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著,她拉著我:「阿昭,你幫我跟我哥說說……」
我抬頭,看著面前的清冷少年,臉頰一時有些發燙。
楚明珩不自覺地移開視線:「知道了,下不為例。」
末了,又補充道:「至少下次打架前,叫上我。」
楚明月立刻喜笑顏開:「我就知道哥對我最好啦!」
說罷,便雙雙挽著我倆離開。
剛走到一半,身後忽然有人叫我:「溫昭,你這些天去哪了?」
我回頭,看到溫聿正站在烈日下等我。
他臉上急切的神色,仿佛真的等了我很久。
可我卻知道,明明前不久他就能被溫喬的一個謊言騙走。
他的歉意,真的很廉價。
楚明月忽然戳了戳我:「阿昭,你們認識啊?」
我淡淡道:「不認識,可能認錯了。」
轉身時,楚明珩注意到我的異樣,忽然攬著我的肩:「妹妹走吧,剛好我給你們買的零食到了。」
意識到他是在幫我,我應和道:「嗯,謝謝哥。」
說完,身後的溫聿頓時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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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明月主動搬到我旁邊。
當然,上課時依舊睜不開眼。
中午我們又聚在一起。
吃飯時,他們兄妹倆看著我有些欲言又止。
猶豫了半會兒,我還是告訴了他們事實。
隻除了,我快死了這件事。
一聽完,明月便憤恨道:
「簡直一群畜生!
「阿昭,你可別再跟他們來往。
「以後有我保護你,你別怕!」
楚明珩雖不言語,卻也是一臉凝重。
我垂眸不語,心裡卻萬分感動。
傍晚時分,我看到小黃乖乖地躲在屋檐下等我。
自從上次出事後,小黃每天都跟我形影不離。
我蹲下身,它便揚起腦袋來蹭我。
還好,當初小黃沒有跟著我受傷。
我牽著小黃,一起回家。
剛到半路,就被人莫名其妙攔了下來。
黑色轎車上走下一位貴婦人。
她紅著眼叫我的名字。
8
「昭昭,我是媽媽啊。」
我後退一步:
「您你認錯人了。
「您的寶貝女兒應該是溫喬,不該是我。」
她臉上淚痕未幹,神情恍惚:
「我、我沒有。
「昭昭……媽媽不是這麼想的。
「你先回家,我們好好談談。」
說著,她便上前拽住我的手。
拉扯間,她意外看到我手上的傷痕。
是許潔他們踹我時留下的。
她神色一緊:「這是怎麼回事?」
我拉下衣袖蓋住:「和你們無關。」
但她卻沒放手:「你告訴媽媽,是誰幹的?」
她故作緊張的模樣,實在可笑。
「如果我說,是你的寶貝女兒溫喬指使的。
「你信嗎?」
那天過後,我試著向學校舉報。
可惜沒用。
小巷沒有監控,許潔等人本身在學校也有些背景,再加上溫喬的包庇,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聽到這兒,她臉色一白:
「喬喬?
「喬喬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直到現在,他們還是選擇為溫喬開脫。
溫聿是這樣,媽媽也是這樣。
在他們眼裡,溫喬永遠是個純良無害的小白兔,而我不過是寄人籬下的過客。
我問她:「如果說,在我和溫喬之間,你們必須選一個,你們選誰?」
她看著我,猶豫了:「昭昭,她是你妹妹……」
我難掩心底失落:「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們才肯相信?」
「溫昭,胡鬧也該有個度!」
溫聿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他聲音帶著不耐:「別拿死不死的來威脅我們,真的很難看。」
「既然媽媽都來了,你就好好跟我們回——」
我強忍著淚:「夠了!」
他們根本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離開。
隻會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演出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
惡心。
感知到我的情緒,連小黃也朝他們吼了幾聲。
溫聿受到驚嚇,下意識朝小黃踢過來。
9
我上前護住它,被他意外踩了一腳。
溫聿意識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臉色煞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抱著狗狗離開,沒再聽他解釋。
回到家裡,我從床底翻出一個小盒子。
這是我離開溫家帶回的為數不多的行李。
我小心翼翼打開,裡邊躺著一個粉色的小娃娃。
這是去年我生日時,媽媽送給我唯一的禮物。
那時候我天真地以為,媽媽終於肯接納我。
那天是我到溫家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隻要有人記得我,哪怕隻在乎一點點也行。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娃娃,是溫喬不要的,所以媽媽才給了我。
至今我還記得,溫喬當時嘲笑我的模樣。
從那以後,我就把娃娃藏了起來。
也沒舍得扔。
可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有時候,我更希望她可以跟爸爸和溫聿一樣冷漠,也不要她虛情假意的欺騙。
害我誤以為……我也是有人愛的。
娃娃臉上沾著水,好像在哭。
我還是把娃娃扔掉了。
順著河水,漂向遠處。
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走到了水中央。
脖子上的玉牌被我解下,緊緊攥在手裡。
這是幼時收養我的奶奶為我求的,求我能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因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可是現在,我也做不到了。
河水很冷,浸過傷口時也很疼。
流水潺潺,夜晚星光閃爍。
我好像看見奶奶在那裡等我。
忽然,水面泛起漣漪。
有人在叫我。
「抓住你了——」
10
水裡有人拖著我往上。
楚明月眉頭微蹙:
「溫昭,你想幹什麼?!
「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可不允許你死掉!」
我勉強站起身,詫異她的出現:「你怎麼在這兒?」
她彈我腦袋:「白天不是說好給你送零食嗎,我這不就來咯。」
低頭看,她手裡正拿著一盒巧克力。
晚風拂過,明月忽然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催促道:「阿昭,還不快點回去,我可就要感冒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
剛說完,她忽然瞪大了眼。
周身的河水竟泛著淡淡的淺紅。
我這才注意到,我又開始流鼻血了。
我仰著頭,局促地和她解釋:「肯定是河水太涼了,我們先回去。」
到了屋裡,鼻血還是止不住。
明月眼眶微紅:「阿昭,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努力止血,又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吃了顆止疼藥。
「沒事的,可能剛剛掉水裡,不小心磕到了鼻子。」
「真的嗎?」
「真的。」
「給我看看。」
說著,她忽然上手摸摸我臉。
直到確認我沒事,她才放心。
她把糖果和巧克力都放在我手裡:
「零食,都給你。
「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哥哥總會分給我糖吃。
「糖果很甜,巧克力也很甜。
「所以不要不開心。
「還有我陪你。」
11
那天晚上,明月沒走。
她陪著我,一起窩在小小的床上。
「小時候,我媽總唱歌哄我睡覺。
「阿昭,你也給我唱好不好?
「我明天再給你送糖。」
我把幼時奶奶哄我的歌謠給她唱了一遍。
她十分捧場:「你怎麼這麼厲害啊……」
我有些詫異:這樣,也算厲害嗎?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沒用。
「怎麼不厲害?」
她撐起身,認真說:
「小時候我學會走路,媽媽也誇我很厲害。
「等我會自己吃飯了,爸爸也誇我很厲害。」
說著,她忽然抱住我:「你唱歌這麼好聽,怎麼不厲害?」
眼眶逐漸湿潤。
原來朋友,是我自己選的第一個家人。
舊舊的窗邊,映著一輪圓月。
小小的屋裡,環繞著我的歌聲。
睡著前,她迷糊著說:「以後你要是想我了,就抬頭看看天。」
她指了指月亮:「我就在那裡。」
12
隔天我和明月一起回校。
一向喜歡睡覺的她竟破天荒翻開了課本。
她神色有些凝重:「下個月又要模擬考了。」
現在距離高考也不遠了。
沉思幾秒後,她忽然說:「阿昭,你也不忍心我考得太難看吧?」
她眨巴著眼,像隻小兔。
那之後,我倆放學就約定一起學習。
楚明珩偶爾也會過來。
高三的壓力悄無聲息地落在每個人的頭上。
我按部就班地讀書,吃飯。
可我仍能感受到生命在衰竭。
漸漸消退的食欲,不斷流血的身體。
但我還是想撐一撐。
要是,能挺過高考就好了。
明月以前對考試總是興致缺缺,可這些天她卻異常認真。
比如現在,她正和某道數學題較勁。
我瞄了一眼:導數,我不會。
「阿昭,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呢!」
每次遇到不會的題,明月總喜歡碎碎念。
「活到老,學到老。
「現在不會,不代表我以後不會。
「所以我先放過你,改日再戰。」
接著,她十分自然地轉到前邊的立體幾何。
十分鍾後,她寫了滿滿當當一頁紙。
「阿昭,我厲不厲害?」
「何止?!
「簡直新世紀數學天才!」
她咯咯笑個不停:「低調,低調~」
後來楚明珩給她批改時,看在她寫【解】字的分上,勉強給了一分。
13
模擬考很快到來。
這或許是我三年來最認真的一次考試。
明月也不例外。
大概是有人做伴,終究和單打獨鬥不一樣。
我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享受學生時代最後的光景。
再也不用費盡心機去討好家人,也不必提心吊膽地擔心有人欺負我。
考完那天,溫聿出現在門口。
我一出來,他便向我走來,手上似乎還拿著禮物。
下一刻,溫喬忽然出現,自然地攬住他胳膊:「哥,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啊?」
溫聿臉色一僵,他沒想到溫喬也在這個考場。
他下意識把禮物藏在身後,眼神裡帶著躲閃。
見他久未回應,溫喬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我。
她臉色一白,不自覺松了手。
這副兄妹情深的戲碼,他倆不知道在我面前演了多少遍。
以前還會膈應,現在隻覺得惡心。
我隻看了一眼,便轉過身。
溫聿撇開溫喬,急忙追上來:
「昭昭,媽媽這些天很想你,還託我給你帶了禮物。
「你……能不能回去看看她?」
他說得小心翼翼,和之前完全兩樣。
我隔開距離:
「溫聿同學,你應該認錯人了。
「我沒有什麼家人。」
「哪有——
「我們不就在這兒嗎!」
明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明珩也自然地靠著我:「妹妹,這些人都是誰啊?」
心底忽然生出莫大的勇氣。
我坦然笑著說:「不認識。」
「哥哥,阿月,我們走吧。」
轉身時,兄妹倆默契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溫聿攥緊手中禮物,眼底閃過一瞬即逝的失落。
他盯著我的背影,久久未動。
就連溫喬叫他好幾聲,也沒聽見。
他隱約覺得,有些事情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成績出來那天正好是周一。
一下課,明月就迫不及待去了公示欄。
楚明珩的名字永遠在第一個,其次是溫聿。
從上往下,我的名字出現在了年級前五十的榜單上。
我有些難以置信。
原來我也可以做到。
原來……我不是笨小孩。
「昭昭,你好厲害!」明月總是喜歡誇我。
說著,又往我手裡塞了顆糖:「月月牌專屬獎勵!」
我繼續往下,也看到了她的名字。
雖然能力有限,但進步很大。
我比她還開心:「你也超級棒。」
她甩甩手,傲嬌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嘖嘖,這麼厲害的妹妹我有兩個!
「走,今晚請你們吃大餐~」
楚明珩熟稔地走在我倆前邊。
耳邊再次響起明月的碎碎念。
「照這樣下去,高考我不得一鳴驚人!
「昭昭,到時候咱們去南方上大學吧?
「聽說那邊可暖和了,不像咱北方這麼冷。」
我笑著答應她:「好啊,一起去南方。」
剛說完,腹部忽然傳來陣痛。
我強忍不適,讓他們先行離開。
沒人的角落裡,我捂著肚子蹲下。
嘴裡、鼻子,都在流血。
系統再次出現。
我問它:「我還有多久?」
系統:【不到三個月。】
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時又患得患失。
我盯著樹上微綠的枝丫,嘆了口氣:「知道了。」
14
日暮時分,學校裡幾乎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