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看到容伽禮感興趣這個,商酌雖參透不出深意,卻秉承著知己知彼的行事習慣,竟也要來影片資源,拿手機再看一遍。
整個火車廂沒了別的聲音,路汐感覺自己也快尷尬到活不成了。
…
…
容伽禮將陸依萍跳橋的劇情來回觀看了上百遍,等火車抵達白城後,路汐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對她的態度,已經從保護珍稀動物,變成了眼珠子一樣。
稍微下個臺階,容伽禮也要嗓音很低,卻存在感極強地說:“留意腳下,鞋子別掉下去。”
路汐閉了閉睫毛,同時為十八歲的自己澄清一點:“我沒有學陸依萍跳橋。”
“嗯。”容伽禮雖然不與她爭出個真相,眼神卻盯著她腳步。
路汐被看得都想去跳橋了,這時恰好容伽禮褲袋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長指輕輕點了下她肩膀,示意站在原地別動,繼而邁步走到一面落地窗的位置去接容九旒的致電。
能避開她接的電話,路汐莫約猜到,卻沒問。
突然肩膀又被拍了一下:“路依萍?”
路汐也不知是聽錯還是商酌故意叫混,畢竟路和陸的發音極相似,表情差點兒控制不住露出無奈,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容聖心看到商酌的影子就要躲了,這人,不僅長得妖孽,推理能力的高智商也近乎成妖了。
她清冷禮貌地看過去,不應這話,就這般瞧著人。
商酌並沒有跟他一個圈的同齡人該有的穩重內斂,給她遞糖吃:“路大明星,能不能幫我解一下燃眉之急?”
路汐已經被那句路依萍暗暗得罪了,指尖垂在身側不接,淡淡笑了:“我哪裡有能力。”
“謙虛了不是?容二現在可是把你捧在心尖上,對你惟命是從……”商酌半認真半開玩笑道:“實不相瞞,我就欣賞容二這點,位居高位卻俯首隻甘願效忠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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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頭上說欣賞,路汐卻是實打實聽聞過商酌花名在外的。
她被商酌話術裡捧的高,卻沒有任何歡喜若狂的意思,表情很平靜一直看著容伽禮身影。
商酌又說:“我野心不大,瞧著容二終於有了點人情味了,能不能讓一晚上給我。”
空氣靜止片刻,路汐腦海中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他:“容伽禮從不跟你做生意嗎?”
這反應速度,還真不愧是能搞定容伽禮的女人。
商酌從未小瞧了沒有任何背景,隻是一個女明星出身的路汐,多數時候還挺純粹欣賞她,轉瞬間慵懶的姿態擺出很隨意的樣子:“容二眼高於頂,看不上我這種野路子的。”
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路汐覺得商酌的反應耐人尋味,還未繼續問,眼尾餘光先掃到容伽禮已經掛斷了電話過來。
商酌最大優點就是識趣,轉了轉腕表說:“我的車來了,宜林島有緣見。”
他轉身一走,下秒路汐的腰肢就被容伽禮伸來的手臂摟住,漫不經心似的帶她往外,也是朝停車場的方向,並沒問商酌方才過來攀談了什麼,而路汐腦海中還有點疑惑著,索性問起當事人:“你為什麼從不跟商酌做生意?”
容伽禮走到黑色私家車的後座,單手推開車門:“他跟你說的?”
路汐被他護著,彎腰坐上去,等容伽禮緊隨其後進來,便主動黏過去,將白皙的手攀到他肩膀處:“嗯。”
司機驅車離開此地,封閉的車廂內彌漫著淺淡的燻香味,以及容伽禮回答她問題時,語調顯得平淡,沒有特別的意味:“容氏家族但凡涉及到的產業項目,都不會讓姓商的人進來分一杯羹。”
這是有仇?
路汐眼眸訝異了秒,轉念一想看商酌和容伽禮相處的氛圍看,又不像,反而好像還挺熟的關系。當然她面前的這位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現身外界時對誰都態度冷淡,隻是商酌單方面表現的很輕松自在。
等不到容伽禮往下說,路汐去親他下顎,張著唇齒問:“別藏著話,好不好?”
這一撒嬌,又被她很軟很紅的唇含了下,雖然隻是半秒不到就移開,卻能輕易取悅了在外界口口相傳中極難取悅的容伽禮:“為了給我們五小姐出一口氣。”
容伽禮端慣了平易近人的架子,卻不代表真的慈悲心腸,他上位後,便直接對外表了態不再跟商家有任何利益往來,隻要是容氏家族要做的項目,就不可能分給商酌一份利。
之所以這般強勢到趕盡殺絕地步,容伽禮沒有隱瞞路汐,不緊不慢地往下說:“當年聖心是因他,為了幫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身份扶正,才犯下錯被我爺爺流放境外,而商酌,在聖心和商家公子身份的兩者之間,選了後者。”
如果不是容伽禮上位後,將快被家族遺忘的五小姐親自召回。
這輩子——
容聖心都會為了當年大膽妄為敢去翻看容杭振書房內機密文件,透露給商父之舉付出代價。
犯了錯就得認罰,這點誰也救不了她。
而容伽禮自然也不會對真正受益者的商酌心慈手軟,隻是看在妹妹心裡有他份上,有些事不便做到臺面上。
路汐將這段隱秘的往事在腦海中消化了半天,也替容聖心感到抱不平,隨即告狀道:“商酌剛才叫我路依萍!”
容伽禮不禁笑了,頂著這張臉,很能抓人的心。
“你還笑。”路汐語氣有了惱意,索性收回攀在他肩頭的手腕,側過身,去看車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覺中,高樓林立的繁華街區已經消失在視線內,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藍海。
是宜林島到了。
…
在這座島上,隨著電影拍攝進度還剩下三分之一,殺青的演員們跟赧淵籤署完了份不會對外透露路汐重頭戲那天出的事故協議後,便都提前離開。
以至於熱鬧的民宿也空了不少,而赧淵下午沒有跟戲,早在燈塔的懸崖邊上坐著吹海風。
路汐跟他在某種程度上是堪稱心有靈犀,登島後,便尋了過來。
容伽禮給足這對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私人空間,視線落在那座白色燈塔處,說要去看看。
路汐當年那晚就是在這裡,深陷了第一次的險境。
沒有出言攔阻,等安靜注視著容伽禮身影步近塔身,她才慢慢朝著赧淵走去,漆黑的眼眸望著那片藍海,隨著一秒兩秒過去。
直到赧淵話說的突然:“我出獄那會,每晚都要來這跳一次海,明明恐懼大海,年少時再怎麼窮困潦倒也都不敢跟路叔學潛水去出海捕魚,怎麼我就溺亡不了?想求死,卻求死不得。”
他哪怕在監獄裡服刑時,改學了江微生前夢寐以求的導演系,也脫了那身監服,解了镣銬。
一身自由,卻始終無法走出江微被沉海的那個夏天。
所以隻能將內心的痛苦情感都從懸崖高處跳入大海釋放出來,跳到最後赧淵竟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潛水。
路汐站著不動,他依舊坐著側過臉,輪廓削瘦到稜角很分明,猶如被天際的夕陽塗抹上了一層濃墨重彩:“後來一次潛入海底時,我在她被沉的那個鐵籠位置,看到了一隻水母。”
路汐垂下的眼睫猛顫了下,動唇說:“我也看到了。”
“宜林島的生態環境被容伽禮建立的慈善基金會恢復,蝴蝶回來了,海裡也同時出現了一群自由自在的稀有水母品種。”赧淵雖然一開始也不知基金會幕後的神秘人是容伽禮,卻在看到水母朝他遊來的那刻起,內心對這片大海有了新的認知。
他告訴路汐:“從此我每一次深夜入海,都是在跟江微約會。”
宜林島的海埋葬了他的所有愛人,卻成為了他靈魂所期盼的最終歸宿。
也是因此。
赧淵又告訴路汐:“不渡是因你而拍,路汐,不要恐懼回頭,不要再困在十八歲的盛夏裡,你該借著這部劇本自渡一場。”
而不是像當初出道籤約給江望岑的那三年裡,演了一部又一部為她量身定制的劇本後,看似精神世界遠超正常人,卻始終還是獨自站在黑暗裡恨自己。
“不要恨自己了。”
赧淵的嗓音隨著海風拂面而來,恍惚間和記憶深處那抹熟悉的少女聲音重疊,也在她耳邊極輕說:“不要恨自己了,汐汐……”
路汐聽著,腦海中猶如電影回放掠過了無數曾經的片段,初次借宿在江家之後,與江微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還有最後她浮在藍色海洋裡,瀕臨死亡時見到的那隻淡粉色小水母。
江微與她,從今往後都該獲得了新生。
夕陽沉入海平線之前,赧淵起身站了起來,親手摘了一朵紅花很是珍貴放進了襯衫口袋裡,隨後,朝萬丈懸崖一躍了下去,身形在趨於平靜的海面瞬間激起了金光粼粼的浪花。
他帶著花,去找那個深愛著的女孩約會了。
路汐安靜地置身於懸崖邊緣,垂膝的裙擺被海風吹得輕輕飄蕩,站在原地等待,等不了片刻,不遠處距離的白色燈塔方向——十八歲路汐最愛的少年,也來尋她了。
第55章
赧淵閉著呼吸,任由幽藍色的海浪將他軀體衝到了巖石邊的沙灘上,粼粼的水痕被天邊夕陽最後一點光襯託下,像盈著碎金似的從平靜眉目劃過,靈魂在某個瞬間,被極速拉回了拍攝重頭戲那天。
他將江望岑從深海的鐵籠裡拽出,一路沉默寡言地硬拖到了這裡。
整個世界完全靜寂,隻有巨大海浪洶洶地拍打著黑色褲腳,赧淵靜立不動,看著完全喪失求生意念,就這般被淹沒的江望岑,倏地,開口的嗓音如同耳語:“黃琇瑩——”長年監視江微的保姆。
江望岑呼吸幾乎停止時,因這個名字,胸膛劇烈起伏了起來。
“當年整個江氏集團被清算,死的死,無期的無期,唯獨黃琇瑩不見了,而她隻是區區一個保姆,誰也沒去在意。”赧淵就這麼一高一低,毫無表情盯著江望岑,說:“我服刑出來後,尋了她蹤影很久,終於在一個偏僻地區的養老院找到了做義工的黃琇瑩。”
那時的黃琇瑩連夜從別墅出逃,連老家也不敢回,藏身在這犄角旮旯的地方。
赧淵尋來時,她依舊不改偷窺病人的特殊癖好,被當場抓個正著。
“她人在哪。”江望岑浸了海水過後的嗓子嘶啞:“交給我!”
赧淵平靜宣判著這個給江微帶來有無休止噩夢的保姆結局:“她身患上了腦癱,以後隻能臥病在那所無人知曉的黑暗養老院裡絕望又孤寡的度過餘生。”
“作為我替她支付了醫療護理費的報答。”赧淵尾音冰冷上揚,透著深刻的諷刺,笑了笑又往下說:“從她那裡拿到了未被銷毀的全部監控錄像。”
黃琇瑩有躲在暗處監視江微和路汐的習慣,為了滿足自己私欲的癖好,甚至在江家別墅的幾處隱秘角落裡都偷偷裝了微型攝像頭,殘忍地記錄著兩個少女抱團卷在潮湿角落裡慢慢長大的悽慘生活。
江微死在了他的眼前。
赧淵瘋了一樣跟著跳下萬丈懸崖時,蔣華翰被他撞在了尖銳的巖石角上,後腦勺破了個大口,當場氣絕身亡。而等他被判防衛過當三年,出獄時發現一切風平浪靜了,江樹明這個罪魁禍首突然暴斃在了精神病院,跟他扯上關系的人也落得了差不多下場。
可赧淵那晚是親眼見過江微身上掛血的,心知被掩埋的真相遠不止於此。
他帶著某種渡不過去的執念,要搞清楚為何偏偏是江微被當成了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