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楊岫道:“他們氣病了姜記的說書先生,人家那邊不講下一回合,你聽個屁!要怨就怨氣病了姜記說書先生的人去。”
說話的人被懟得啞口無言。
氣病了姜記說書先生的人,可不就是徐掌櫃胞弟麼?
雖說都知道生意人會耍些手段,但來福酒樓今日這一出,的確是令人不齒,以至於來福酒樓口碑也下降了許多。
回頭封朔聽說此事時,看著趴在案頭練字帖的姜言意,眼中有些莫名的情緒:“遇到了這樣的事,為何不同我說。”
姜言意注意力全在運筆上,聽封朔再提起這事,顯然已沒放心上,隻道:“做生意總能碰上各種各樣的麻煩,我自己不學著去應付這些,每次都要借你的勢,路走得越順,將來遇到個坎兒,跌得就越狠。”
封朔將手中的書卷翻了一頁:“你能這樣想也不錯,我活著的時候,自是不會讓人傷你分毫。但若有一日我死了,我希望你有自保的能力,能好好活下去。”
聽見那個“死”字,姜言意手一抖,練了一半的一頁字就這麼被墨汁弄花了。
可能是因為她現在的生活離原書劇情太遠,她都忘記封朔最終是會死的,突然聽他這麼一說,她心底沒來由地一陣慌亂。
她把毛筆擱下,不高興道:“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封朔挑眉道:“如今都有脾氣了?”
姜言意氣鼓鼓瞪著他,推開字帖:“手疼,不練了。”
封朔放下手中書卷,好笑道:“是誰說自己的字醜,想找我借字帖練字的?你這才寫了幾頁?”
姜言意反駁道:“我才沒說我的字醜,是不好看!不好看跟醜能一樣嗎?”
封朔默了一秒:“有區別嗎?”
姜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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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戀愛果然是沒法談了。
她起身就要走,卻被封朔長臂一伸就輕松困在了他胸膛和桌案間,並不是擁抱的姿勢,他似乎隻是為了教她練字,拿起毛筆遞給她,嗓音裡帶了幾分無奈的笑意:“你啊……”
可能是他尾音裡那份寵溺太過撩人,姜言意心中那點微妙的惱意突然就消了。
她握著筆杆,他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劃在紙上揮墨,嗓音低醇:“握筆講究‘擫、押、鉤、格、抵’五字,你筆都握不穩,寫出的字自然不好看。”
他的一縷長發垂下來,時不時掃過姜言意耳翼,帶起一陣微涼的痒意。
姜言意“嗯”了一聲,另一手卻不自在抓了抓自己耳朵。
封朔看著她原本瑩白的耳朵紅透了,眸光微深,突然俯身輕咬了一下。
不疼,但那一瞬間渾身如遭電擊,姜言意錯愣回頭看他。
始作俑者卻還能用一副夫子教訓學生的口吻跟她說:“專心。”
若不是他嗓音啞了,她還真信了他的鬼話。
因為老秀才身子骨欠佳,這場風寒一連三五日都沒到姜言意店裡,想聽評書的人撓心撓肺,一開始還不覺有什麼,到最後卻愈發埋怨起來福古董羹來。
封朔後面去店裡時,專寫了一篇《古董羹賦》誇贊姜言意的店,老秀才不在的這幾天,姜言意店裡的生意竟一點也沒受影響,不少文人墨客都慕名而來,酒過三巡找姜言意要了紙筆,吟詩作賦,再觀摩一番封朔的真跡。
也是這時,姜言意才知道,封朔的書法竟然在整個大宣朝很受追捧,甚至有豪商擲千金要買封朔作的那篇賦,姜言意肉疼了很久,還是沒舍得賣。
她直接把那張賦裱起來,掛在店裡當活招牌。其他慕名而來的才子,姜言意也把他們所作的誇贊自己火鍋店的詩詞裱了起來,無形之中倒成了一個古代網紅美食店。
有了封朔的這篇賦,姜言意的店也有了足夠的噱頭,可以直接媲美來福古董羹的御廚招牌,不用再被來福酒樓壓一頭。
比起姜記古董羹的蒸蒸日上,來福酒樓和古董羹的生意都大不如從前,徐掌櫃恨不能宰了家中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胞弟。
他翻著賬目“啪”的一聲合上,喝道:“酒樓這邊再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前天盧員外都說酒樓的席面水準大不如從前了。姚廚子那邊怎麼樣了?”
酒樓管事答道:“禮不肯收,我去了他家兩次,也不肯見人。”
徐掌櫃煩悶道:“這些個臭做菜的都習慣把自己當個人物,他既不願回來,就不必再去找他了,我就不信我拿著錢,還找不到更好的廚子。”
酒樓管事應是,想起丁先生因為之前丟了臉,不願再跟他們酒樓合作了,又問了句:“東家,那咱們樓裡的說書先生,再請的話,請誰?”
徐掌櫃瞪他一眼:“還嫌不夠丟人?你以為人家店裡那篇古董羹賦真是在誇人?這是王府那位在敲山震虎呢!”
雖然之前就有傳言說姜記掌櫃跟遼南王怕是有什麼首尾,但一個市井女子,一個天潢貴胄,徐掌櫃隻當是旁人杜撰的,畢竟那姜記掌櫃真要攀上遼南王這根高枝,何故還做這些拋頭露面的營生。
可如今遼南王這篇賦,卻不得不讓他深思了。
來福酒樓算是安分了,可別的館子沒那個眼力勁兒的,還在學之前來福酒樓請人轉述姜言意店裡的評書。
但他們請的說書先生基本上都上不得臺面,轉述出來的故事枯燥無味,一些細致情節要麼省略了,要麼講錯了,去店裡的食客壓根不捧場,都不用姜言意煩心。
她的店噱頭足,吃食新穎別致,味道又好,因為店鋪小,以至於預約吃鍋子的人,經常三天內的號都是排完的,姜言意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琢磨著可以開個分店。
可惜她這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京城傳來的消息給打亂了。
樊威反了,集新帝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惜嫔命喪樊皇貴妃之手,新帝怒殺樊皇貴妃,樊威帶領的叛軍節節敗退,如今正逃往郢都。
姜言意看過原書,自然清楚女主姜言惜沒死,死的是照顧她的宮女,隻怕姜言惜此刻正在前往西州的路上,畢竟男二陸臨遠在這裡。
第65章 被氣死前,他先捏死她吧……
戰事雖是從京城那邊傳來的, 距離西州千裡之遙,但酒樓茶舍裡都在議論此事。
姜言意店裡,老秀才也不說《紅樓夢》了, 給食客們講樊威造反後是怎麼一路殺到郢都的。過什麼關斬什麼將, 經了無數張嘴傳到這邊,跟真實戰況早差了十萬八千裡, 但隻要結局沒錯,中間發生的事傳得再離譜也有人聽。
與此同時, 這幾日封朔的幕僚們往往一大早來府上, 商談到天黑才離府。
因為經常議事耽擱, 封府廚房也拿捏不好主子們開飯的時辰, 十有八九都是早早做好了飯菜,等幕僚們議完事, 飯菜早已放冷了。後面王府管家直接到姜言意店裡買鍋子給幕僚們吃,才算是解決了這一難題。
藥膳姜言意每天依舊給封朔熬著,隻不過他一天到晚都在書房那邊忙, 姜言意也尋不到什麼機會見他,藥膳基本上是邢堯幫忙轉交。
楚昌平也跟封朔的幕僚們一起議事, 偶爾來見姜言意也是飯都沒吃完就又得匆匆離去。
這天他過來吃午膳時, 已是申時, 店裡忙過了已經闲了下來。姜言意要給他弄個湯鍋, 楚昌平直說時間來不及, 隨便吃點果腹的就行。
正好她今日做給封朔的藥膳是清蒸羊肉, 從藥學角度來講, 這道菜健脾長肌,對體虛畏寒者大有裨益。
姜言意想給自家的羊肉湯鍋弄個養生特色,就特意烹了一大鍋, 富貴人家往往最重養生,這份藥膳賣得比姜言意想象中還要好,原本計劃賣一天才能賣完,到現在鍋裡已經沒剩多少,姜言意就把剩下的清蒸羊肉全端給楚昌平吃了。
楚昌平看到端上桌的清蒸羊肉,想起在封朔書房時,聞到的藥膳味,他拿著木箸的手微微一頓,想起之前楊岫稟報給自己的消息,看了姜言意一眼,遲疑開口:“阿意,這羊肉……”
姜言意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到跟前,“怎麼了?”
楚昌平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道“這羊肉,蒸得不錯。”
他想問她跟遼南王又是怎麼一回事。
可這男女之間的事,他一個當舅舅的,也不知該從何問起,思來想去,覺得還是等姜夫人來西州了,讓姜夫人問比較好。
他這個當舅舅的,唯一能做也就是盡快壯大勢力,真要遇上個什麼事,他才能給姜言意撐腰。
前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算是幫封朔辦了幾件漂亮差事,也向封朔麾下一幫虎將證明了自己絕非是虛名之輩。他拿出本事來了,封朔撥給他人馬,才能服眾。
楚昌平心事重重,這頓飯也吃得急,姜言意幾乎沒見他怎麼咀嚼就咽下去了,擔憂道:“時間緊您何必跑這一趟,有什麼事讓人帶個話給我也成啊。”
楚昌平兩口扒完碗裡的飯,接過楊岫遞來的大氅披上,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銀票地契遞給姜言意:“這是一萬兩銀票和胡家的地契,你好生收著。胡家被抄後,那片宅子我買了下來,阿意你若是得闲,帶人過去把宅子收拾一番,這些銀票你看著用,宅子那邊要添些什麼東西,自己買便是。”
謝知州通敵叛國放突厥王子進了西州城,掩護突厥王子的就是胡家的商隊,謝知州鋃鐺入獄後,胡家也沒能脫得了幹系,如今名下所有產業都被官府查封。
胡家那座宅子是三進的,地段也好,價錢可不便宜。
姜言意錯愣道:“舅舅怎麼突然買了宅子?”
楚昌平道:“一早就打算買了。如今樊威一反,京都大亂,禹州信陽王也跟著舉旗……”
楚昌平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想到姜言意也不懂這些朝堂政事,便打住了話頭,隻道:“京城的豪紳們現在都舉家外逃,趁此機會,我正好能回去把你母親和你外祖母她們都接來西州。”
楚家人一家老小都過來,確實得買個大宅子才住得下。
姜言意忙問:“那舅舅你何時動身?”
楚昌平道:“已經傳信回京城楚家那邊了,等部署好西州的一切就動身,也就這兩天的事。”
門外親信在催促,楚昌平又叮囑了一句“這店你開著權當是討個趣打發時間,別耗費太多心神,苦了自己。”
姜言意知道他約莫是聽說了之前她跟來福酒樓的龃龉,舍不得她辛苦,她道:“我省得,您不用擔心我,宅子那邊我得了空就過去收拾好,等母親她們一過來,就能直接住人。”
送走楚昌平後,眼瞧著這個時間段店裡沒什麼客人,姜言意便讓郭大嬸和秋葵看店,自己則帶著楊岫邴紹二人去街上,打算買些肉做成肉幹之類的吃食,讓楚昌平帶著路上吃。
楊岫邴紹二人都是跟著楚昌平出生入死過多年的,知道但凡趕路,那就是天天隻有啃幹糧的份,出門在外怕出什麼意外,隻要身上的幹糧還沒吃完,客棧的東西他們都很少吃。
馬屠戶的肉鋪生意好,經常是一到下午好肉就賣完了,姜言意想做肉幹,瞧不上剩下的那些邊角肉,隻能去別的肉鋪轉轉。
沿途路過專賣肉幹的鋪子,姜言意順便問了下價錢。
“哎喲,姜掌櫃,整個西州城,就找不著比我這店裡味道更好的肉幹了,全是羊後腿肉做的,您是稀客,按一錢兩斤的價賣給您,平日裡我都是賣的一錢五!”
十錢才值一兩銀子,這麼算下來,他這風幹的羊肉幹一斤得賣五十文。
姜言意自己店裡每天都得買進好幾頭羊,對新鮮羊肉的價錢再清楚不過,馬屠戶那裡的上品羊肉也才二十文一斤,做成肉幹價格翻了一倍多,這老板倒也不算坑自己。
姜言意道:“我想嘗個味再看買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