袍子的男子屈膝行了一禮,便斂裙退下,而那男子也轉過玄關離去。
劉氏恨得牙痒痒,等人走遠了,才兇楚淑寶道:“讓你磨磨蹭蹭,叫人搶先了吧!”
她千挑萬選才看上的女婿,可不能就這麼被人給截胡了!
第73章 攤牌了
姜言意是在去姜言歸院子裡的路上, 被一名小廝叫住,讓她去那邊的。
池青代封朔把藥和新開的方子交給她,說封朔在跟楚老爺他們商議要事。
轉交個物件, 封朔大可讓府上的小廝代勞, 但他卻讓池青親自交到自己手上,顯然他是怕這藥被人動手腳。
姜言意突然覺得, 封府的郎中之前說的,姜言歸吃的藥裡, 少了一味配著吃的藥丸一事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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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細看了郎中新開的方子, 發現跟之前姜言歸吃的方子又沒什麼不同。
姜言歸之前吃的藥, 還有好幾包是從京城帶過來的, 沒煎完,那天封府的大夫也看過那些藥, 說是沒問題。
姜言意去耳房拿藥時,楚忠看到她拿了從京城帶過來的藥包,突然道:“表小姐, 表少爺如今吃的這藥比之前的見效些,還是煎大夫新開的藥吧。”
姜言意感覺他有事瞞著自己, 追問道:“忠叔, 這些藥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楚忠猶豫了一下, 才道:“小人不是大夫, 不知其中的藥理, 但少爺吃這副藥, 藥性似乎十分烈, 之前配杏林醫館的鎮痛丸還不覺有什麼。路上沒了鎮痛丸,表少爺光吃這藥,好幾次痛得用頭撞車壁, 甚至讓小的把他捆起來。”
姜言意沒料到還有這樣的隱情,她怒道:“你之前怎麼不說!”
先前封府是大夫隻說這藥丸用於消炎鎮痛,姜言意卻不知與之相輔的其他藥藥性這麼猛。
楚忠垂下頭道:“是表少爺不讓小的說。”
他不懂醫理,之前也以為那鎮痛丸隻是單純止痛用,治療的藥還是外敷的草藥和每天煎給姜言歸喝的藥。路上姜言歸傷口惡化,他們又是一路逃往西州的,姜言歸交代他不許向楚昌平說,怕楚昌平去給他找大夫,又旁生枝節。
楚忠不知道單服那劑藥會有問題,冬日傷口裹太嚴實化膿也是常有的,就沒懷疑,怕整個楚家再次陷入危難中,姜言歸又幾次三番交代他,他才一直沒說。
姜言意請大夫給姜言歸看過後,換了藥,姜言歸的傷勢明顯好轉,他才意識到,沒有鎮痛丸的話,單用那個藥方會有大問題。
姜言意問:“你們從京城出發的時候,為何沒提前去杏林醫館買藥?”
楚忠為難道:“表小姐,小的是在路上才負責照顧表少爺的,在京城時,表少爺身邊有楚家的奴僕照看,那會兒發生了什麼,小的也不知。”
姜言意也知道自己有些遷怒了,她深吸一口氣道:“對不住,忠叔,是我太激動了。”
楚忠十分自責:“表小姐哪裡話,三爺讓我照料表少爺,我沒把表少爺照料好,這本就是我失職。”
姜言意嘆了口氣,把手上的藥包遞過去:“以後言歸但凡有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鎮痛丸我已找人制好,你去把這藥拿去煎上吧。”
楚忠應是。
姜言意拐則去了姜言歸房裡。
姜言歸已經用過飯了,手上捧著一本書正看著。
姜言意推門進去,他抬起頭來,面上帶著笑道:“阿姐來了。”
見姜言意不說話,臉色也明顯不對,他收了臉上的笑問:“阿姐怎麼了?”
姜言意道:“言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姜言歸微斂了眸色:“阿姐何出此言。”
姜言意道:“為何離開京城前,你外敷的草藥和其他內服的藥都備了許多,隻有鎮痛丸沒買?”
姜言歸聽到這裡,臉上最後一絲笑也斂了去,攥著書卷的那隻手力道大得指節發白。
“你說話啊?”姜言意隻要一想到他可能因為腿上的傷發炎而耽誤了治療,就心疼得不行。
姜言歸慢慢紅了眼眶:“阿姐,我和母親是如喪家之犬一般躲到楚家去的,母親從前就和大舅母多有龃龉,楚家遭此橫禍,兩位舅舅尚且對我和母親冷言冷語,更別提大舅母。但凡要添個什麼物件,母親都得到大舅母跟前低聲下氣,說盡好話大舅母才給添置。那小小一瓶藥丸貴成那般,舅母聽說隻是止痛用的,就沒給買。母親被逼得沒法子,把外祖母給的镯子拿給下人,讓下人拿去當鋪典當了給我買藥。此事叫大舅母知曉了,大舅母認為母親身上有錢,後面要離開京城時,任母親怎說,都沒肯松口買鎮痛丸。”
“母親要告去外祖母跟前,是我攔下了她,不想再給外祖母添擾,也不願讓母親看大舅母臉色,怎料卻因此害了母親,讓她為我的傷煩憂,在出城時下了馬車……”
姜言歸當時以為那藥丸隻是純粹止痛的,覺得自己忍忍就能熬過去。
後面在路上傷口惡化他也沒往藥上去想,姜夫人的死對他衝擊太大,那時候他心如死灰,壓根不關心自己一雙腿如何。
到了西州,姜言意請大夫來給他看傷,說他喝的藥必須得配鎮痛丸,他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當時選擇瞞下鎮痛丸的事,一則是不忍姜言意難過,二則是怕姜言意衝動之下把事情鬧大,捅到外祖母跟前去。
楚老夫人痛失愛女,這千裡之遙顛簸過來,身體本就大不如前,他已經失去母親了,他怕外祖母知道這些,也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姜言意聽完姜言歸的話,沉默良久。
楚家剛到西州那天,她去看老夫人,劉氏走後楚老夫人絮絮叨叨給她哭訴了許多,內容都是楚大爺楚二爺對姜夫人冷言冷語,時不時又拿話刺姜夫人之類的,老夫人罵得最多的就是姜尚書。
姜言意沒跟姜夫人接觸過,僅憑原身的記憶和原著中的筆墨,隻覺姜夫人是個拎不清卻又凡事逞強,出了事就找娘家人擦屁股的的性子。
因為對姜夫人的印象太過客官,也沒切身處地跟姜夫人相處過,姜言意得知姜夫人跟楚家大房二房不合,鬧了不少矛盾時,她也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去看待,覺得雙方都有錯。
現在聽姜言歸紅著眼講了在京城的種種,她心口不可避免的沉重了起來。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後面,都牽扯著錯綜復雜的因果。
似乎每個人都有不對的地方,又似乎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殺害姜夫人的固然是禁軍,姜尚書也的確是根攪屎棍,但楚家兩位舅舅的冷嘲熱諷何嘗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擊垮姜夫人的心理防線?
且不論劉氏知不知道那鎮痛丸的重要性,姜言歸腿上的傷的確因此而惡化了,姜夫人也為之送命……哪怕她是無心的,但這份過錯終究是存在的。
姜言意艱澀開口:“言歸,對不起。”
姜言歸仰起頭,死死忍著眼眶裡的熱淚:“阿姐,我想盡快搬出楚家。”
姜言意說:“好。”
楚家前廳裡,這頓飯也隻有封朔跟池青吃得自在些。
池青得了封朔的吩咐,先把藥丸和藥方拿去給姜言意了。
封朔對楚家的龃龉一概不清,但他那日得知姜言意那般心急請了大夫,回府後特意問了郎中,郎中說,姜言歸的吃的方子藥性極烈,傷是好得快,但必須得配一味鎮痛丸消炎止痛,否則傷口處犯了炎症,反倒危險。
在京城時給姜言歸看病的大夫既然能開出這道方子來,定然也不可能忘記讓他配鎮痛丸服下。
封朔曾在吃人的皇宮裡待過十幾年,首先想到的就是楚家有人對姜言意姐弟不利,故意在藥上做了手腳。他今日親自來一趟,就是想摸摸楚家的底。
楚家人隻有楚昌平和楚老太爺神色稍自然些,楚大爺和楚二爺畏畏縮縮,筷子都沒敢怎麼動。
楚昌平對於封朔的突然造訪,也頗為奇怪,但下意識覺得,或許跟姜言意姐弟有關。
楚老太爺向封朔敬酒:“王爺到訪,當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輝啊!”
封朔喝下了楚老太爺敬的酒,才道:“楚老爺過譽,聽聞府上表少爺傷了腿,如今可好些了?”
楚老太爺受寵若驚道:“承蒙王爺關心,幸得貴府郎中妙手回春,那孩子這幾日氣色好多了。”
楚家三兄弟則神色各異,姜言歸一個半大的孩子,怕是還不夠分量讓封朔親自過問,裡邊的緣由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封朔把席上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本王倒是聽郎中提了幾句,說是貴府表少爺所用的藥性烈,卻又沒服用與之相配的鎮痛丸祛炎症止痛。”
這話一出來,楚家父子四人都變了臉色,楚老太爺和楚昌平具是震驚,楚大爺眼神閃躲,明顯心虛,楚二爺也驚訝,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己。
都是活了幾十歲的人,隻需一個對眼,就能把彼此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楚老太爺嗫嚅道:“竟有此事……”
封朔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人家的家事他也不方便插手,看楚老太爺和楚昌平的態度,也不像是會給姜言意姐弟氣受的,他道:“今日多謝設宴款待,本王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辭了。”
楚老太爺看向楚昌平:“三郎,你送送王爺。”
楚昌平應了聲,起身送封朔出了前廳。
二人都尚武,封朔今日著一襲墨色打底的暗紅色繡紋蟒袍,更顯清貴,楚昌平剛從軍中趕回來,戎甲未退,較之封朔身形魁梧不少。
封朔走在前面,他步下臺階時,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肩頭。
楚昌平突然叫住他:“王爺,您今日之舉,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