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被容景寵在心尖的女人殺了,做成了骨扇。
我在鬼界,日夜守在橋旁等他,等了十二年沒等到,卻等到了那個女人。
可笑的是,得到消息的一瞬間他便衝過來見我,理由卻是讓我放了她。
我淡淡盯著他的臉,「你說的,求人得跪下來求。」
1
「你說的,求人得跪下來求。」
我側臥在軟榻,抬手欣賞今早剛塗上的寇丹,色豔欲滴,甚得我意。
餘光瞥見門前站得挺直的男人。
他緊抿著唇,神色幾經變化,最終沒拉下臉來,拂袖而去。
「嘁。」我撐起身,透過半開的窗扇看那抹毅然離去的背影,嘆道,「真沒意思。」
2
我叫鬼桃,冥界掌燈人。
職權不大,但廣泛,新入冥界的鬼都由我指引。
我等了十二年,沒等到容景,但他寵在心尖上的女人落到我手裡了。
這不,容景一得到消息,就飛過來見我了。
我看著手裡的燈,燈影詭亮,還能映照出一孱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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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姬啊骨姬,你們之間,倒也不過如此啊。」
燈壁猛地突出一股,又緩緩恢復原樣,我低低地笑,「你也聽到了是不是?」
燈猛烈顫動一震後,再沒了動靜。
「你很闲嗎?」身後傳來不鹹不淡的聲音。
我轉過身,順勢靠在門沿點了點頭,「不找點事做,總是無趣啊。」
「我幫你找。」他站在階下,淡淡朝我撇了一眼,面帶嘲意,「骨姬生前有把骨扇,你帶過來。」
我笑意一滯,「主子,你可真是,會誅心啊。」
骨扇通用竹、木所制,但骨姬那把卻稱得上是真正的骨扇,所用人骨,正是我的。
3
鬼界常年無光,府邸點滿幽燈,詭異的亮看得人心煩。
自主子賜我這盞引魂燈,已經過了整整十年。
我低頭看燈內,燈壁依稀能看到骨姬的影子。
「骨姬,沒想過有日會落到我手上吧?」
我輕輕撫摸著燈柄,這紋路閉眼也能描繪出來。
燈柄微微顫動。
我抬手。
骨姬衝出來的第一瞬間便往外跑,碰到門扇的剎那被彈回來,狼狽跌在地上。
我側躺在軟榻上,抬手撫著觸感柔軟的絨毛,眯眼看她笑,「引魂燈裡可還舒服?」
骨姬還是當年的骨姬,柔美無骨,我見猶憐。
她抬眸看我一會,掩面輕笑,笑得快要魂飛魄散,「是你,還能看到你。」
「啊,是啊。」我笑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比容景先來我這裡。」
提到這名字,骨姬笑聲猛然止住。
「你想不想他?」我起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輕聲問,「骨姬啊,引魂燈裡冷不冷?」
骨姬不動聲色,譏笑道,「容桃,你動不了他。」
我劃過這張美豔的臉,忽地笑出聲,「不要急,好戲還在後面。」
骨姬別過頭,喘息時,臉色忽地巨變,「……那是誰。」
我順著她目光看去,門外走廊盡頭,幽燈映照下,隻看到轉角一抹衣角,轉瞬即逝。
我訝然笑道,「會不會,是容景呢?」
骨姬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你胡說什麼。」
她又低頭喃喃,「他才不會到這裡。」
將骨姬關回引魂燈,我又偏頭看那走廊盡頭,收斂了笑意。
能在這隨意走動的人,還能有誰。
骨姬怎會見過他。
4
第二日,容景又來了。
他模樣一夜間憔悴不少,眉眼間皆是倦意。
我抬眼看他,「還真是貴人多忘……」
話音未落,容景看著我,沉沉一聲跪在地上。
我怔愣一秒,撐起身來,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
恍惚間,思緒翻轉,憶起當年的我似乎也是如這般下跪的。
容景出聲,嗓音低啞,「煩請高抬貴手。」
「高抬貴手。」我呢喃著這幾字,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瞧。」我抬手捏起窗沿上的花枝,「這花,好像枯了。」
容景抬頭,面帶疑惑,不知何意。
鬼界的花,開不到第二日。
「枯了,便會影響心情啊。」
「容公子,煩請明日再來吧。」
容景猛然起身,面色陰沉下來,「你在耍我。」
「是呀。」我笑吟吟看他,「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我抬腳碾著枯萎的花瓣,細細聽著腳底碎裂聲響。
「容公子,軟肋被人捏住,就要有覺悟,不是嗎?」
容景怔了怔,忽地低頭笑了,笑得攝人,「你說得很對。」
臨走前,他開口,「容桃,你變了很多。」
我抬手拍下衣裙沾上的花碎,糾正道,「鬼桃。」
容景身影像是頓了一頓,卻是沒停步,抬腳離去了。
他走後,桌上的引魂燈劇烈顫動起來,跌落在地。
我按耐住燈內暴動。
骨姬在引魂燈受盡撕咬都未出這樣大的動靜。
我摸著燈柄,感嘆道,「骨姬,你在容景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
起碼容景這樣正派身份的人,甘願為我下跪了。
燈身擺動更劇烈了。
5
十二年前被取骨後,我化為厲鬼。
跟了冥王,改了姓,隨他一同姓鬼。
他名鬼戚,我為鬼桃。
我在他手裡做事,自然什麼都聽他的。
容景走後,鬼戚傳來了消息。
我到殿內時,他已經在等著了。
他站在桌後,低頭看著什麼。
對於這位主子,我了解的並不多,甚至前些年見面的次數都很少。
他感覺到聲響,轉身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容景來過了。」
「是。」我靠在門沿點了點頭,摸不清他這話裡的意思。
若沒他的準許,容景連踏進他地盤的機會都沒有。
他隨手翻開本冊子,「你想如何。」
「還沒想好。」
「殺了容景?」
他歪頭看過來,唇角帶著笑意,眸光冷若寒星。
「主子莫要拿我玩笑。」
容景並非普通人,骨姬說得沒錯,我暫且動不了他。
但隻要她在我手裡,我便有的是法子,折辱這位公子,直到我痛快為止。
鬼戚沒再說話,認真一頁頁翻閱那冊子。
我歪頭看他的側影,挺拔俊美。
與容景不同,他周身散發著凌冽氣息,平日裡小鬼遇到他,都是要抖一抖。
邪意肆虐,但偏偏眉眼清冷,相融合生出股奇異之感。
他翻完冊子丟到一旁,才轉眼問我,「你跟我多久了。」
「十二年。」
「都這麼久了。」鬼戚似感嘆,他緩緩踱步來,也靠在門沿朝外看,「十二年還沒放下嗎。」
我點了點頭,「難忘啊。」
鬼戚神色略微怪異,似是輕嗤一聲,轉而問道,「骨姬呢。」
「主子要她?」
鬼戚不置可否,反將球拋了回來,「若要,你給是不給。」
他神色淡然,不似玩笑,我心中微微一沉。
他們之間果真相識。
我笑看他,「主子,我姿色倒也不比她差。」
鬼戚盯我不語。
我斂了笑意,「主子想做什麼。」
「若要你交出鬼姬,你可願。」
「當然不願。」我微微抓緊燈柄,面上不動聲色輕笑道,「主子,你知我當初為何要留在這裡。」
「就是為了此刻啊。」
鬼戚淡淡收回目光,沒再多說什麼。
6
骨姬日夜在引魂燈內,受盡惡鬼撕咬。
但隻要她在手一日,容景便會日日前來。
我最喜悅之事,便是看這位天之驕子,在我眼下,不甘不願,討我歡心。
「容景啊,你未曾想會有一日,在我鬼桃面前,要這般忍氣吞聲吧。」我低笑,「什麼滋味呢?」
容景垂眼,倒茶動作一頓。
半響,他緩緩道,「我未曾想過,你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副模樣?」我詫異,「什麼模樣?」
「容景,我因何如此,你不清楚嗎?」
容景臉色一白。
沏好的茶盞打翻,容景手背泛紅,他抿唇,似有言語,卻終是未開口。
7
翌日再來時,正逢我將骨姬關進引魂燈內。
這幾日她在燈內黯淡不少,關進引魂燈的剎那眼尖撇到了門口的容景,展開笑顏如花。
未等張口,我手指一動,將她收進燈內。
容景站在門口,目光鎖在那震動強烈的燈身上,臉色變了一瞬。
我倚在榻上,將他這副神情盡收眼底,輕輕嘆道,「心疼了?」
容景收回目光,眉頭卻沒舒展。
他抬頭盯我,「你要如何?」
「別急,來坐啊。」
我拍了拍身旁座位,朝他一笑。
容景頷首,並未入座,卻是直直盯著我看,半響他低聲道,「容桃,你在恨我嗎?」
「恨?」我咬著這字眼,笑出聲,「容景,十二年了。」
我手指輕輕劃過他的下顎,湊近輕聲道,「你還是這般模樣。」
「這幾日你可滿意,還要如何,才能放出骨姬?」
「好說啊,一換一,你肯是不肯。」
「若你允諾,我無異議。」
我收了笑意,「你可想好,在我身側,是什麼結果。」
「是。」
他答得極快,甚至眉頭都未皺起。
我摸著手下震動極大的燈柄,盯他半響,緩緩扯出絲笑意,「還真是天真。」
容景眉頭微皺。
我起身緩緩盯著窗外,「聽聞有種法子,能讓人起死回生。」
「若能尋到,我可以考慮考慮,還回你的骨姬呢?」
8
沒了容景,整日樂趣便在骨姬身上。
骨姬被折磨得香消玉殒,卻依舊笑得令人生厭。
頭頂一片陰影落下,抬頭對上鬼戚目光,我下意識攥緊手中燈柄。
鬼戚眸光在她身上淺淺掃過。
這次我看得清楚。
鬼戚看向骨姬的神色,帶著令人難懂的情緒。
我心沒由來地一跳。
「隨我來。」
9
我封了燈,隨他去了正殿。
他提筆,我研磨。
我垂眼看著鬼戚畫出了一幅風水圖。
他作畫一向好看,隻是從未畫過人。
恍惚中,記起一人。
思緒飄遠,我回過神,抬頭撞見鬼戚怪異的目光。
鬼戚收了目光,「你平日很少出神。」
「許是主子畫得太美。」
「是嗎?」
鬼戚不置可否,擱了筆後才抬眼問道,「容景近幾日未來。」
「是。」
「因何?」
「不知。」
「骨姬在你手中有段時日了。」
我動作一怔。
「想好如何處置了嗎。」
「骨姬的命沒能取,我心中有憾,如今落我手中……」
我抬頭望他,勾唇笑道,「主子,你說如何處置好呢。」
鬼戚完成畫,吹幹筆墨後,語氣輕緩問道,「你試探我?」
「不敢。」
「隻是好奇,主子為何幫她。」