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把照片放回去，跟著他到了客廳。
飯桌上，一碗粥正冒著白色的熱氣，在吊燈橘黃的光線下散發著溫暖。
我怔了一下。
盛卓是很標準的富家子弟，拿的是霸道總裁的人生劇本。
我從沒見他做過飯。
盛卓穿著一身灰色的家居服，黑發柔軟地散落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一次做飯，別嫌棄，我特意跟阿姨請教過了。」
我走過去看著那碗粥，心裡微動。
再看盛卓那雙滿滿都是我的眼睛時，我未曾動搖過的決心卻多出了一絲內疚。
盛卓他是真的喜歡我。
沈琪雖然曾經害過我，但他是無辜的，我這樣利用他的感情去報復另一個人，跟沈琪又有什麼分別呢？
可是成功近在眼前，我卻無論如何都放棄不了，隻能沉默下來。
……
我跟盛卓的感情發展飛速。
他已經一步步淪陷在了我的陷阱裡不可自拔。
每一次約會、每一次親吻、每一次親密接觸，我都能看到他眼裡對我的愛意更盛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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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那種花花公子，雖然家裡有錢，自身條件也好，但相對來說更像是一個不夠開竅的鋼鐵直男，開竅後就化成了繞指柔。
然而他多愛我一分，我心裡的愧疚就多一分，這份愧疚在看到他書房裡沈氏的材料時達到了頂峰。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不僅僅是衝著他這個人來的。
沈氏和盛和商業聯姻，盛和借給了沈氏一筆巨大的商業貸款，但是在商言商，沈氏能拿這筆錢，必然是留了什麼把柄給盛家。
盛開強不可能隻憑著虛無縹緲的兒女婚姻就借給沈氏那麼大一筆錢。
果然，盛卓書房裡沈氏的材料多不勝數，雖然最機密的東西不可能在這裡，但是各種虧空、挪用、非法集資……
這裡的東西，已經足夠我扳倒沈家。
我跟盛卓已經進入同居狀態，哪怕是最機密的書房，他也對我完全不設防。
我看著手裡厚厚一摞的文件，手指用力收緊，關節泛起了青白色。
隻要我能拿到這些東西，那些黑暗的歲月，我自殺的母親，我被毀掉的人生……
所有的一切，都會得到遲來的審判。
沈琪沒有家裡的庇護，以她的脾氣秉性，後半生會慘不忍睹，不需要我出手，有的是人會等著收拾她。
我這麼久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刻。
可是我也知道，一旦拿走了這東西，我跟盛卓就完了。
他那樣一個驕傲的人，不會允許自己愛上一個騙子。
可是相處這麼久，我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能對他不動心。
我就這麼握著這一份材料，在書房裡站到了天黑。
09
晚上盛卓回來的時候，屋裡漆黑一片，我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怎麼不開燈？」他笑著打開燈走上來就要抱我，一邊小白跑過去叼起他的拖鞋就跑。
我推開他，把手裡的資料放到了桌子上。
盛卓有些疑惑，茫然地看向桌子上的那份文件，隨即瞳孔猛地一縮。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東西是什麼。
然而他卻沒我想象中的驚訝，隻是掩飾著什麼似的又湊上來抱我，聲音微顫：「煙煙，我們吃什麼，你做排骨給我吃好不好？」
我眼眶一酸，逼著自己平靜道：
「盛卓，沈琪說得沒錯，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報復她。」
盛卓神情慌亂，繼續道：「不吃排骨，吃別的也行，你喂小白了嗎，我現在去喂它——」
他起身想走，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繼續道：「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用了很久來觀察你，靠近你，為的就是扳倒她。」
「盛卓——」
盛卓打斷了我：「別說了。」
我無視了他的話繼續道：「我騙了你，我壓根就不是這樣的，我——」
「我叫你別說了！」
盛卓暴怒地喝道，用力地把茶幾一腳踹倒。
沉重的茶幾哀鳴一聲倒在了地毯上。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聲線顫抖，「你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不會被我欺騙這麼久。」
盛卓紅著眼睛走到我面前，他的表情憤怒又難過。
「關煙，你為什麼非要說出來？我們他媽的就假裝不知道，繼續好好地在一起不行嗎？！」
我垂下視線，任眼淚掉在地毯上洇出一塊深色的痕跡。
「我喜歡你，」我輕聲道，「我不想再繼續騙你了。」
盛卓面無表情，垂在身邊的手用力攥緊。
半晌後，他平靜道：「可是關煙。
「你把事情都說出來，還要我怎麼自欺欺人地和你在一起呢？」
我沒說話，任由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我想，我他媽的不要復仇了。
我就當自己倒霉好了，我命不好，所以才碰上了沈琪。
或者我再去想別的法子，我去沈氏的公司再想辦法。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再騙盛卓了。
這麼久以來，他是對我最好的一個人，哪怕察覺到我並不是他想的那麼單純，他也沒有對我有任何防備，為了維持著這段感情自己卑微地欺騙著自己。
盛卓沒再說話，他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可看上去卻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難過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了。
「你走吧。」
我知道，這是他對我的審判。
我們結束了。
我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拿起包從他身邊走過。
開門的時候，盛卓把什麼東西扔在了我的腳邊。
我低頭一看，是沈氏的文件。
盛卓仰著頭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眼睛上，什麼也沒說。
這一瞬間，我的心裡突然湧上了巨大的難過，我很想回去抱抱盛卓，告訴他我不復仇了，求他原諒我。
可最後，我還是抹了一把眼睛，轉身出門了。
10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順利很多。
那一本文件中記錄的內容遠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盛開強未必沒有趁機吞掉沈氏的意思，背地裡搜集了很多致命的證據。
我實名舉報後，把證據全都放在了網上。
一瞬間，沈氏就炸開了鍋。
沈琪的爸爸沈和偉通過門店、互聯網等途徑非法集資 50 億餘元，這些錢都被他轉入了沈氏，用於彌補公司斷掉的資金鏈、歸還債務以及個人消費等。
至案發，已經造成了 2.1 萬名被害人實際損失高達 32 億餘元。
沈氏完了。
沈和偉被判了無期，他之前為了維持資金運轉也沒來得及轉移財產，沈琪和她母親雖然沒被判刑，家裡的錢卻都充了公, 幾乎一分錢也沒剩下。
沈家連最後一套房子也被查封了，沈家母女原本就囂張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這一下子牆倒眾人推，更是慘不忍睹。
聽說沈琪母親氣得進了醫院，卻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 沈琪自己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債主們都追到了醫院，揚言不還錢就弄死她。
她終於得到了報應。
……
我在事情塵埃落定後拿著花去了我媽的墓前。
我絮絮叨叨跟我媽說了很多，我說我現在條件好了, 我有出息了, 我能照顧自己了, 我替她報仇了，要她不要擔心我。
然後我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
我說：「媽，你本來應該有個好女婿來著，可是我把他弄丟了。」
……
我的生活恢復了平靜。
我不用再費心鑽研盛卓的喜好, 不再每天每夜都被噩夢驚醒，也不需要為了復仇殚精竭慮了。
我似乎一下子就闲下來了。
然後我的腿摔斷了，被送去了醫院，錯過了高考，我媽那段時間天天被人指指點點，又看到我高考無望，備受打擊後抑鬱跳樓了。
「「「」可是我卻隻剩下了空虛。
午夜驚醒的時候，我總覺得身邊該有一個人還有一隻貓, 然後孤零零地看著天花板睜眼到天亮。
盛卓再沒有找過我, 他那樣一個驕傲的人, 本就不該耽於男女私情，我隻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他現在回到了正軌, 我經常在財經新聞上看到他，儼然恢復了精英人士的成功模樣, 總是又談下了什麼合作或者又收購了什麼公司。
他似乎離我越來越遠了，我有時候會恍惚地覺得那是不是一場夢。
可能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是轉瞬的錯位後就回到了原點。
我幹脆辭了職，給自己放了個長假出去玩, 兼職做了個旅行博主。
雪山、草原、森林、大海……
當我投身在自然裡的時候，總能短暫地忘卻那些煩惱，得到片刻的安寧。
可是一到了晚上，我還是會想起盛卓。
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候。
這天晚上，我在我的賬號上發了一條 vlog 後，又暗戳戳地打開了盛卓的微博。
他的微博已經好久沒有用過了, 可我總還是視奸著他的賬號，看著他過去發過的點點滴滴, 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絲殘留的溫度。
可是今天打開盛卓賬號的時候, 我卻發現多了一條原創內容。
我愣了一下點進去，發現是一隻小白貓的照片。
配文是：我不是王子, 我是個倒霉催的大冤種。
我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起來，死死地盯著那一句話，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我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慌亂地下床, 連鞋都沒顧得上穿就跑了過去, 因為太著急，腳趾還碰到了櫃子。
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一把打開了房門！
房門外，盛卓正風塵僕僕地提著一個箱子。
看到我, 他拎起了手裡我故意留在他家的銀色高跟鞋，無奈道：
「一招用兩次就沒意思了啊。
「辛德瑞拉，你的水晶鞋落在我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