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奈何她媚色撩人 3988 2025-01-26 15:57:06

  今日程國公府的東院靜的出奇,就連院內灑掃的女使婆子都瞧不見一個。


  林繡今日身著湛藍色的雲紋尋紗裙,挽了個朝雲近香髻,不但擦了傅粉,塗抹了朱紅色的口脂,甚至還在雙眉之間貼了一張用花茶油餅做出來的花鈿,不知道的一看,估計還會以為她要去參加乞巧節的燈會。


  她一如既往地和春瑤輕柔道:“長姐呢?”


  春瑤卻不似平日那般熱情,隻恭敬道:“夫人在福壽堂等著您呢。”


  福壽堂?老太太住的地方?


  林繡嘴角一勾,“嗯”了一聲,左手扶著後腰,一步一步地朝福壽堂走去。


  一推開門,隻見郢王與程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林芙與他站在一處,一旁還坐著兩個穿著官服的。


  合著,這是都等著她呢。


  老太太瞧她這幅故意裝扮過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拍案怒斥道:“林繡,你倒是有臉來我程國公府!”老太太在前夜得知前因後果後,被氣的已是喚了兩次大夫。


  林繡眼角微挑,柔聲細語道:“老太太別誤會,是長姐請我來的。”


  自打她知道唐氏夫婦被郢王扣下後,她便是知曉有些事瞞不住了,近來城門口加了不少的守城兵,對進出之人皆是嚴加查看,都這般了,她怎會不知他們在防著誰。


  雖是把郢王請來做主審,但此事乃是程國公府的醜聞,郢王終究是不好越過程老夫人開口,他低頭抿了一口茶水,聽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林繡,我問你,當年你偷換我程國公府嫡長女一事,你認是不認?”


  一聽這話,林繡不禁長籲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怕這些事會被人發現。午夜夢回時,她沒少見到一個孩子飄到她面前質問她:姨母為何這般對我。


  她以為若是被發現了,那必是天崩地裂的局面。


  但到了此刻,她才發現,就算被發現了,也不過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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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撕破臉也好,這樣一來,她今日要說的話,也是好啟齒一些。


  見林繡低頭不語,程煜便把楊天旺扔到了林繡面前。


  楊天旺被五花大綁著,他見到林繡就開始哭,“妹妹,你救救我,妹妹,你救救我。”


  一開始林繡還未認出來此人是誰,畢竟在她眼裡,她這弟弟早就遠走高飛了,可一聽這句妹妹,再細細一瞧,她才發現,原來他們已是扣住了死證。


  “林繡,證據確鑿,由不得你不認。”說著,郢王給了一旁的案官一個手勢。


  那案官手裡拿著林秀的罪狀,然後遞過去對她道:“若是看清楚了,就可籤字畫押了。”


  接著,案官又用手敲了敲罪狀的左下角的空白處,在給她遞了筆與砚之後,又道:“按大燕律法,男子用左手食指,女子則用右手食指,籤字按壓之後,罪狀即刻生效。”


  林繡看了看宣紙上寫的字字句句,冷笑了一聲就扔在了地上。


  林繡輕柔看著郢王道:“既然殿下在此,妾也就多問一句,燕國何時竟將律法改了?”


  燕國是等級制度甚是分明的國家,因此,孩童買賣從不在少數。


  可私自將孩童賣為奴隸和賣給他人作子嗣,這到底是有明顯區分的。


  比如,若是私自將別人家的孩童賣作奴隸,不僅要被判牢獄十年,流放五年,還要遊行示眾,以示懲戒。但若是將孩童賣為他人子嗣,卻隻有三年的牢獄之災。


  林繡冷笑了兩聲,心道:她心裡若是一點成算都無,那今日也就不敢來了。


  思及此,她也不再遮掩了,而是直接開口道:“妾當年可是為妧姐兒挑了一戶好人家。蘇州唐家,書香門第是也,且他家大夫人還是個生不出的,妾可是一直以為,妧姐兒會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至於那妧姐兒為何被賣入賤籍,恕妾是在是不知。”


  在場的皆是讀過書的,都知曉她話裡是何意。


  林芙本以為此事被揭發,林繡怎麼也得假惺惺地喊冤叫屈一番,她沒想到,這層窗戶紙被捅破後,她竟然連最後一層遮羞布都不要了!


  這認罪了和沒人罪,到底是不一樣。


  林芙甩開了程衍之的手,疾步走到林繡面前,一個巴掌就打了下去。


  這樣的動作,也許是林芙這般溫柔和順的女子頭一次做吧。


  “你忘恩負義,欺三瞞四,陷害他人,你的罪過,又何止是這一紙罪狀說的清的!當年唐家的那個孩子,還有蘇州的那個女侍,你踩著她們的屍體一路走到今天,你難道半點兒都沒有愧疚嗎?”林芙怒道。


  林繡的臉被林芙打地側到了左邊,她低低笑了兩聲,“那孩子是在程家大夫手裡斷的氣,而那侍女是被國公爺親自下令杖斃的,長姐說說,這究竟與我何幹?說到人命,那我救姐姐那兩命呢?姐姐可有給我論功行賞嗎?”


  林芙看著昨日還在一起賞花喝茶的姐妹,今日已是面目全非,突然感覺胸口最後一次悲傷,都已被她耗光了。


  林繡看著林芙的那一張線條無比柔和的小臉,逐漸變得冰冷,鋒利,她笑著抬眼道:“長姐若是現在就受不得了,那接下來的話,妹妹還要如何說下去?”


  林繡的說話的語氣,讓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程老夫人對她可沒甚感情,見她在程府如此囂張,便對著一旁的女侍說,“給我把她摁在地上,既是罪人,那起碼要有個罪人的樣子!”


  話音一落,老太太近身伺候的那幾個女侍和婆子一同上前,桎梏住了林繡的雙手,剛抵住她的膝蓋要向前蹬一腳,隻聽她厲聲道:“你們誰也不能碰我!”


  “大燕律法孕婦不得被行拷鞫,即便妾有罪,也得等妾產下我兒,百日之後才可決遭!”林繡一字一句道。


  這話一出,倒地是震驚了四座。


  程老夫人起了身子,皺眉對著她道:“你說你有了身孕?”


  “是,老太太,妾已有了將近三個月的身孕,妾縱然有罪,可幼子到底是無辜,大燕律例向來對幼子十分寬宥,哪怕是繼子,命繼子,奸生子都不會被其母所連累,所以我肚子裡的小兒,自然也當如此。”


  聽完他這話,程老夫人不禁譏笑了兩聲:“林氏,別說你在年初之時就已不再是安家婦,就說你曾是安家婦之時,你也已是守了多年寡!事已至此,你休給我耍甚把戲,你有孕!那難不成是與人通奸了嗎?”


  聽到這,林繡把目光轉到了程衍之身上,然後直愣愣地看著他道:“國公爺,你說我通奸了嗎?”


  方才林繡的語氣不可謂不囂張,但她與程衍之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倒是徹底柔了下來,也可以說是極盡柔情。


  其中的暗示,已十分明顯。


  程老夫人這一輩子什麼腌臢齷齪之事沒見過?即便她意有所指,也得讓她把話咽回去!


  於是程老夫人又一巴掌揮到了林繡臉上,“你這賤婦!難不成以為揣上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就又能輕而易舉地嫁禍於人嗎?”誰都知曉她這大兒子被林芙迷的神魂顛倒,若說茂之做了什麼荒唐之事她還信,但衍之絕無可能!


  林繡低頭用手捂著小腹,然後對程衍之開口道:“妾這是不是嫁禍,國公爺自然是知曉的。長姐小產那日他做了甚,難道還非要我一字一句說出來嗎?”說著,她又抬手攏了攏發,慢聲開口道:“其實要我說,我也是說不清的,畢竟那日的酒,喝的實在是多了些。”


  話音一落,中廳內的所有人都回想起了林芙上幾個月的小產之事,那陣子,林芙臥在床榻上起不來,程衍之便告了假,他除了陪著林芙,就是愁悶在西苑喝些酒……


  程衍之的這些舉動,府裡的人皆是知曉。


  林芙回頭去看他,隻見程衍之一身煞氣地向林繡走去,臉色陰鬱嚇人,這般架勢,與他杖斃當年那個女使時倒是十分相似。


  林芙的心突突地跳。


  程衍之一把掐住林繡的脖子,然後緩緩向上抬起,語氣狠戾道:“跟我講律法?嗯?”


  “林繡,若我今日對你動了私刑,不過也就是這國公爺不做了罷了。”按照律法,官毆妻墮胎者,需杖七十,而後解職,駐邊關一年。


  程衍之殺心已起,在他手指驟然縮緊之時,一旁的程老夫人直接攔住了他。


  “衍之,你難道要為這個賤婦,自毀了前程嗎?”雖然今日的主審為郢王,但史官和案官可都在這!


  郢王知曉他這嶽父的脾氣,且不說林繡肚子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就光是今日之事,他就不可能饒了林繡。


  他放下了手中的卷案,剛欲把今日之公審改為私審,行私刑,就見這屋內的門直接被人推開了。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憐杜小娘那個賤婦死的早,沒能見到你今日這幅繼承她衣缽的樣子!林繡,你賤的甚是優秀啊!”


  說話的便是林老太太姜姒,姜姒與旁人家的老太太向來不同。


  就拿程老夫人來比吧,程老夫人剛生白發之時,便想了無數個法子將其變黑,黑芝麻糊更是日日都要吃,可姜姒呢,剛生出幾根白發的時候,就想了法子將其通通染了白。


  瞧瞧,姜姒身著錯金的秀華褙子,頭戴橙黃色的抹額,再配上那一頭泛著亮光的白發,瞬間感覺這屋內怕是來了個“老妖精。”


  她剛一罵完,林繡的臉色就徹底變了。


  姜姒在上前給郢王問過好之後,冷著張臉走到了程衍之身旁。


  程衍之別人不怕,倒甚是怕他這位嶽母,許是感覺氣勢已被壓了下去,便又故意挺了挺身子。


  “芙兒,過來。”姜姒道。


  林芙慘白著一張臉,走到了姜姒身邊。


  兩個三十出頭的人了,齊齊地站在了姜姒對面,聽她繼續破口罵道:“你們兩個如此蠢的,是怎麼生出煜哥兒那般聰慧的孩子?”


  說林芙也就罷了,程老太太看這姜姒又訓起她兒子來,突然心裡泛了酸,直接嘟囔了一句,“蠢,你不也生了其中一個嗎?”


第63章


  不得不說, 林繡是十分忌憚她這位嫡母的,無他, 她永遠不會忘了在沒救下林芙以前, 她與她小娘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姜姒乃是大家閨秀, 做不出苛待庶女的事兒來, 炭火, 吃食,月例也從未少過杜小娘和林繡分毫, 可也正因如此,杜小娘就是想找主君哭訴都不成。


  她杜小娘拼死拼活地要進林府,難不成是為了這吃不飽,又餓不死的日子嗎?


  自然不是。


  林繡也曾不服氣過, 她無數次想著,為何她明明也是爹的女兒, 是林府的二小姐,卻要像外頭的流民一般,隻能過著等待主母施舍的日子呢?


  杜小娘和她,不論明裡暗裡,其實都反抗過。


  可有姜姒這樣一位主母在,杜小娘院子裡的樹葉都好似長滿了眼睛一般, 任憑她們有渾身的本事, 也終是無用, 且日子久了, 人就開始認命了。


  再後來, 杜小娘聽見姜姒的說話聲就害怕,哪怕姜姒的語氣已是十分和善。


  這麼些年過去了,林繡終於把姜姒的黑發盼成了白發,終於等到她的茹兒有了出頭之日,可怎麼就……又像是回到了原處呢?


  郢王給姜姒賜了座。


  姜姒睨著林繡道:“既然懷了身子,那你便說說,你是怎麼懷上的?”


  這話一出,程衍之身子一僵,他下意識地去握林芙的手,但卻被林芙無情地躲了過去。


  林繡方才的氣勢被姜姒居高臨下的語氣壓下去了一大截,她長籲了兩口氣,才恢復了鎮定。


  “母親難道不該先問問國公爺,他為何不否認嗎?”林繡道。


  是了,剛剛林繡說完那段話,程國公第一時間既沒有否認,也沒有爭辯,反而是準備直接要了她的命,此番舉動,確實有了一絲殺人滅口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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